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空上高懸着一輪冷月,月光清涼,籠罩着木屋,如被浸了秋水般寒氣涌動。
紫金貴冠,墨衣華服,一身氣勢渾然天成,或遠或近的畫面在腦海裡連成一片,上官玉辰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經脈都緊繃成線,轉而回憶自己與公儀無影的交鋒大戰。
墨州初戰,公儀無影鎮守天啓陣,率兵與自己大戰,兩戰無果,談判桌上下戰書。自己兵駐雲安着手佈設重陣,最後卻遭風寧毀於一旦,後來自己幾乎抽調了整個天宸的兵力去強挑天啓陣,可那時的天啓陣雖攻守有備,卻靈動不足……
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他思維一頓,大腦中瞬時一片清明,爲什麼當年自己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就攻破天啓陣?!!因爲當時公儀無影根本就不在墨州,而是滯留在了雲安大牢。
手裡的茶杯突然發出“砰”的碎響聲,堅實的碎片立刻在掌心劃出幾道血痕,直透心扉的疼痛,一塊一塊的碎片從他指間滑下,七零八落地散在地面上。
想到雲安突然失守,風寧被調換,那必定是真正的風寧收到消息,離開了大牢。一切像頓時清晰,卻又像瞬間混亂,那遙遠卻似印入心骨的冰寒聲音此刻彷彿再次迴盪在他耳邊……
當年,上官玉辰親率重兵強挑天啓陣後不久,戰王公儀無影發起反擊,與之纏鬥。
一片薄薄的銀色隔開了她的容顏,遮住了她的神色,唯一能看見的,是那雙猶如地獄修羅的眼眸,令人周身泛起一陣陣的寒意。
短兵交接的聲音不斷在四周迴旋,冷冽的氣息縈繞着二人。不知道交手了多少個回合,上官玉辰手中的長劍終於透過那黑色的盔甲,刺進她身體之中,鮮紅的液體順着長劍滴落在地。
陽光依然是那樣明媚,那片薄薄的銀質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時間彷彿有一瞬的定格,公儀無影冰寒的眼眸裡漸漸浮起一縷嘲意,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笑得極盡諷刺,好像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緊緊握住那刺入身體的長劍,她的掌心瞬間血流如注,卻將那劍摩挲着皮肉,一點點拔出自己的身體,一字一字,寒意透骨的聲音如同從煉獄發出:“你不配風寧真心相待。”
神秘的面具像在這一刻被揭開,上官玉辰手指寸寸冰涼,一股寒意從四肢百骸裡鑽出來,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冰凍起來,俊朗的容顏霎時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
我到此時才知,你到底該有多恨我,當年你爲我拋下一切地歸來,一心希望化解傷害和矛盾,甚至不惜……最後居然反讓我有機可趁地挑下了守護柳藍邊防百年的天啓陣,那時的你該是揹負了多大的責任?既然當時你身在雲安,千丈崖上的那一幕……
愧疚,悔恨,慌亂,無措……在身體裡攪成一團,那銀面下嘴角那抹諷刺在腦海裡無限擴大,直到今日,他才終於讀懂了那個人眼底的嘲弄和嘴角的諷笑。
難怪,你對我總有那許多顧忌!而當年皇兄被挾,朝中必有內鬼,五年調查無果,戰王的勢力竟已滲透到天宸朝野中,如此龐大神秘的勢力,我何嘗不曾顧忌三分?
他扶着桌面慢慢地站起身,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纔站穩,被割傷的手心血液還在源源涌出,一滴一滴打落在灰白色的地面上,只是此時他似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該怎麼辦?一旦你找到血靈草,你的母親恐怕便會給你記憶吧。如此深的仇恨,你還可能原諒我嗎……我願意不惜一切助你找到血靈草,但是這能換得你的原諒嗎?我究竟要怎麼做纔有可能彌補當年,將那刻骨之恨化解?
風寧,不,不對,是公儀無影
無影,我該怎樣面對你?
無影,對不起。
夜,越來越深,火光越來越弱,漸漸燃盡最後一絲光亮,整個屋子顯得越發冷清而黑暗,令人生出一種絕望的恐懼感。
踉蹌着回到自己的房間,上官玉辰轉身便關上了門,既沒有去點燈,也沒有解衣,只是失了魂般地坐在牀沿邊,茫然地等待黎明的曙光照射進來,難怪一直尋不到風寧的消息,世上根本就沒有風寧這個人!
想自己試圖從公儀無影身上找到風寧的線索,結果被派往柳藍的人別說是安插到公儀無影身邊,生還者尚寥寥無幾,大多已音信全無。素聞公儀無影殺伐果決,那些人也都是追隨自己多年的親信,叫他如何能不顧忌?
其實自己已明令在柳藍務必小心行事,卻還是逃不過公儀無影的敏銳,如今終於明白——通過戰王查風寧,如何能不暴露?
想着想着,上官玉辰嘴角漸漸勾起一抹苦澀,原來銀面軍帥所以戴着銀面,並不是爲了故作神秘,而因她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