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安靜,殿的偏角依然燃着燭火,一抹極昏暗的光。
公儀無影烏黑的髮絲散發出好聞的髮香,她似屏心靜氣地枕在上官玉辰臂間,偶爾頭輕輕側動,髮絲便拂在他的下頜及臉旁,似有一種微癢一直癢到他心裡去。
上官玉辰右臂漸漸泛起痠麻,身邊的人眼睛雖然緊閉,可那起伏的心跳卻暗示着她心緒極不安寧。
她蹙着眉,嘴角微微下垂,那脣色如櫻,昏黃隱約的光線裡,泛着謎一樣的光澤。
上官玉辰不敢再看,轉過臉看向牀頂,今夜過後,她將再無須爲鉅子山傷腦筋。
燭火漸漸燃盡,慢慢似有晨色透過窗子照進來。
公儀無影早早起了牀,默然無語,一遍又一遍地爲他擦拭一雙視察陣地穿的青玉色山地靴,擦着擦着,眼角便有些發澀,晨光如霧籠罩在她身周,她的視線卻始終不敢轉向上官玉辰的方向。
上官玉辰輕輕嘆口氣,在她身後溫柔道:“你怎知我今日要穿這雙鞋子?還要擦多久?”
公儀無影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卻讓上官玉辰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圈微紅,那不染塵埃的目光看上去有了些悲慼的成分。
上官玉辰赤腳踩在地板上走過去,從她手中輕輕拿過靴子,道:“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天啓陣一戰之後,不管你是誰,辰哥都要將你從柳藍娶回來。”
公儀無影垂下眼睫,似若無意地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微微僵硬笑道:“風寧便要嫁給你麼?”
上官玉辰將鞋套在腳上,一手擡起她的下頜,俯身在她脣上輕輕一吻,笑着道:“辰哥已經將你從頭到腳都看光了……你還能怎樣?”
公儀無影目光從他的腳上落到他臉上,突然便撲在他身上,聲音微顫:“辰哥說一切都會過去,是不是?”
上官玉辰將她緊緊抱住,心裡了悟,卻故作輕鬆道:“不就是今日不讓你跟着麼?要這麼悲痛?”
公儀無影臉埋在他懷裡,心中錯綜複雜難以言喻,彷彿一種無法深想的不安和難過,只是淚水不聽使喚地漫出來,落在他的衣襟上。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空中似有烏雲漸漸聚攏,讓人分不清是雨雲還是霧靄,只是空氣寒冷。
王府裡的紅梅在風中不停地顫動,隨着天色越來越暗,公儀無影越發覺得茫然無措,腳不自覺地朝府外的方向移動,遠遠好像聽到有馬嘶的聲音,她突然發瘋似的往府外奔去。
呼呼的風聲裡夾雜了嘈雜的腳步聲,一衆侍衛臉色凝重,葉飛背上那一身白衣銀甲的男子,俊美的容顏好似失去了血色的蒼白,溫潤的脣瓣是一片刺目的烏黑,那緊緊擰在一起的眉頭彰顯着他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公儀無影頓覺手指冰涼,內疚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心痛難忍。
葉飛看到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風寧,快,王爺被蛇咬傷了。”
公儀無影毫不遲疑地抓了上官玉辰的手腕,冰涼的手指扣在他的脈搏上,原已是有了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卻還是心亂如麻,難以鎮定,道:“先到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