夜很淒涼,也很嫵媚。
古妝已經十幾天沒有像今夜這般輕鬆了,沒有事什麼能比躲開仇家的追殺更開心了。
也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在月下山溪邊沐浴更讓人覺得愜意的了。
古妝這會就很愜意,她平躺在溪水中,享受着流水的輕撫,任由溫暖的溪水流過他那白嫩的肌膚,粉嫩靚麗的臉上露出沉醉之色,紅脣微微開着,露出一行整齊的貝齒,一雙纖手靜靜地放在胸前,任誰也想不到在距離官道不遠的山腳下還有這樣的美景。
這時,溪水上游的一棵古鬆上的一根枝幹動了動,露出了一雙冷厲的眼睛,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中的古妝,時而又移向河邊古妝脫下的衣裙,以及壓在衣裙上的那把寶劍。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身高七尺有餘,八尺不足,留着一頭短髮,身着黑色緊身夜行衣,臉包裹的很嚴實,以至於沒人能看到他那張別人眼中英俊的臉。
青年腰間掛着把小獵刀,肩頭掛着一張楓木短弓,背後揹着一個寬大的方形牛皮箭包。
青年人像只守候獵物的惡狼一般已在這棵古鬆上紋絲不動站立了一個多時辰,他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獵物放鬆警惕的機會,眼下這個時機已近在咫尺。
青年人緩緩伸出手,將弓取下,拔開箭包下的一個釦子,一支羽箭滑在青年人手中,青年人輕輕地將釦子又扣回去。
青年人不知道這個一直逍遙法外的女魔頭不知讓多少來追捕她的人命喪黃泉,他只知道自己只需要一箭便能將這女魔頭送進閻王殿。
古妝,人稱花狐貂,是個職業殺手,有人給錢她殺人,沒人給錢,她也殺人,而且只殺男人。很少有男人面對脫了衣服的古妝能夠成爲倖存者,被古妝殺死的男人一般都是赤身裸體地死在牀上。
青年人也是個男人,而且正面對着已經脫了衣服的古妝。
隔着古松枝葉的縫隙,青年人已擡起了弓並輕輕地將箭搭上,他的動作很輕,輕到好似沒發生過一般。
然就是這樣的輕的動作發出的細微的聲音也沒能逃過古妝的耳朵,古妝嘴角閃出一絲嫵媚的笑意,用妖嬈的聲音道:“一個人洗澡好無聊哦,樹上的公子,下來陪陪奴家嘛!”
青年人見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藏身之處,知道他這一箭已沒必要再射出去了,縱身一躍,人已落了地,緩緩朝古妝走了過去。
古妝還是面朝天空,似乎根本沒發現有個要殺她的人正朝她逼近。
青年人很快已來到了古妝的衣服旁,彎下腰撿起古妝的劍,拔劍出鞘,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青年人將劍插回去,又拿起古妝的紅裙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後將衣服和劍扔向水中的古妝。
只見古妝彈性十足的長腿只一拍打水面,嬌柔的身軀已飄出水面,抓過紅裙和劍,在空中優雅地一轉身形裙子已穿在身上,而後又一縱身,人已漂然落地。
青年人看了看古妝,誇讚道:“你還是穿着衣服比較好看。”
古妝努了努嘴,嗔叫道:“是嗎?你可真壞,你是來殺我的嗎?”
青年人只是點了點頭。
古妝將手中劍緩緩移在脣邊,拔出一節劍身,並輕輕親吻了一下,而後用期許的眼神兒看了看青年人,開口道:“看你這打扮,該不會以爲能用弓箭殺死我吧?”
青年人道:“就用弓箭。”
古妝笑了,隨後又問道:“你和我有仇?”
青年人道:“無仇。”
古妝問:“那你爲何要殺我?”
青年人實話實說道:“殺了你有錢賺。”
古妝又笑了,笑的無比動人:“爲了錢送命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說話間,古妝的劍已完全出鞘。
青年人還是一手拿弓,一手拿着一支箭。
這時,一陣冷風吹來,古妝妙美的身形也像陣風一般飄了過來,手中劍直取青年人咽喉。
青年人一動也沒有動,就在古妝的劍距離青年人只剩下一寸時,青年人腳一蹬地,身形登時向後彈出數尺,身體彈出的同時箭已上了弓。
古妝一驚,忙收住身形,原地等待對方箭射出,只見得那黑衣人拉開弓弦的手已鬆開,古妝下意識向右空翻。
古妝身形翻出一半時,這才發現青年人的箭還在手中並未射出,適才只是撥絃虛射,臉上露出吃驚之色。
就在這時,青年人已快速拉弓放出了手中箭。
古妝在半空中失去了依靠,哪裡還有機會閃躲?只得縮頭的同時用手中劍護住心口,直到身形落地,她認爲對方必然要射她身上最致命的兩個地方。
二人先後落了地。
青年人手中只剩下了弓,古妝依舊原地站立着,一雙眼已失去了光彩,在她的肚臍眼處插着一支箭,腹部的紅裙子更加紅了。
古妝只覺渾身酥軟,手中劍掉落在地,弓下身跪倒在地,腹部劇痛難忍。
青年人緩步走近古妝:“如果不是放任我看你洗澡的話,你或許不會這麼快倒下。”
古妝苦道:“你究竟是誰?”
青年人淡淡道:“就叫我二狗子吧。”
古妝突然擡頭看了看眼前的黑衣人,笑的更苦了:“二狗子…哈…二狗子…”說完,白眼一翻,已昏倒在地。
青年人上前拾起古妝的劍,伸手拽出古妝小腹上的羽箭,將古妝扛在肩頭,吹了個響哨,一隻白馬自官道方向奔來,青年人上了馬絕塵而去,夜更濃了。
次日,清晨。
定州城的街道上,一匹白馬馱着一男一女飛奔着,引的路人回頭觀看,只見得馬前一個英俊的臉貼住馬脖子打着呼嚕,口水在嘴角流淌着,馬後一個女子以黑布蒙面橫趴在馬背上,雙手雙腳被一道麻繩綁在馬腹之下。
女子雙目呆滯,還有微弱的氣息。
白馬精神亢奮,一路飛奔,最終在夏王府門前停住。
王府門前的侍衛一看馬後女子的臉,急匆匆地進了府中。
少卿,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面帶笑意走出王府,上前叫醒了馬上男子。
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見到中年人歡喜道:“二叔,你要的人。”
中年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袖口中取出兩張銀票,悄悄塞到男子手中:“二狗,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把這女人留下,你回家吧,有事我再通知你。”
男子將馬上女子解開交給中年人,騎馬離去。
這時,一個身着黑衣帶着黑色方帽之人走了出來,一看女子,滿意道:“劉昆,恭喜你,立下大功一件。”
劉昆和顏悅色道:“有勞黎管家通稟王爺一聲。”
黎管家滿意道:“放心吧。來人,將這妖女關起來,順便請薛言徹來爲她治傷。”
侍衛領命前來,將女子帶進王府。
劉昆看着這女子,心有不忍,問黎管家道:“不知王爺要這女人何干?”
黎管家臉一橫,怒道:“這是你該問的嗎?你直管做事,做成了王爺有賞,要是辦砸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劉昆忙道:“是…是…是…”說完,尾隨黎管家進入王府。
這劉昆乃是二狗子的二叔,是他將二狗子從偏遠山村梅花村帶到了江湖。
劉昆一直在爲王爺夏西東做事。他至今對夏西東的底細也是一知半解,他只負責幫夏西東殺人或者抓人,至今也只和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我們的二狗子被他帶了出來已經兩年了,這兩年劉昆教會二狗子輕功,以及一些簡單的劍法,並好吃好喝伺候着,二狗子的身體壯實了不少,他這麼做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天——二狗子能幫他做事的這一天。
到目前二狗子已經替他捉拿了兩人,第一個被抓的,乃是人稱雙錘震關東的周老三,那已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周老三和他的綽號一樣是關東臭名昭著的惡棍,手中雙錘敲碎過無數江湖人的腦袋,劉昆當然不會將這種事情交給剛剛二十歲的二狗子,他親自去了趟關東,最終被周老三在胸口砸了一錘子負傷歸來,二狗子一直在劉昆家白吃白喝,二嬸早就受夠了他,好幾次和劉昆商議趕走二狗子,劉昆念及大哥的情分多番維護。二狗子也不忘本,見二叔負傷回來,問了情況,竟一個人偷跑出去,直到一個月前纔回來,而周老三也被帶了回來,周老三身中十五箭,被帶回來時已是奄奄一息,劉昆歡喜之下帶着周老三去王府覆命,得了不少獎賞。也正因這件事,劉昆的媳婦鄒氏也開始對二狗子噓寒問暖,本以爲和二狗子關係會變好,沒想到,鄒氏對二狗子越好,二狗子見她時躲的越遠。
一週前,劉昆又有了新差事,要求抓捕或殺死花狐貂古妝,古妝這個名字是所有男人的噩夢,劉昆左右煩躁,最終決定去問問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的二狗子,不料二狗子欣然答應,但這一次二狗子和他提了條件,說是想要二百兩銀子。劉昆問他有吃有喝要銀子作甚,二狗子說是想回梅花村一趟將銀子帶給劉棒。劉昆欣然答應,他這一次差事的賞銀是五百兩,給二狗子二百兩自己還能剩下三百兩,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