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焰跳躍着,照亮了夏太師那雙乾涸的眸子。
他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地揭下了鍾無豔臉上的那黃金面具。就在面具剛剛被揭下來的那一剎那,他驚呆了!
原以爲,他會看到一張奇醜無比的面龐,可是面具下的這張容顏,千嬌百媚,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美的讓他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他覺得自己也算是飽讀詩書了,可是任何詞,用在這張臉上,都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不像!”夏太師喃喃自語,神情有些恍惚,“她沒有這麼漂亮。不過,這女人有時候的目光,卻像極了她。”
他細細地打量着這張美的讓人不敢直視的面龐,試圖從這張臉上找出自己心上人的影子。可是尋來尋去,卻發現她長的更像自己。那彎彎的眉毛,那又直又挺的鼻子,比夏迎春還要像自己!
“莫非,她真的是離春?”夏太師的眸子裡,噙滿了淚水,“莫非,是你憐我一個人在世上,保佑着我們的女兒,促成我們重逢?可是,既然你有心讓我們父女團圓的話,爲何又要讓我們互相傷害呢?我們的女兒,居然出落的如此漂亮,漂亮的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九天玄女下凡!怪不得她要用面具遮住臉龐,任何男人看了這張臉,都會爲之心動的。”
冰冷的淚水,在那張蒼老的面龐上,恣意橫流。
清晨,第一縷陽光緩緩的灑向了大地,那皚皚白雪,在陽光下散發着奪目的光芒。整個世界,如同置在琉璃碗中一般,晶瑩剔透,潔白無瑕。
北風,已經停了,尚有幾片輕盈的雪花,零零星星的在天空中飛舞着。天氣,依舊非常寒冷,冷的讓人都不想出門,只想找個洞,如熊般冬眠。
鍾無豔靜靜地躺在雜亂的茅草上,身上蓋着夏太師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雖然她仍然有些發燒,不過神志已經清醒了。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夏太師背對着鍾無豔,一雙乾涸的眸子裡,佈滿了鮮紅的血絲。
他一夜未眠,將火弄的旺旺的,生怕凍壞了她。
鍾無豔淡淡一笑:“謝謝你救我。”
她並沒有回答。過去的事情,她不願意多提,因爲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她的所有記憶,都是從來到無鹽的那一刻開始的。
夏太師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她那張憔悴的臉龐,嘴角泛起一縷慈愛的笑容:“現在,我已經不是什麼太師,你也不是什麼王后了。難道,聊聊天也不行嗎?其實拋開那些因素,在我心裡,你只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他想靠近她,瞭解她,可是她卻像一隻刺蝟,豎起了渾身的刺,根本就不給夏太師任何機會。
“孩子。”他有些傷感地說,“你可知道,你的父母,也許正在思念着你呢。難道這麼多年來,你從未想過要尋找他們嗎?”
鍾無豔依舊不說話,她並不知道,夏太師不但看到了她身上的桃花胎記,也看到了她的真實面容。
夏太師見狀,悽然一笑。
“我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叫離春,和迎春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含着熱淚,輕輕地說,“離春是庶出,從小便受盡了白眼和欺凌。她雖然是夏家的二小姐,可是吃的都是別人剩下的飯菜,極爲不堪。即使如此,她也未必能吃的飽。所以,她長的非常嬌小,看起來比迎春要小許多……”
一想起離春所受的那些苦,夏太師的心都碎了。那可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是他的親生骨肉!可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妻女受苦,卻無能爲力!
“我也聽說過。”鍾無豔冷冷地打斷了夏太師的話,“太師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如此,心腸由此可見一斑!”
其實,她的心底,還是非常同情那位夏家二小姐的。那個可憐的女孩,從小就倍受欺凌,死對她來說,未嘗也不是一種解脫。與其豬狗不如的活着,倒不如安安靜靜地死去。
夏太師聽了,微微怔了怔。
“你不明白的!”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衫,“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娶相國千金的話,離春的娘,又怎麼會淪爲妾室呢?都怪我懦弱無能,畏懼相國千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母女受苦……”
說到這裡,他有些泣不成聲了。
看着夏太師臉上的淚痕,鍾無豔並沒有絲毫感動。她不知道,眼前這隻老狐狸,到底又要玩什麼花招呢?
一連幾天,夏太師對鍾無豔都百般照顧,猶如一個慈愛的父親。他放棄了汗血寶馬,租了一輛車,突然間不往齊魯邊境走了,改變了方向。
“你這是要去哪裡?”鍾無豔的傷,在夏太師的精心照料下,已經有了起色。
只不過,她還是不敢用力,連吃飯都得夏太師親自喂。
“桃花山。”夏太師淡淡地說。
鍾無豔聽了,心中一驚:“你不是要離開齊國嗎?爲何又要前往桃花山?”
“只有把你送到那裡,我才能安心!”夏太師遞過去一塊餅,聲音無比平靜,“上山之後,不要再下來了,也別再管外面的事情了。就算是狼煙遍地,屍橫遍野,也不關你的事。戰爭,實在不是你一個女孩子應該管的。”
聽了夏太師的話,鍾無豔沉默了。
她接過是那塊餅,默默地吃了起來。
從小到大,這是她聽過的最貼心最溫暖的話。其實她何嘗喜歡上陣殺敵呢?她也是個女孩子,也喜歡過着安定的生活。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嚇的她差點沒暈厥過去。可是,漸漸的,她的心冷了,就算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她也變得麻木不仁了。
“你這樣做的話,何時才能離開呢?”她吃着那餅,低聲說,“在這裡多逗留一刻,危險就多一分的。”
聽了鍾無豔的話,夏太師的臉上,泛起了一縷幸福的笑容。
“你在關心我?”他笑的非常開心,那雙乾涸的眸子裡,閃爍着快樂的光芒。
此時的夏太師,看起來像個孩子,只需要一點點關愛,便幸福的不得了。
“只要你的傷沒事了,我就放心了。”夏太師看着鍾無豔那憔悴的臉龐,微笑着說,“你的傷很重,如果不好好醫治的話,這輩子你都恐怕成了廢人了。”
這一路上,夏太師對鍾無豔的好,她點點滴滴都看在了眼裡,不過卻並不感激。對於一個陰毒的人,又有誰會相信他的好呢?即使,他的的確確是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對一個人好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