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小女人眼裡霧氣未乾,眸光裡卻含着執念,犀利地凝視自己,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那一股咬着牙的怒火像被強制着消弭,上官玉辰突然傾下身子,俯在她耳邊,語氣不聽使喚地溫和而穩定,輕聲道:“你都稱本王殿下了,而過錯上升到禍己殃國,風寧你嚴肅此事可見一斑。辰哥一心所盼,你的意願定會謹慎處理。”
寒冷的夜風中,原本朗目的月光變得昏白,分明溫情似水的聲音聽起來卻如苦澀的怒火流淌在耳邊。
上官玉辰淡淡看她一眼,緩緩站直身子。
公儀無影面色一僵,心莫名驚怔,一種不妙的預感隨着清白的思緒漸漸升上來。
天宸權利格局異常,而辰哥權傾朝野,無心皇位卻又要保天宸平和安定,他的王妃被巫卜斷言關係天宸榮辱。爲表明忠跡態度,他答應宸王妃之選定必讓他的皇兄,現任的天宸皇帝首肯,因王妃之事拒接旨意已然多次。辰哥自己選定的王妃卻因諸多原因,呈上的宸王妃畫像落在天宸皇帝眼裡竟變成了上官家不齒乃至敵視的月烏族的少女。
否定宸王妃的旨意落下,正值風寧事件沸揚整個天宸,八哥明知畫中之人是真風寧,卻不得已替辰哥接下此旨,此事讓辰哥惱火不已。以他執倔霸道又懶得解釋的性子,哪管什麼天氣、還是什麼原因?不同意他的王妃直接抗旨不遵,下屬羣情激憤立馬集兵雲安。
這般情形,恐怕稍有不慎,便天宸風雲了。
宸王妃的尷尬煩惱令辰哥渴望風寧真容相見的心思更加迫切……他不惜斷裂從小信任的兄弟之情,甚至斬殺明知忠心耿耿的屬下,歸根究底,何曾不是對風寧再歸的失望?而此時卻因自己的急切失慮讓辰哥嘴裡風寧輕描淡寫的過錯義正言辭地變成了禍己殃國的大罪。此情此景吐出的這番話語雖只落在宸王府,卻足以讓辰哥感到一心風寧光明正大成爲榮耀天宸的宸王妃的願望變得更加渺茫,乃至立她爲妃或會成爲天宸之辱……
辰哥的心思,自己明白。可自己的打算,辰哥不知道。
她眼底霧氣劇烈波動,小心翼翼地擡眼。
昏白的月光下,他似身攜流光,神袛般的俊美縹緲,丰神如玉的同時,載滿非念勿近的深深寒酷,他的脣邊浮着清淡的冷笑,縷縷如霧的氣流從脣中幽幽吐出:“關乎天宸國之工程,更關乎本王性命,沒有主謀、牽連,一個小小的風寧如何爲之?”
他掃公儀無影一眼,語氣微微嘲諷:“此等大事,怎麼可以作秀似的處理?”
公儀無影臉一紅,低下頭,原來自己真將那句話吐出脣了,看樣子,辰哥心意已決,自己的打算怕是泡湯。
她在心裡嘆口氣,真不知該怎麼辦才能兩全其美了。
他看着她,音質緩緩,聲音繼續:“若非心存念頭,更至信本王,又怎會在事件過後,明知禍大卻冒死重歸宸王府?今日舉動,足見你誠意天鑑,就算有所過錯,本王亦既往不咎,你不用再內疚不安。”
公儀無影心裡滋味不明,像感動,像無奈,像內疚,像後悔,甚至像不知所措,頭依然低着,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無聲落下。
卻聽他聲線驀沉:“本王抓賊擒首,必不負所望,他日,定還之以公道。今日發生在宸王府之事,若傳出了宸王府,在此一衆,一律嚴懲不貸。”
公儀無影擡起衣袖微微拭了拭眼角,擡首便見一衆人影驀地單膝跪下,整齊的聲音迴應:“屬下不敢。”
夜色漸深,月兒似昏淺無光,滿天的星子也似無力地掛在上空中。
上官玉辰緩緩蹲下身子看着她,墨黑的眸子瀲灩微光,道:“還不打算起來?本王知道,大牢幾日,定會委屈你。”
公儀無影眉頭微皺,這與自己要的結果根本相悖,可無邊的鬱悶被奇怪地感動,實在說不出話來,卻被一種輕輕淺淺但似無法抗阻的力量扶着站起身。
“帶下去吧。”
事已至此,公儀無影好像只能也只會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