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坤在林威的陪同下,也參加了這次的談判,福建水師在這次安南之行上,所消耗的軍械費用也是巨大的,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沐帥是從不肯吃虧的,所以他的部下都養成了佔便宜的習慣,既得的利益必須要爭取,否則,福建水師就白來這一趟了,回去了指不定沐帥要罵娘了。
阮橫將軍本就是安南人,從小在升龍城長大,只是後來家遭慘禍,被迫離開家鄉,逃到廣西當了山大王,他做夢也想殺回老家,手刃仇家,爲父母報仇雪恨。這次和談,因他熟悉安南國內的情況,鄭宇霖邊將他召到了鴻基城,讓他參與和談。
大明水師主力戰艦集羣依然停留在海防城海域上,只是停止了炮轟海防城門,安南王室派人來提出議和,爲了保持原有的威懾力,所有的軍隊、艦隊都停留在原地,保持應有的戒備,做出了兩種準備,和談成功,就隨時撤離;和談不成功,則繼續攻擊,知道達到目的爲止。
安南國王室派出來的和談代表,以太上皇陳藝宗的二弟陳玉河爲首,黎勇檢爲輔的五人代表,其餘的都是隨行人員,有做記錄的,也有懂外交的,其中有一位名叫趙東林的,這是個中國通,從小隨父母在中國廣西湖南長大,父親曾做過知府幕僚,後來元朝末年戰亂紛紛,一家人才回到安南,因通曉中國事宜,趙東林被太上皇時代曾任首輔的陳玉河收歸門下,這次出談,也被陳玉河帶在了身邊。
黎勇檢是安南國有名的學士,其學識淵博,著有多部文學作品,早年也在中國求學過,也是一名中國通,過去一直是陳藝宗身邊的智囊,陳藝宗退位後,也隨太上皇陳藝宗到了南邊的天長府,深得太上皇陳藝宗的信任。
陳玉河是太上皇陳藝宗親兄弟裡,唯一的文官,其他幾個弟弟都是武將,唯獨這個二弟陳玉河,從小不愛舞刀弄棒,卻偏愛詩詞賦文,對歷史治理很有研究,在陳藝宗時代,陳玉河被任命爲王國首輔,也就是宰相,陳藝宗退位後,他也隨陳藝宗到了南邊天長府。
鄭宇霖從阮橫將軍提供的情況裡,得知安南國王室是個很奇怪體系,按說太上皇退位,屬於已經退出國家的管理權了,理應由新的國王進行管理,可在安南卻並不是這樣的。
太上皇退位了,離開了王城升龍城,到了南邊的天長府,但卻照樣處理朝政,導致整個安南國令出兩地,讓各地的官員們非常頭疼不已,國王下達旨意後,太上皇也有旨意到來,如果意思一直還好,但意思相反,各地的官員就會以太上皇的旨意爲主,這些在安南國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鄭宇霖他們確實有點好笑了,說白了,這個安南國王只是個傀儡,太上皇雖然退位了,其實卻還在行使國王的權利,而且政令不同意,的確是國家的大忌。
阮橫父親阮三河以前是升龍城守軍的一名百夫長,小小底層軍官,養家還是可以的,一家人雖不富裕,但也其樂融融。可惜好景不長,父親得罪了頂頭上司陳更,在別人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穿穿小鞋唄。
可這位頂頭上司陳更卻偏偏是王室中人,雖然只是旁系,但其家裡的實力卻不容忽視,尤其是這個陳更因觸犯軍律,是被降職到這裡的,看到阮三河不大買賬,就開始找阮三河的茬子。
一天,軍隊點校,傳令兵在陳更的授意下,故意將時間推遲了一刻鐘。等阮三河帶隊進入校場時,軍隊統領已經是一臉黑色,怒氣衝衝的命令士兵,將阮三河拿下,退出去直接斬首,被五花大綁的阮三河扭頭看向上司陳更,看見陳更滿臉的奸笑時,才明白自己被這傢伙算計了。
當父親的無頭屍體被送回家時,受不了打擊的母親當場就自殺了,鄉鄰門幫忙安葬了父母后,告訴十三歲的阮橫趕緊離開,去投奔親友,免得被仇家惦記,斬草除根了。
十三歲的阮橫離開升龍城後,不知道去哪裡,就開始了流浪,在流浪途中,結識了幾個小夥伴,就這樣在安南的北部到處流浪,與小夥伴們相依爲命。
十五歲時遭到了陳更派來的殺手追殺,兩年的流浪生活,使阮橫練出了一身機靈的身手,在大街小巷中逃脫了對方的追殺後,他再也不敢留在安南過了,就一直向北走,進了廣西的十萬大山,知道被大當家的收留。
這次帶兵回來後,唐三明、鄭宇霖兩位將軍需要安南的情報,阮橫手下兄弟找到了過去的兩個小夥伴,一個叫阮惟真、一個叫餘寺。這兩人在阮橫跑了後,就一直在鴻基城外的一個煤礦裡幹活謀生,阮橫的部下按照阮橫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阮惟真的父親家裡,才知道了二人的下落。
阮橫給了他們一筆銀子,讓他們進入升龍城,打探消息,這兩人還真的很給力,他們又找了些過去的窮夥伴,這樣,一條簡易的情報網就建立了起來。實際上這段時間,他們給明軍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情況,包括對方援軍人數的多少?每天到達哪裡了?北面各城的駐軍人數,兵力的調動等等。
可以說,明軍在異域作戰,兩眼一抹黑,能有今天的戰果,阮橫將軍功不可沒。這次談判,鄭宇霖、唐三明二位將軍既需要阮橫對安南國的準確情報,也需要他對時局做出判斷,同時,對他過去家裡的不幸,也要安南王室給個說法,這也是爲這位將軍討還公道,但這件事,只是在二位將軍的心裡,沒有對阮橫將軍明說。
湯和將軍對部下極爲護短,所以下面的將領們也都養成了護短的習慣,絕對不會委屈自家的兄弟,目前正是對方妥協之際,這個機會可是難得的很,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只是阮橫一直矇在鼓裡,這些年的軍旅生涯,是他養成了大局觀,以國事爲主,私事只能放在一邊,原以爲能打進升龍城,手刃仇家,現在卻要和談,他只能將私恨壓在心裡。
明軍將和談代表晾在了院子裡兩天,這讓代表們站立不安,不知道明軍安的什麼心,現在自己這些人在人家的手裡,有點像待宰的羔羊,院子外是對方的士兵在把手,不讓出去。到是陳玉河卻穩如泰山,有股既來之則安之的味道。
這讓隨行的侄子陳煜很奇怪,他問:“王叔,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
陳玉河道:“談判是需要耐心的,對方這是在消磨我們的耐心,達到他們的目的,所以我們就要做好在這裡長時間住下來的準備。”
陳煜又問:“明軍會獅子大開口嗎?”
趙長林先行開口了:“大明王朝是大國,對我們小國是不屑一顧的,最多會要我們俯首稱臣,年年上貢。”
陳煜奇怪了:“這不就是面子上的事嗎?我們能同意嗎?”
陳玉河:“面子上的事關係到國家的顏面,自己弱小了,只能低頭,你有何辦法?”
趙長林說:“有時候,俯首稱臣不一定是壞事。”
陳煜:“感情不是你們家的江山,你不心疼?”
陳玉河面色一沉,對着陳煜怒喝:“閉嘴!”
趙長林苦笑一下,接着說:“俯首稱臣後,我們可以乘機要求他們,支持我們造船工藝、農業種子、造紙技藝以及大炮的鑄造等等。”
陳玉河看着趙長林眼睛一亮,道:“有道理,用他們的工藝來發展我們的國家,養精蓄銳,增強國力,遲早我們會翻過身來。”
陳玉河嚴肅的看着陳煜:“學着點,別一天到晚訓這個訓那個,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三人行,必有我師。”
第三天,又是那個叫王狆的軍官,來請他們去正式的會談,陳玉河心想,對方終於忍不住了,看來今天他們會兩處自己的底牌了。一行人被帶進了將軍府,這裡以前是陳玉勐的府邸,陳玉勐死後就被鄭宇霖徵用了,成了他的帥府。
大廳裡,鄭宇霖將軍、唐三明將軍、陳北坤將軍、阮橫將軍等人都在座,王狆爲和談使者們介紹了在座的各位將軍,趙長林也想大明將軍們介紹了使團各位的身份。
雙方沒有過多的寒暄,鄭宇霖代表大明直接亮出了和談要求:第一、向大明朝俯首稱臣、年年朝貢;第二、允許大明朝在安南駐軍;第三,給大明朝在安南南邊提供一個水師基地,作爲大明水師的補給基地;第四、允許兩國通商、通航;第五、雙方可以在農業、工匠方面實行技藝交流;第六、對這次明軍在安南作戰予以補償。
最後附帶了一個條件,給阮橫將軍一家人平凡昭雪、嚴懲兇手。陳玉河看着阮橫,問:“阮將軍是安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