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話 昇華
有了武器作爲保障，讓人倍感安心，但剛想行動，顧醫卻被嚇了一跳。
是的，他擡起頭，看到遠處的那顆大樹變得更高大了，或者說，它離得更近了。
他忙凝視着大樹，想觀察它是不是會緩慢移動，他別的優點沒有，對動態目標的識別要強過普通人許多，因此他的槍法纔出奇的準。
但看了半天，他可以確定樹木是靜止的，難道剛纔是錯覺？
可剛剛想低頭，周圍樹影的光斑再次騷動起來，等他擡起頭的時候，一切又回覆平靜，只不過樹木再次接近了幾米，高舉的枝杈就像魔鬼的巨掌。
顧醫不由向靜靜這邊靠了靠，眼睛直盯樹木，充滿了恐懼，“這……這邊會不會有鬼？爲什麼這棵樹會動？”
“樹會動？你確定看到樹會動？”靜靜驚訝地問道。
“是呀。”顧醫用手指向了靠近的大樹，“我一低頭，它就會走過來，我一擡頭，它就不動了。”
靜靜一聽，忙用水將篝火熄滅了，周圍陷入一片漆黑。
顧醫嚇了一跳，一把抓住同伴的腳，是的，他慌不擇亂的情況下，也不管是手是腳了，抓到什麼是什麼。
沒有什麼比陷入神秘世界中的黑夜更可怕的事了，他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陷阱，正有無數的怪物朝他包圍而來。
靜靜理解他的感受，小時候父親喜歡帶她到各種詭異的地方去冒險，她也是這樣嚇得死死抓着他不放。
於是，她安慰道：“別怕，黑暗纔是這顆星球的歸屬，你想要在這裡生活，就要適應這種環境，你會發覺呆的久了，就算是星光也像太陽一般耀眼。”
顧醫平靜了一會兒，果然感覺周圍亮多了，甚至可以看清同伴的臉部輪廓，與她那雙比太空還要深邃的雙目。
他忙放開手，並致歉道：“失禮了，但你爲什麼要滅火？”
“我也不知道。”靜靜回答道，“我做事都是憑着直覺。”
“直覺？就是憑感覺？”顧醫好奇道。
“是啊，包括在木星，我憑直覺向大家指明瞭逃跑方向，在剛纔，我憑直覺猜了泰坦星的軌道。”
“這是什麼道理？”他大惑不解，“難道你都在碰運氣？既然如此，爲什麼表現得如此信心滿滿？”
靜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爸爸說，我是個數學天才，可以將一些事件中零散的概率進行復雜運算，得出最佳值，但我明明連基本的微積分都不懂，我只會計算二次函數。”
“我連什麼是函數都不懂。”顧醫恬不知恥地自嘲道，“但我也相信直覺。”
他指着不遠處正在下落的一片樹葉，說道：“4.7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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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4.6357秒。”靜靜補充道，“還有3.842秒落地。”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雖然沒有計時工具，但都知道這個結果是正確的，樹葉落地時間看似簡單，其實是一個複雜的函數，與重力加速度，自身質量與空氣阻力都有關係，但這些計算過程對他們而言是不需要的。
“我從你擊落機兵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靜靜說道，“你也是有計算天賦的人，可惜你沒進過針對性的訓練，因此你無法進一步精確了。”
“進一步精確也沒什麼意義。”
“不，距離足夠遠，意義就出來了，你可以在敵人進入視野前予以狙擊，我想之前的戰鬥就不會是這個結果了。”
顧醫不由一怔，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種種不幸，除了不該將自己置身高處外，能力不夠也有很大關係。
試想一下，如果自己能在敵人射程外就完成兩次狙殺，結果是什麼？當然是深深的震懾，以火星人的膽小心理，他們還敢繼續往前嗎？
就算是敵軍艦隊，自己也大可在超遠距離攻擊母艦，他們還敢不認輸嗎？
是的，他領悟了太空戰的最終奧義——距離！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武器了，唯一可以對它進行防禦的，只有命中率。
距離越遠，命中越低，哪怕是光速，也很難命中數光秒以外的目標，就算是站着不動，細微的角度誤差也會在距離的放大下，形成天差地別。
掌握了勝敗關鍵後，顧醫問道：“我怎麼才能提升我的直覺精度？”
“修煉你的精神。”靜靜回答道，“你的感情波動太大，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精神細絲是發散的，你需要收斂，能做的第一步，就是靜。”
“靜？”
“是的，靜。”
靜靜說完，就盤坐下來，氣息完全歸於虛無，靜得就像一塊石頭，“境隨心轉，我每次想到星空，人就會特別靜，因爲你會感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萬事萬物都在環繞着你，完全的天人合一，從而就能以旁觀者的身份領悟因果律，爸爸說，這叫空明。”
顧醫依其樣，也盤坐下來，閉上眼睛，腦海裡裡成了茫茫宇宙，除了星辰在以細微的速度環繞自己，一切都顯得如此安寧。
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愛恨情仇，過去愛過的、恨過的、傷心過的、害怕過的，全部化爲虛無，完全就進入了忘我之境。
除此以外，他感覺自己的視野也遼闊起來，就像一道漣漪，向着世界每個角落發散，他看到了，在這顆行星上盎然的生機，各種巨型植物自由生活着，沒人打擾，植物會向着有光都地方靠近，是爲了可以更充分吸收熱量。
他還看到了汪洋大海以及兩極的冰川，看到了美麗的極光與洶涌的閃電，一切都是自然的，祥和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醒了，感覺多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心情也完全變了。
靜靜早已準備好了吃的，是一種綠色的水果，口感甜甜脆脆的，樣子像蘋果，味道像鳳梨。
顧醫一口氣吃了五個，直到肚子鼓了起來。
靜靜則在一旁磨着果核，這種水果的果核像橄欖核，兩頭很尖，磨掉中間部分後，可以當縫紉針。
她一邊磨一邊問道：“你感悟到了什麼？”
“真理。”顧醫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他也開始言簡意賅起來。
靜靜沒有再問，因爲她明白其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