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突然問顧家家主顧維中:“顧老,你在平江城有買賣嗎?”
顧維中趕緊回答:“有的,有的,有幾家店鋪,不知道大人有何差譴,請大人明說。”
沐英說:“我有幾個人,想跟着你的商隊進入平江城,進城後,就不需要你管了,不知道是否麻煩?”
顧維中連忙說:“大人有所差譴,是小民的福分,不麻煩,不麻煩的。不知道何時啓程?”
沐英說:“兩天後吧。”
沐英在出發前,召集了軍情議事,除了張興武在饒州、二墩在平江外,其餘的軍官都到了。王正明特意從淮南趕了回來,這次的傷殘軍人比較多,基本上都安插在了定遠老營,戰死的官兵也需要撫卹,仍然按照過去的標準,由於李善長先生的撥款過低,王正明按照沐英的指示,將庫存的銀兩拿了一部分出來,將陣亡將士的家屬給安撫好了。
虎威軍仍然是五個衛的編織,每衛依然是一萬五千人,沐英的中軍爲二萬人,王正明的後勤爲五千人。
虎威軍的幾位提司沒變,依然是:一衛陳達金;二衛潘成龍;三衛趙權;四衛顧德強;五衛張興武;中軍陳宇旺,屬副指揮長趙猛統領;騎兵提司塗永,直屬副指揮長王順統領。
由於這次阻擊戰中,戰死的軍官較多,這次在戰鬥中變現突出的,部分得到了提升,包括塗永、陳宇旺。整編完成後,就是訓練,沐英只給他們兩個月的時間,因爲兩個月裡,徐達拿下江夏後,國公就要全力對付張士誠了。
平江城的蛇門,是唯一的水門,船隻可以直接進入城內。沐英帶着孟達等三名鐵血衛,化妝成顧家的夥計,在顧家的老掌櫃顧金生的安排下,押着兩船貨物進了平江城,顧盼和另一名叫曾玉的女鐵血衛,化妝成家眷,跟隨在船上。
從丹徒江邊出發,順長江進入大運河,途徑毗陵、錫城、到平江城西后拐進護城河,再從蛇門進入內城河。
小船在蛇門的水門閘處接受了檢查,由於顧家的店鋪,在平江城內小有名氣,查巡的官兵們倒也沒刁難,就放行了,兩艘船來到了河邊的一家大店鋪,店鋪名爲鶴鳴春,經營物品較爲繁多,從絲綢、布匹到刺繡、雕刻,還有服飾、字畫等應有盡有,商人嘛,什麼東西賺錢,就做什麼。
沐英在裡間內院稍作停留,更換了服裝,從先前的夥計身份,變成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孟達等三人是護衛,顧盼和曾玉爲他的家眷,顧盼對這個身份很興奮,連走路都靠沐英很近。
一行人告別了掌櫃顧金生,走出了內院,在街上閒逛起來,碰上好吃的,沐英都要買了品嚐,連帶着顧盼、曾玉也大飽口福,一路走、一路吃,十足的富家公子派頭。
閒逛了大半天后,幾人來到了玄妙觀后街,一條僻靜的衚衕,孟達走上前輕敲了兩聲,而後再敲了三聲,門吱呀一聲開了,沐英幾人閃了進去,僕人打扮的神機衛在門口四下觀看了一會,就關上院門。
二墩在院裡看見沐英進來,上前一把抱住,兩三年沒見,兄弟倆一句話沒說,都在心裡了,二墩將沐英讓進了二樓的一間密室,一名神機衛奉上了茶水後,輕輕地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房門。
沐英對二墩說:“你這傢伙,咋就越來越胖了,像個十足的商人。”
二墩苦笑:“你當我願意,天生就這樣,瘦不了。”
沐英說:“你該成家了,看看我,孩子都仨了,王二桿子和趙猛、趙權他們都有孩子了,就你和小三子還沒老婆。”
“你得爲你們李家留個後人,這是我做主了,看中了誰,我去做媒。”二墩家姓李,他的大名叫李興盛。
二墩沉默了一會,說:“我這身份不適合成親,常年在外面奔波,每個固定的住處,找個媳婦是害了人家。”
沐英說:“等拿下了張士誠,你就別再外面跑了,讓手下人去辦得了,這事我說了算。還有那個小三子,死活不肯要媳婦,不知道哪根筋擰了。”
二墩說:“小沐,從小我就跟你好,特別聽你的,自從山村被滅了,家人慘死,我就只有一個心願,保護好身邊的人,不讓他們受到傷害。”說着,說着,眼圈兒紅了,聲音哽咽起來:“我只有你、小三子、王二桿子這幾個親人了。咱們在這世上混,總得有點根基,免得一不留神就被別人害了。我跑來跑去,不也就是爲了給你打點基礎,將來再不濟也有個退路不是。”
沐英聽了,抓住了二墩的手,很動情的說:“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可我不能總讓你這樣到處奔波,傳宗接代總是要的。小三子也是這樣,上次我半路上被人截殺,他像瘋了似的,一連砍殺了十幾個劫匪。”
二墩低着頭,肩膀在抽動:“我們的親人死光了,只剩下了我們四個小夥伴,所以我們就特別在乎對方,生怕再失去了其中的任何一個。就拿小三子來說,當年他爹爲了護住他,被人砍了十幾刀而死,那時候他才八歲,以前多活潑的孩子,後來就變得沉默寡言了,我們都是如此,身上揹負的太多、太重,以至於再也放不進其它的事情。”
沐英手撫摸着二墩的肩膀,哽咽道:“等滅了張士誠,你找個安靜的山區,再建一個山村,每人生他個十七八個娃。”
二墩:“我去,你當人是豬啊,想生多少就生多少?還十七八個呢。”
沐英:“正因爲我們人太少,才更要先給自己留下後人,否則有負上輩的恩德。”
兩人一起說了好久,沐英才問:“張士誠這邊情況如何?”二墩將這幾年掌握的情況,向沐英進行了講解。
張士誠有三個弟弟,張世德與張士義兩人勇猛過人,爲張士誠開疆拓土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惜前幾年戰死了,剩下張士信,張士誠對剩下的這個弟弟過於寵愛,致使張士信名聲很臭。
張士誠本就是一個私鹽販子,心無大志,跟隨紅巾軍起義後,南征北戰,全靠兩位弟弟張世德、張士義的輔佐,可以說,這兩兄弟是張士誠的左膀右臂。東南的半壁江山,都是張世德帶着手下大將們打出來的,張士誠封王后,所有的軍事行動全由張世德在策劃,爲張士誠立下了不朽的功績。
張世德被朱元璋俘虜後,至死不降,還暗示張士誠勿以爲念,打不過朱元璋就投降元朝,朱元璋一氣之下,斬殺了張世德。張士義後來也戰死在劉家場,至此,張士誠痛失了兩位左膀右臂,至那以後,張士誠就很少再打勝仗了。
張士誠爲人寬厚,缺少謀略,兩位弟弟死後,也過着荒淫奢靡的生活,陳友諒幾次約他共同夾擊朱元璋,他已心無鬥志,身邊又缺少謀略之士,對陳友諒的來信置之不理,造成了朱元璋的一支獨大。
不久前,張士誠又宣佈脫離元朝,將元朝派來的大臣監禁了起來,自稱吳王,他想,你朱元璋不是吳國公嗎,我就是吳王,吳王比吳國公級別要高,吳國公只能是吳王的屬下。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將自己的弟弟張士信封爲宰相,女婿總覽平江事務。張士信和女婿潘元紹,兩人貪得無厭,喜好斂財,整日不理政務,過着聲色犬馬、歌舞昇平的奢靡生活,將政務交給了手下的三人: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這三人狼狽爲奸,欺凌百姓,無惡不作,平江城裡人恨透了這三人,專做了一首打油詩: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蔡葉,一朝西風起,乾癟。這個西風指的是朱元璋,應天城在平江的西面,指的是一旦朱元璋打過來。
張士誠重用庸人,疏遠賢良,致使許多有才能之人離開張士誠,另謀發展。張士誠手下有個參軍叫俞思齊,曾多次勸諫張士誠,惹惱了張士誠,差點被殺害,俞思齊後來連夜逃離平江城。錫城守將林中豪,爲人正直,武藝高強,有勇又有謀,屢次遭到張士信的排擠,甚至有次差點殺了他,從此,林中豪就呆在錫城,不來平江了。錫城是平江的西大門,張士信又不放心他,將他調回平江城,只給了一個閒差,林中豪索性也不去,就一直賦閒在家,不理政事了。
沐英聽到林中豪,心裡一動,那年在山村裡,不就是因爲追殺那個叫林中豪的,才導致整個山村被屠殺,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找個時間確認一下。
沐英對二敦說:“你馬上派人打聽這個林中豪住在哪裡?有何愛好?”
二敦出去了一會,再次進來,繼續爲沐英講解平江城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