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們弄清楚狀況,就如布萊克所說的,他們走不了了。
窗戶幾乎是在剎那間被子彈擊了個粉身碎骨,殘碎的玻璃渣肆意飛濺。沉睡的木門也禁不起那一陣猛烈,在子彈留下好幾十個個空洞後,終是搖搖欲墜。
身着武裝的人走了進來,他們各個拿着槍支。火花四起,硝煙瀰漫。耳畔淨是呼呼而來的子彈,它們穿破桌椅、沒入沙發。電視的銀幕被打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這就是人類的威力。
怎麼回事?沒有人有這個閒工夫去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陣槍林彈雨已讓他們自顧不暇。卡修斯和布萊克倒是很想出手,可他們一旦出手,和平條約怎麼辦?
躲避不成,他們只好施展能量,開了防護罩進行抵擋。這時,子彈撞擊在卡修斯的砂之盾和布萊克的幽幻之盾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散落在地。
忽然,有一秒鐘的延遲……子彈再發出,便不是之前的子彈了。布萊克和卡修斯眼尖,他們看得清楚。
那些子彈的軌跡也不是一通亂射了,它們的指向性很明確……肖戰和樂普。令布萊克沒有來得及預料到的是,那些子彈,徑直穿過了他們的防護罩——
肖戰反應極快,子彈從他的面頰擦過。而樂普離得近,來不及反應。她目睹子彈離她越來越近,直至一抹白色恍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子彈沒有傷及她半分,那抹白被鮮血染紅。
“卡修斯!”布萊克焦急的低呼,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總是這樣。爲別人擋刀,就是不好好想想自己。這世間,明明有很多萬全之策。
若是普通子彈,只會給他們造成皮肉之傷。可卡修斯的情況看上去不僅僅如此。就像肖戰所說,看來,人類已經研發出了對付精靈的武器。光是這一點,和平條約就已經被單方面打破了。他們還需要顧忌什麼?
卡修斯是他的底線,那些人若傷了他,布萊克不會輕饒。
又是一波子彈掃射而來,布萊克逐漸撤去了幽幻之盾。他來到地球之後隱藏已久的夜魔之球逐漸顯現出了形態,它們像夜晚的幽靈一樣離開布萊克身側,將一個一個子彈擊落下來。
布萊克現在很理性。他撿起地上的特殊子彈,收集起來。事情已經鬧僵了,日後肯定是不能和平解決了。他現在需要的是證據——這種子彈便是人類破壞合約的證據。
布萊克的突然反擊讓武裝人士霎時有些反應不來,他們的射擊遲緩了幾秒。而這幾秒便是這場戰鬥的轉機。
他的邪靈擊控制得恰到好處,僅僅是擊退了門口的武裝人員,開闢了一條道路。他背上卡修斯,示意肖戰和樂普立即離開。
果然不出布萊克所料,樂普的空間系精神力的力量並不強大,她只能完成個人的空間傳輸。
外頭,人很多。這本不寂寥的夜又因爲這些熱鬧變得更加活躍。
頭頂有戰鬥型的直升機盤旋,四周是舉着聚光燈、拿着槍的武裝人士。這周圍的人似乎都被清空了,這城郊,就是一處完美的戰場。
布萊克背後依舊溫熱,他知道,那是卡修斯的血。鮮血的溫度讓他知道這就是現實,哪怕無法接受,都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若是叫他單獨衝出包圍容易,可是……
這世間的萬全之策……其實,也沒有什麼萬全之策啊。布萊克自覺,是他太高估自己了。若想得到什麼,就得放棄什麼。他什麼都不想得到,他只想要一個真相而已。
真相這種東西一旦和利益掛鉤了,就勢必遭人掩蓋——無論是何種方式。
“布萊克。這世間的利益當真有那麼誘人嗎……”卡修斯在他耳畔喃喃。
“於我們漫長的生命來說,人類的壽命真的是不值一提。可是,爲什麼呢?地球在短短百年變化翻天覆地。就連人心,也變了……”
他的傷口無法癒合,鮮血流淌不止。血液是精靈能量的本源所在,能量是他們生命的支柱。鮮血一旦流乾,能量便已然用盡,生命便走到了盡頭。
他知道卡修斯正面臨的危機,一旦要做出選擇,他的取捨他自己清楚。
“不必說了。”
布萊克做出了選擇。
加入戰神聯盟對他來說沒什麼好處,就是多了幾個朋友惹他不得清靜,多了許多事情讓他得多加思考。他本可以做個清閒的格雷斯星守護者,可責任這種東西一旦攬上身了,就不得安歇。
和平條約這種東西,既然人類不想遵守他也沒有必要去履行所謂的責任。他布萊克向來我行我素,今夜,他可不再是什麼戰神聯盟的成員。他僅僅作爲一個生命,對於這人世間的罪孽發出疑問。
看看這緋紅的天際,看看這閃爍的霓虹。聽聽這繁華、這喧囂。那些人啊,流淌的血是否鮮紅?
不擇手段搶來的東西就需要用同樣的方式來護衛。哪怕是觸及原有的規定,哪怕是違背了良心。都無所謂?
他布萊克早就看透了很多東西,可唯一能止住他思維的,便是人的這顆心。老實說他不明白,不明白當年執政黨爲什麼要誣陷賽爾號,不明白和平黨爲什麼要妥協,不明白民衆爲什麼要選擇相信。他明明可以推理出來種種理由,卻想不明白。
他知道執政黨和和平黨的所作所爲是爲了權利,他知道人類的選擇是因爲害怕和填補私慾。機器人,一旦發展起來便會逐漸取代人類。可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能夠推理出利益於人的重要性,卻不明白這人爲什麼一個一個都要向利益投懷送抱。
他將卡修斯安置在了一個較爲安全的地方,並叫來肖戰。
“自己離開吧,去做要做的事。”他對樂普說道。
他環顧四周,直升機的槍口、人手中的槍口齊刷刷的對準了他們。真是一場無趣的遊戲……
飛射的子彈,流動的空氣,在紫光氾濫下凝爲時間之輪上永恆不變的一個瞬間。這是夜晚——即使沒有黑夜,也是暗影系精靈的主場。
布萊克的所有力量傾巢而出,宛若影子一般隱匿於黑暗,卻散發着無形的力量。它們以布萊克爲中心不斷擴散,子彈被擊落,空氣開始逆反迴旋,所有人在那剎那彷彿呼吸驟停。而下一秒便是莫名的疼痛和無止境的黑暗。
天空中的飛機的螺旋槳被折彎,墜毀過程中,機中人員跳傘卻仍無法倖免於難。
飛機落地,濺出的機油燃炸了整個機體。爆炸聲貫徹耳根,明晃晃的火光照亮整個夜色。
沒有人死亡。
他沒有下狠手。
畢竟他已然不是那個無情的邪靈組織二當家了。
能量被消耗殆盡,誰知道他在這一瞬間做出來怎樣的爆發。
雖然不省力但是省時啊。他正思考着卡修斯的傷該怎麼辦,子彈總該取出來吧,可是他不會啊。
這時,好在肖戰出手了。
嗯,這個人類帶着總算有點用了。
布萊克看着地上散落的槍支,一言不發——事實上,他本就話少。
肖戰蹲下,隨意舉起一把,說道:“這東西,本就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
“毀了吧。”布萊克幽藍的眸子閃過一絲雜色。他坐下來調息,恢復能量。在這期間,肖戰挖了個大坑,把所有槍支和彈藥一起放了進去。然後點了一把火。
那一連串的爆炸聲讓他想起來幼時,父親帶他看到煙花。高懸於空,絢麗多彩。可是——他看着眼前沖天的火花,燃燒的火焰吐出的蒸汽扭曲着他的面孔——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就這樣,在無盡的沉默中,他們迎來了久違的黎明。
清晨,所有電視臺都變成了早間新聞。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被攔在緊鎖的大門外,無法進入他們工作的地方。
就在他們焦灼的等待着有誰能夠打開大門時,早間新聞如期開始正常播報。那是一副誰也沒有看過的女人的面龐。
樂普坐在演播室,用平淡的口吻敘述着她並不精彩的人生。
“大家好,我叫黑特·樂普,是賽爾號船長黑特·羅傑的養女。幾百年前,賽爾號因爲執政黨高階領導人舉報有叛亂嫌疑而被銷燬,今天我在這裡敘述一切的真相……”
在居民的家中、廣場上,大樓上懸掛的電視屏幕上,全部都是樂普的面龐。
“哪怕記憶被淡去,哪怕沒人在意。我都要把那段被誤解的歷史糾正。爲此,我殺了兩個人,一個是和平黨的領導者林若衝。這裡是他的死前錄音。”
樂普舉着一個微型錄音器,裡頭是林若衝恐懼到極點,顫顫巍巍的說話聲。“爲了權利我可什麼都不在乎,王白喬那傢伙就是沒腦子,裝都不會裝一下。老實說他的秘書是我的人,他的一切行程我都一清二楚。他既然不屑於裝聖人,那就我來裝吧。他的政策其實毛病不大,但是不流點血怎麼能讓我樹立光輝形象呢。所以,我暗中派人去把矛盾拉大,然後再出面去磨平局勢……”
所有正在觀看電視的人都停止了手頭上的事情。
他們放下報紙、放下餐筷……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視,聽着那不爲人知的真相。不,現在也許,全部人都知道了——全地球的人。
“爲什麼要殺人呢?”
“因爲,不流點血根本沒人在意當年的真相。”
“所有人都把它當做獲取利益的工具,哪怕是現在,當林若衝知道了我所知道的真相可以推翻執政黨的統治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我。”
“你們很好奇吧,爲什麼我會活了幾百年還沒死。”
“因爲,我有精靈的血統。對,我是個雜種。但是,我比你們這些純種的人更懂得什麼是感情。”
“我知道,殺人犯法。可是,當年他們誣陷我的父親,我父親的賽爾號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過……他們的行爲犯法呢?”
“法律啊,早就不是能約束人的行爲的法律了。人心啊,也不純粹了……”
“我今天所說的真相句句屬實。然後,我不會去自首的,因爲,我早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了。昨天晚上,**還想殺人滅口。”
說着,樂普把她昨天悄悄拍下的視頻和圖片一一放在了電視機面前。
**已經派人闖入了電視臺,正搜尋着樂普的蹤跡。樂普她身爲空間系的精靈,自然清楚。
“差不多該結束了。”說着她拿出一顆特殊的子彈,“這顆子彈,是聯邦爲了對付精靈特地研製的,精靈和人類的和平條約早就被打破了。”
“這世間的公正都是不過如此,好了,**已經派人來了。我也差不多該說再見了。”
此話剛落,樂普身後的門便被闖開。
“樂普,你已經涉嫌了無故造謠生事,我現在……”
“好了,不必說了。”她舉起昨晚從那些人手中搶過的特質槍支,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
“這個世界,我早就不想再待了。用着你們人類特質的對方精靈的彈藥自殺,真是很有意思。”
槍聲充斥着這個世界。血光,濺上了攝像機,所有的電視機上顯示的都是一片赤紅。
後來,電視的信號被切斷。人羣開始議論紛紛。
“她做得還真絕啊。”肖戰站在廣場中央,看着剛剛黑屏的電視。
“事情終了,該走了。”布萊克淡淡說道,便轉身離去。
卡修斯看着他離去的身影,無奈得搖搖頭。
“肖戰,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卡修斯問道。
“鬼知道,聽天由命咯!”
“你可不是這種人。”他微笑着看着他,“謝謝你。”
“啊,不必客氣。有時間過來看看我就是,不過,得儘快啊。你要知道,人類壽命短的可以。”
“好,一定。不過,我們來地球的目的怕是達不成了。宇宙裡還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們,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就來看你。”
肖戰看着那消失在天際的兩個身影,獨自笑着。昨日的事已經結束。明天,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