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鍾無豔聽了,頓時愣住了。
她轉臉看着夏迎春那得意的笑容,心裡突然間明白了。原來,自己纔是最傻的那一個。一直以爲,那對主僕會自相殘殺,想不到夏迎春卻來了個一石二鳥的計謀,不但成功除掉了南風腹中的孩子,而且將污水潑向了自己。
“夏迎春不可能這麼聰明的!”她心中暗暗地想,“看來,此事背後定有高人指點!”
她的目光,落到了夏夫人那張端莊高貴的臉上。那張臉,是那麼的慈愛,那麼的美麗,簡直比廟宇裡供奉着的菩薩,看起來還要溫柔,還要聖潔。
夏惜春聽了,也嚇了一跳。她驚愕地看着鍾無豔,臉色更加難看了。
其實對於長廊發生的一切,夏惜春並沒有看到。不過她覺得,鍾無豔有足夠的動機來做這件事情。秋月的死,讓鍾無豔對夏迎春和南風心裡充滿了強烈的怨恨,她這麼做,也不足爲奇。只不過,要做的話,背地裡做豈不是更好?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可怎麼逃身呢?
“我的孩子,苦命的孩子……”南風不敢看鐘無豔的眼睛,她撲倒在牀上,歇斯底里地痛哭不己,“老天爺,您就懲罰我一個好了,爲什麼要連累無辜的孩子呢……”
她那悽愴的哭聲,讓田闢疆聽了有些心煩意亂。他所有的計劃,全被打亂了,這讓他不禁有些失落的感覺。
“這件事情是民婦做的!”夏夫人跪在地上,目光無比平靜,“大王,這件事情必須是民婦做的!”
“是啊,就讓她擔了這罪名吧!”夏太師也搖搖頭,似乎有些無奈地說,“後宮穩定是大事,按照宮規,如果王后真的做了這事,是要被廢的。可是,不管怎麼說,王后都爲齊國立下了赫赫戰功……”
夏迎春聽了,有些沉不住氣了,打斷了夏太師的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王又豈可因爲鍾無豔是您的王后,就加以袒護呢?如果人人都這樣的話,那麼後宮豈不是亂成一團?你殺我的孩子,我殺你的孩子,那麼大王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聽了夏迎春的話,夏太師不禁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夏迎春如此急切,豈不是證明自己纔是最大得利者,讓田闢疆心生懷疑?可是,夏迎春卻不管這些,她早已經不在乎他怎麼想了。只要能當上王后,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去。
鍾無豔的嘴角,泛起一縷冰冷的笑容。
這笑容非常淡,猶如一隻飛鳥,掠過了平靜的湖面,泛起了微微漣漪。
“原來,今天的這齣好戲,是爲本宮準備的啊!”她的目光落在了夏夫人那張絕美的臉龐上,淡淡一笑,“夫人長的可真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像供奉着的觀世間菩薩。俗話說的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夫人吃齋唸佛,一定會有好報的!”
她知道,此時不管自己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夏家一家三口,已經挖好了一個華麗麗的陷阱,在等着自己往裡面跳呢。在沙場上,鍾無豔足智多謀,可是一到後宮中,她卻像個傻瓜,比夏惜春強不了多少。
夏夫人看着鍾無豔那雙冷漠的眸子,心裡突然間酸酸的,似乎有些不忍。她這輩子,做盡了惡事,從來沒有過愧疚的感覺。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看着鍾無豔,她卻有些不忍,不忍傷害這個醜女。從第一眼看到鍾無豔開始,她就覺得好親切,那種特別的感覺,是她和夏迎春之間所不曾有過的。
“大王!”夏太師咄咄逼人,“求大王處置拙荊!南風流產的事情,必須得有一個交待,這件事情也只能讓拙荊來承擔了!”
田闢疆,被逼的無路可退,他靜靜地看着鍾無豔,看着她那副憔悴不堪的臉龐。這次,他是真的不想傷害她,可是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將鍾無豔打入冷宮,廢去王后之位!”他的聲音無比冷漠,似乎夾雜着冰渣。
“不可!”夏太師“撲嗵”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爲了大齊江山着想,求大王三思!”
他的演技,簡直比戲臺上的戲子還要入木三分!夏太師,比任何人都希望鍾無豔被廢,他又如何會真心替她求情呢?
“不必替我求情!”鍾無豔看着夏太師那虛假的面龐,冷笑道,“我自己去!不就是冷宮嗎?那條路我認得。”
她一甩衣袖,轉過身去,獨自離開。
雪花,紛紛揚揚的從陰霾的天空中落了下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冷的讓人不敢出門,生怕被凍僵。
冬天的冷宮,格外的冷。這裡,沒有用來取暖的炭火,更沒有溫暖的被褥。
以前,這裡有秋月,鍾無豔還不覺得孤單。可是如今,物是人非,那破舊的屋子依舊,可是卻再也看不到秋月那如花的容顏了。容妃,也早已經隨蘇秦而去,在這裡,剩下的只有一羣瘋瘋傻傻的女人,整天塗脂抹粉,盼望着能夠得到君王的寵幸。
看着那羣頭上插花的瘋女人,鍾無豔突然覺得有些悲哀。自己,何嘗和她們不一樣呢?也只不過在卑微地等待,等待着田闢疆施捨一點愛情給自己!可是,他是君王,他的目光,從未爲自己而停留;他的心中,從未有過她的一席之地!
“你在看什麼?”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鍾無豔並沒有回頭,她知道,田闢疆來了。
“這裡是冷宮,大王不應該來這種地方的!”鍾無豔背對着田闢疆,冷冷地說。
看着她那瘦弱的背影,田闢疆不禁心中一動。
他脫下了自己的鶴氅,輕輕地替她披上。
“外面風大,多穿一點。”他輕聲說,“你身子尚未復原,不可以站在這冰天雪地中的。”
鍾無豔拒絕了他的好意,將鶴氅還給了他。
“我已經不是你的王后,你用不着來關心我。”她冷笑着,目光裡掠過了一縷酸楚的味道,“你要關心的是,你的嬪妃。”
田闢疆微微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憂鬱起來。
他一直是個憂鬱的人,他心中的苦,又有誰知道呢?
“孤知道不是你做的。”他無奈地說,“有些事情,孤也是迫不得己的。不過你放心,王后的位子永遠爲你留着,齊國只能有一個王后,那就是你鍾無豔!”
這一切,的確不是他的本意。
他預想的是,夏迎春主僕自相殘殺,南風流產。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突然間風向一變,受傷的又是鍾無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