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森林中被人爲地開闢出了一小塊淨土,屋舍儼然,院內有道道菜畦。茅屋不大,只有兩間,看樣子是一間廚房,一間臥室。
半人多高的籬笆牆圍了兩圈,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之中,野獸橫行,小屋的主人很是謹慎。
楚葉快步來到了門前,不停地叩着柴扉,“有人在嗎,可否幫幫我們!?”
不多時,從屋內走出一名老婦。這位老者頭戴淡黃髮簪,身穿粗布藍衫,走起路來腳下生風,一雙慧眼好似望穿過滾滾紅塵。
“她怎麼了?”
老婦人直視着昏迷的夏冰。
“我們被白猿襲擊,她爲了救我受了重傷,求求您想想辦法,只要她能活,我願意當牛做馬……”楚葉說不下去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你怎知我是醫者?”
老婦人皺着眉頭,細細地打量着楚葉。
“我不知啊!我只是一路向前跑,便來到了這裡。”
楚葉的嗓子已經有些嘶啞。
“先進來吧,希望還有救!”
老婦人拉開院門,領着楚葉進了臥室。
從外面看只是一間小茅屋,走進一看,別有洞天。
這小茅屋內堆滿了各種藥材,分門別類,種類繁多。臥室中掛滿了人體穴位圖,書架上的各種典籍整整齊齊,書架旁邊還擺有長短不一粗細不同的銀針,這簡直就是一間小型醫館!
楚葉站在一邊,看着炕上的夏冰,眼中的淚水還在打着轉。
“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給她療傷,她現在很危險,剛纔傷你們的應該是巨白猿,這種動物以羣居爲主,很少有人能活着逃脫它們的圍捕。這種白猿已經有了靈性,下次見到千萬不要亮出兵刃。”
老婦人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收拾準備。
“別到處亂走,你就在屋外等着,鍋裡有熱水,給我準備着,一會兒喊你就端着熱水進來。”
老婦人說話的聲音不急不躁,應該是看慣了生老病死。
楚葉深施一禮,退到了門外。
等待真的是一種煎熬,楚葉手中拿着水盆,只等一聲招呼就舀水而入。一刻鐘過去了,又一刻鐘過去了……
屋內不時傳出夏冰的呻.吟聲,應該是用銀針封穴時疼痛的夢囈。
一個時辰過去了!
“拿進來吧!”
楚葉趕緊端着熱水快步進了屋內。
只見夏冰肩膀裸露在外,身上蓋了一層百鳥朝鳳的棉被,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在滾動,不過臉色倒是有些紅潤。
“恩人,她怎麼樣了?”楚葉將水盆遞給了老婦人。
“我已經將她的外傷治好,幸虧你送來的及時。更幸虧你送到了我這裡來。”說到這,老婦人回身看了一眼夏冰。
“你放心吧,她無生命危險,只是,只是不知道何時能醒!”
楚葉剛剛露出的笑容僵化在了臉上。
“也不對,她應該會醒,只不過,她的記憶會發生偏差!”
老婦人轉過身看了看傻在當場的楚葉。
“這麼說吧,她死不了,也能睜開眼睛,全身也會動,就是可能不認識你了!”
楚葉又僵住了一個笑臉。
這位老婦人的說話方式真是讓人大起大落。
“只要她能活着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楚葉咬着牙說出了後面的話。
老婦人聽完後愣了一下,“她如果不記得你,就等於你們從來沒有相識過,或者說,你們之前的故事全都沒有了!”
老婦人的話又一次擊中了楚葉的心,他不會忘記和夏冰一起經歷的一切,更不會忘記夏冰不顧一切地拋出金槍救了自己……
“她活着就好,至少我還有回憶,如果說回憶給我帶來了痛苦,那就讓她輕鬆地生活吧!”
楚葉想了想又說:“我今天才明白,人生就像一張捏在手中的紙,空空白白是它,七彩炫目也是它,如果多彩是用痛苦熬製,那就讓我的人生多一些痛苦吧!至少,我的記憶裡還有她。如果能夠重新來過,我還是會選擇和她相識,雖然會承受今日的痛苦,但是之前的甜蜜,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平平淡淡,我想濃墨重彩!”
快十五歲的楚葉第一次品嚐了一杯叫做人生的酒,這酒有毒,是人間紅塵的毒,他仰頭喝下,雖烈猶甘!他無懼這樣的挑戰!
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願意戰平人間,戰到天涯海角,去尋找天地的法則,生命的意義!
老婦人聽着楚葉的肺腑之言,慢慢地挪移着腳步,來到了窗邊。她仰望天際,反覆思忖着楚葉對人生與痛苦的解讀,漸漸地,老人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那是對往事的祭奠,更是對此時才明瞭的自責,也是對遠在他鄉之人的思念。
楚葉蹲下身子,看着夏冰的臉,他這時才發現,他好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關注這張臉。如果說以前看這張臉有時略帶歪心思的話,此時,他心無雜念,只是單純地閱讀。
老婦人醒過心神,“你還得先出去,我需要用熱水爲她清洗。”
楚葉戀戀不捨地起了身,“老人家您辛苦了,多謝救命之恩!”
老婦人鄭重地看了看楚葉,“你身上也有傷啊,不過,你好像自己能夠調節,這倒是讓我很是意外,一會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爲你把把脈嗎?”
“當然可以了,以後有什麼吩咐儘管差遣,神醫把脈是爲我好,我求之不得!”
老婦人嫣然一笑,“你這小娃,嘴倒是挺甜,一定招女孩子喜歡吧!”
楚葉苦笑,“實不相瞞,我身邊還真沒有多少女孩,即使有,我也不感興趣!”
老婦人一聽,眉頭微蹙,長嘆一口氣,“原來你喜歡男的?!”
楚葉連忙擺手,“不,不是的,我喜歡女的,我是說只喜歡夏冰!”
真不知道這位神醫是久居深山還是被逼隱居,這種思維,一般人真是跟不上啊!
老婦人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說着,一擺手,楚葉便又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楚葉又幫着換了一盆熱水。
這樣換了三盆熱水之後,老婦人終於長吁一口氣。
“好久沒救過人了,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
楚葉一聽頭皮發麻,心道:你不是不懂醫道吧?!
似是想到了什麼,“小夥子啊,我想起來了,我剛纔用的方法都是對的,你不用擔心,來,讓我給你瞧瞧!”
楚葉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回憶了一下,剛纔自己好像說過求之不得!
“別怕,我知道你有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老婦人一把抓住楚葉的手,楚葉不好推脫,只好任其擺佈。
中指和食指輕釦脈向,老婦人低頭深思。
一會功夫,兩隻手被老婦人把脈了多次。
楚葉心想,你不會是忘了該怎麼把脈了吧!
老婦人終於擡起了雙眼,“小夥子,你血脈非凡啊!”
說着,她站起身來,瞧了瞧楚葉的眼睛。
“你這血脈之力可曾用過?”
楚葉一臉懵,“我聽不懂啊!”
老婦人聞言哈哈大笑,“你個臭小子,身上有至寶居然不知。”
楚葉雖然無數次想過自己是不是天賦異稟,但是與夏冰、斬千秋相比,包括後來的拓跋雲端、陸浮生相較,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特別。
“老人家,那是個什麼寶貝?”
“是你的血呀,你身上有神王之血,這種血世間罕有,我這一生只見過兩人,哦不,好像是一人,不管了,就算三人吧,反正不多!”
楚葉一聽頭就大了,到底是幾個人?
“你只要記住,你將來的成就一定非凡,在武者序列中,你可能會走到最頂端!”
老婦人說完,又想到了什麼。
“該做飯了,小夥子,你會做飯嗎?”
楚葉只會吃。
“老人家,我真不會做!”
“沒關係的,我會做呀!”
老婦人剛要出屋,突然一轉身,“這個女娃一刻鐘後便會醒來,你想一想一會兒要和她說些什麼,她可能會不認得你,你要有個準備!”
說完,老婦人走到廚房,嫺熟地做起了佳餚。
楚葉現在有些不知所措,這位救命恩人時癡愚,時聰慧,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但不管怎樣,楚葉決定,一定要好好照顧這位神醫老人家。如果可能,可以爲她盡孝!
楚葉心中有所念,身上的血液似有異動。
一念山門起,久念衆門開!
善念會讓人走上正確的道路,楚葉內心澄澈,正在修行之路上大步向前進。
楚葉來到了夏冰身邊,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是以前他想過很多次的畫面,但如果有可能,再也不要以這樣的方式掖被角了。
夏冰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夢裡她聽到了來自遙遠天國的聲音。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好像是要叫她回家!
有時,她還能聽到楚葉的聲音,他在叫她,叫她不要走!
好像過了幾年,甚至幾十年,夏冰終於感到了陣陣痠痛。
“啊!”
夏冰輕輕地叫了一聲,這一聲嬌吟聽得楚葉心花怒放,夏冰終於醒了,根據楚葉的計算,剛好一刻鐘!
夏冰努力睜開了雙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你是誰!?”
楚葉如遭雷擊,雖然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但眼見自己的女神視自己爲陌生人,心中還是佈滿針刺。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楚葉沒有再說混帳話,面對如獲重生的夏冰,他不能隨便開玩笑。如若以前,他一定會說是她的丈夫!
“我在哪裡?”
夏冰想要起身,卻又見自己穿得太少。
“在一位神醫的家裡,你的家在唐國。等你養好了,我們就回家!”
楚葉的鼻子有些酸,“你還記得我嗎?”
他不甘心,想再試一次。
“她不記得你!”
老婦人走了進來。
夏冰努力回憶,一時間各種畫面同時出現,她感到一陣頭暈,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好了好了,我不問你,呃,你想吃點什麼?”
楚葉適時地岔開話題,他也知道,老婦人是爲了夏冰才突然進來的。
“不要再和她說話了,讓她休息,慢慢回憶,有可能會想起來的!”
楚葉真是喜歡這個聰慧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