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大人……這……這不太可能,畢竟村裡沒人認識我。”維爾科那張漠然的面具被瞬間撕開,與此同時驚恐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部表情上。
“的確,你和你哥哥早就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了。你們做下這個約定的時候維托克還沒有搬家吧。你說你們這些年都沒有見過面,而且你又住在這麼個地方。現在,你的話的意思是不是已經知道他搬了家?你是怎麼知道的?”卡修斯此時的語態頗似一個痞痞的少年。
“我調查了一下現在你們倆的戶籍,發現上面有被人改動過的痕跡。雖然說戶籍不算特別重要,但我好歹也是懷特星的守護者吧,這種東西我自然會悄悄備份。我這裡的戶籍上,關於維托克的居住地是有兩個地址,一個是現居地,一個是曾居地。而那位擁有維托克戶籍的市長那,顯示的只有一個。不會有誰閒着無聊去改這種東西吧。我不得不懷疑維托克的死是早有預謀。”
維爾科雙拳緊握,眉梢之間多見愁色,他極力壓制卻被不斷顫抖的雙手給出賣,“山神大人,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
“你以前是和你哥哥住同一個村莊的吧,不過後來他搬家了,他新的居住地你沒去過,所以不會有人認識你。你說你們倆這麼多年沒見,他搬家你怎麼知道?不過你還是得感謝那個閒着沒事做,去改別人戶籍的人,要不是他,維托克怎麼會成了沒搬過家的人。你也可以以沒去過他的現居地爲理由,圓好這個謊。”
維爾科眉頭緊鎖,久久不語,他將右手伸入右側褲子口袋中。這一小動作,卡修斯盡收眼底,卻不以爲然。他只是回想着維爾科舉茶杯的手是右手、開門時用右手、剛剛將燒好的開水端來也是用的右手。種種跡象表明,他是個右撇子——思緒至此停止,這一切的觀察和分析都深得布萊克真傳。
卡修斯也不催促他招供什麼,畢竟他的很多所謂證據的東西,也只是基於戶籍被改的這一事實而憑空捏造的。
將燒好的滾燙的開水倒入茶壺中,壺中水翻滾一番,便由着壺嘴落入茶杯。卡修斯將沏好的茶遞給維爾科,維爾科伸出左手去接,起初卡修斯還沒覺奇怪,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左右手後才發現端倪。
維爾科的手有些顫抖,目光也很渙散。這也導致了一場悲劇——茶杯沒被牢牢抓穩,一個側身翻到在桌,杯中茶水很不湊巧的淋在了維爾科的右手上。
這般滾燙的熱水對於卡修斯這樣的王者精靈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可對於維爾科就不一樣了。
猛烈的灼熱感直擊他敏感的神經,很快,迎來的是一陣痛楚。下意識的張開了手,手中的東西也順勢掉了出來。
那是一個繡工精美的平安符,菱形的紅色小荷包中繡着一個棱角分明的黃色正楷“福”字。連卡修斯這般的門外漢都不由得讚歎這樣高超的技藝了。
卡修斯的注意力被忽然出現的這樣一個小東西吸引開,完全沒有注意到維爾科臉上覆雜的神情。
“繡得挺好。”兩人都冷不丁地被這聲音一驚,朝着聲源望去,那人是繆斯。她看起來面無表情,可卡修斯能察覺到她嘴角流露的一抹笑意。那是她獨有的魅力,孤傲但不清高、淡然但不無情的笑。如今彷彿夾雜着一絲譏諷,這股味道不深,但卡修斯看得出來。這就是他對她的瞭解。
維爾科慌忙將平安符塞進口袋,可這麼做在繆斯看來反而是掩耳盜鈴——她在塔裡奈那看過,一模一樣的針線功夫。
不記得是多少年前,澤拉斯的生日。那天她心情好,送出了一份不好不壞的生日禮物。那個時候卡修斯就打趣道:“你知道嗎?在懷特星,已經有夫君的女子是禁止私自送東西給其他男人。”
那時手頭上有幾份緊急文件要她處理,便沒太在意這句話。文件處理完後,她猛地想起那句話。那是她第一次因爲一個男人的一句話臉紅心跳,不過好在卡修斯沒看見。
繆斯似乎隱隱約約知道了一些塔裡奈和維爾科之間的關係。或許上次去塔裡奈家時,那個跳窗逃走的男人就是維爾科。或許是因爲塔裡奈與維爾科有聯繫,塔裡奈的兒子纔會知道他有個叫維爾科的叔叔——和他父親斷了關係、早在他出生前就沒有了聯繫的叔叔。
可是,沒有證據之前,什麼都是臆想。這個護身符雖然能當做證據,可取不了決定性的作用。
維爾科處理了一下燙傷的手,又和卡修斯簡單聊了幾句。繆斯則是坐在旁側發呆,她想事情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德行,卡修斯深知這一點。
匆匆告別後找來璐兮,卡修斯和繆斯用NONO和雷伊布萊克取得了聯絡,他們在小型的商討會議結束後,一致同意用能量封閉這個森林。目的是爲了軟禁維爾科,下一步計劃是看緊塔裡奈的動向。
處理完這些事情後,他們本打算把璐兮送回家。可璐兮生死不依,他們只得帶着她去找蓋亞和卡修斯的父母。
路上,繆斯有些沉默。許是因爲璐兮在的原因,她和璐兮站在一起,總會有些尷尬。卡修斯覺得現在的繆斯比他剛開始認識她時要好太多了,雖然依舊不算什麼平易近人,起碼比那個時候冷傲孤寂的她可愛的多。
卡修斯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他想要璐兮聽到,要她放棄對自己的思戀。
“怎麼了?別擔心,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繆斯白了他一眼,真是笑得傻里傻氣——至少在她看來。
璐兮八卦兮兮的打量着他兩,神情就如同往日一樣,看不出什麼異常,“都忘了我這二百五十瓦的電燈泡了,你兩聊你兩聊,我去別的地方散發餘熱。”
看着璐兮蹦蹦跳跳跑遠的身影,繆斯的神色有些黯然,“自己做的好事,日後可莫忘了。”
卡修斯話題一變:“小五,你還好嗎?我覺得這件事情上,你不像平常的你。有些事情你向來不會在乎,也不會這麼……換位思考。”
“說白了不就是說我鐵石心腸嗎?卡修斯,你大可直接說,讓我好考慮是不是改收了你。”她垂下眼簾,莫名的壓抑感讓卡修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良久,繆斯才沉聲說道:“你知道嗎,她,是過去的我渴望成爲卻只能遠遠看着的那類人。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剋制我心中那點私心。”
卡修斯看着她精緻的側顏有些入神,下意識間,他擡起左手緊緊握住她的右手,十指交扣。他希望這樣的一座“橋樑”能將他的力量分給她,能將她的苦痛分給他。
“如果真是那樣,小五可能就不是我的小五了。我只要我的小五就好了,小五也只能是我的小五。”他忽然停下來,說得鄭重其事,青澀的話語中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繆斯轉過頭來,正視這樣如太陽般溫暖的少年,心中澎湃的苦楚被這樣的溫和而羞澀壓制平息。
卡修斯沒有捕捉到那琥珀眸子裡閃過的柔情與愛戀。
“杵在那裡幹嘛?傻不傻。”繆斯不由得更握緊了一點他的手,卡修斯這纔跟了上來,“你結婚這檔子事天天說得和播報天氣預報似的,現在才知道要害羞了?”
那時,璐兮正躲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所有的言語她聽得真切。她沒有見過那樣的卡修斯,在繆斯面前的他會像一個小男孩一樣無理取鬧,連他本散發的溫暖光輝都渲染上一層特別的底蘊。那樣的他似乎纔是真實,而她璐兮喜歡的不過是這層溫暖光暈背後的一點點殘色罷了。
她的初戀,到此結束。
璐兮不由得鼻尖酸澀,她蹲了下來,將頭深深埋在臂彎之間,輕輕抽噎。
卡修斯的父母住在一個偏僻的小鄉鎮中,那裡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便在那裡安度晚年。
還沒推門入室,室內的說話聲便已經沿着空氣衝來。
“來來來,喝喝喝!小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和老爹我一樣豪邁。不像我那個傻瓜兒子!”
“喝……喝……”另一個聲音聽出來了此人此時已然是醉態。
“你爸和蓋亞吧。”繆斯面無表情的說道。
卡修斯點點頭,十分無語的去推門。
這一開門,一股強烈的濃郁酒香便撲面而來,光是這樣聞聞,普通人怕是已經半醉。卡修斯的酒量勉勉強強算是湊會,可繆斯在他們面前向來滴酒不沾。
似是察覺到了卡修斯的心思,繆斯順勢解釋道:“不喝酒不代表不會喝。”她好歹是個少主,大大小小的應酬無數,酒席間的客套她多少還是會的。
不知道蓋亞和卡修斯的父親喝了多久了,光是粗略的數數堆在他們身旁的酒罈子就有十幾壇。
察覺到了動靜,蓋亞和卡修斯的父親的目光向門口望去。蓋亞揉了幾次眼睛,努力去看來者何人,卻總是看不清楚。他恐怕是真的醉了,戰神聯盟裡的四個藍孩紙,蓋亞的酒量是排第二的,第一則是布萊克。
卡修斯的父親扶了扶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看清了眼前的兩個人,“兒子和……兒媳婦——來來來,喝酒,喝酒!”說着,又仰頭接了一口從壇中倒出來的酒。
“這種情況,打暈比較好。”繆斯一臉淡定的認真說道。言畢,卡修斯不免笑着看向她。有時候她的確很傻。
“蓋亞倒是無所謂,不過另一個人也一起打暈嗎?他不是你未來的公公嗎?”門口傳來這樣一句話,聽聲音是璐兮,“裡頭酒味太重了,我就不進去了,幫你們去買醒酒藥哈。”一邊說着,一邊風風火火的跑走。還真有璐兮的風格。
卡修斯和繆斯留在這裡收拾殘局,順便照看照看這兩個醉醺醺的人。
繆斯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擡頭問卡修斯:“你媽呢?”
“大概……去跳廣場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