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悄悄地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她沒有任何遺憾,可以坦然地到陰曹地府,去見夏太師和二夫人了。雖然她做過許多對不起二夫人的事情,可是二夫人的調包計之歹毒,卻深深地傷害了夏夫人。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恐怕得到了地下一筆筆的重新算了。
對於紅塵俗世,她並沒有一絲留戀。雖然她極愛鍾無豔,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那可是一棵蒲公英,不管到哪裡鍾無豔都會落地生根了,她根本就勿需替她擔心。
“夫人……”秋月見狀,連忙推着太醫上前,“快,快救夫人!”
太醫只能連忙上前,替夏夫人診了一下脈,無奈地搖搖頭:“夏夫人已經走了。”
“不,不會的!”秋月衝上前去,衝太醫大聲吼道,“夫人不會死的!你摸摸看,她的手還是溫的,她的臉色還那麼好,她怎麼會死呢?她肯定還有心跳的……”
她胡亂摸去,當她的手無意間摸到夏夫人胸口的時候,卻被一個硬東西給硌了一下。
“這是什麼?”秋月有些疑惑地看去,赫然發現夏夫人的胸口,插着一枝金簪。
這金簪插的極深,幾乎沒入胸膛。
田闢疆見狀,一用力,將那枝金簪給撥了出來。一股鮮血,噴了他一臉。
那枝金簪,非常精美,上面沾滿了鮮血。
“到底是誰殺了夏夫人?”秋月哭的花枝亂顫,緊緊拉着田闢疆的衣袖,哀求道,“大王,既然有這金簪在,一定就能夠查到誰是兇手的!秋月求大王,趕快捉拿兇手,還夏夫人一個公道!”
其實此時,她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標。夏夫人瘋的時候,口口聲聲總說夏迎春要殺她,如今又有了這麼一枝金簪,顯然兇手是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無疑就是夏迎春了。
田闢疆臉色蒼白,他緩緩站了起來,命其他人處理夏夫人後事,自己一言不發,徑直往水月宮走去。
“難道是她乾的?”他一邊走着,心中一邊胡亂地想,“沒有理由啊!她可是夏夫人的親生女兒啊,她沒有理由這麼做的!除非,除非她不是,而夏夫人真正的女兒是無豔!迎春擔心自己冒充吸毒的事情會敗露,有可能會痛下毒手的。可是,無豔是夏夫人的女兒,那麼夏夫人臨終前所說話的真實性,就值得懷疑了。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很有可能爲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傷害二夫人所生的女兒的……”
其實想要知道真相併不難,只要他下令尋找昔日夏家的僕人就可以了。不過此時,田闢疆卻顧不得許多,他只想快點找到夏迎春,希望她能夠親口告訴自己,這一切是否是真的!不管怎麼樣,他們自幼相識,這種情份並不是一時間說斷就可以斷的。
田闢疆衝進了水月宮。
只見水月宮內一片漆黑,連蠟燭都沒有點,一片冷冷清清。藉着冰冷的月光,他看到了宮內一片頹廢的景色,不由的心中一緊。
以前,水月宮可是後宮中最美麗最奢華的宮殿。如今,卻冷冷清清,和鳳羽宮的燈火通明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他忘記了,以前的鳳羽宮,也是如此的冷清。不管田闢疆如何喜歡鐘無豔,可是在他的心底,還是有着夏迎春的一席之地的,他見不得她受委屈。
在田闢疆的眼中,夏迎春是柔弱的,是需要精心呵護的。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又怎麼能夠承受的了這無盡的孤獨呢?她在外流浪的那段日子,又吃了多少苦呢?雖然她不肯說,可是他卻清楚地知道,她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的。她不是鍾無豔,鍾無豔就是一棵雜草,到哪裡都可以落地生根的。而夏迎春不行,她就是一朵柔弱的小花,需要精心呵護,就算是一點風雨,也會讓弄傷她的。
其實,他何曾想過,鍾無豔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刀槍不入的呢?若不是她經歷了太多風霜,她又怎麼會有今天?她的身體裡,流着和夏迎春一模一樣的血液,憑什麼一個就得被人捧在手心裡當成寶,而另一個就得四處飄零呢?
田闢疆雖然心中一軟,可是還是直接衝進了夏迎春的寢室。
冰冷的月光,透過那泛白的茜紗窗,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影子。
室內,依舊沒有點燈,唯有夏迎春那輕微的呼吸聲。顯然,她已經睡着了。冰冷的月光,灑在她那蒼白的臉龐上,越發顯得她憔悴不堪了。
記得剛進宮的時候,她嬌豔的就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國色天香,豔蓋羣芳。可是如今的夏迎春,看上去極爲憔悴,如同一朵被霜打了的花。洗盡鉛華之後,看上去居然有了老態。可是,她才二十歲啊!正是女人最美麗的年紀,可是她的皮膚卻失去了昔日的光澤,雖然看上去依舊白皙,卻沒有了昔日的水嫩。
田闢疆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儘量壓抑着心頭的怒火,可是聲音卻在微微顫抖着:“你還睡得着?”
夏迎春渾身一顫,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似乎剛睡醒的模樣。
“大王?”她緩緩擡起左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並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您怎麼來了?沒在淑妃那裡?”
不提金枝則罷,一提到這個女人,田闢疆的心微微一顫。雖然只不過是寵幸個嬪妃罷了,可是他心裡卻有種對不起鍾無豔的感覺。
“你剛纔去哪裡了?”田闢疆的目光無比冰冷,閃爍着駭人的寒光。
夏迎春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披上了一件半舊的大紅紗衣,疑惑地看着他:“臣妾一直在這裡休息啊。這裡的大門鎖着,臣妾又不會武功,又能去哪裡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疲憊不堪地打了個呵欠。
“那這是什麼?”田闢疆緩緩將那枝金簪遞到了夏迎春面前,聲音冷的幾乎夾雜着冰渣。
夏迎春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枝金簪,一臉不屑的神情。
“臣妾還以爲是什麼寶貝呢?”她冷笑道,“只不過是一枝金簪而己,難道大王以爲臣妾連這點世面都沒見過,連枝金簪都不認得?小時候,家裡的玉器多的都用笸籮盛呢,連痰盂都是金的。一枝小小的金簪,臣妾又豈會不認得?”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伸出左手,撫摸着自己那烏黑柔順的長髮,試圖掩蓋心中的恐懼。
殺完夏夫人後,夏迎春連忙逃回了水月宮,匆忙換完衣服,躺在了牀上。幸而此時宮中亂成一團,她纔有足夠的時間清理一切。
“既然你沒出去,爲何你的金簪會在外面被發現呢?”田闢疆的目光無比冰冷,落在夏迎春那張平靜的臉上。
經歷了太多事情,夏迎春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心理素質那麼差了。現在的她,撒謊都不臉紅,連殺了夏夫人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也能沉得下氣來,從容面對田闢疆。
“臣妾的金簪?”夏迎春聽了,一臉驚愕,“不可能吧!臣妾的首飾都在那裡呢,而且臣妾這段日子以來從未出過門,哪裡可能在外面?”
她故意一把將金簪奪了過來,那隻漂亮的小手,在微微顫抖着。
雖然她的膽子極大,可是她親手將這枝金簪插在了夏夫人的胸膛上,她又如何能不害怕?
“既然大王這個時間來了,想必那瘋女人已經死了。”夏迎春心中胡亂地想,“死了就好,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那件事情了。”
看到金簪上的鮮血,夏迎春故意渾身一顫,金簪應聲落地,她失聲尖叫起來。
“有血!”她如同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鳥,一頭鑽進了田闢疆的懷中,渾身瑟瑟發抖,“上面有血!”
她渾身瑟瑟發抖,猶如風雨中一隻無枝可依的小鳥,讓人見了,不禁心生憐憫。
“是的,有血。”田闢疆並沒有抱她,而是冷冷地說,“剛纔,夏夫人被人用這枝金簪刺穿了胸膛……”
“你說什麼?”夏迎春故意渾身一顫,驚愕地擡起頭來,那驚愕的神情,看起來是那麼的逼真,“我娘怎麼了?她沒事吧?不行,臣妾得去看看她……”
一直以來,她對夏夫人都沒什麼感情。可是此時她的表現,無疑就是一個孝女。
“太醫還在搶救。”田闢疆冷冷地說,“傷勢很重,孤已經命人將她安置在鳳羽宮,日夜有人照料,相信沒事的。”
他故意隱瞞了夏夫人的死訊。他想知道,夏夫人到底是不是夏迎春殺的。雖然,他的心裡一百個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是夏迎春做的,可是整件事情,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她,她有着最大的嫌疑。
“她沒死?”夏迎春眼睛一轉,心亂如麻,胡亂地想,“那個瘋女人的命可真夠硬的!她居然沒死!老天保佑,保佑那個女人快點死掉,快點死掉!”
她忘記了,老天爺是不會保佑一個作惡多端的人的。不管夏夫人爲人如何,可是她畢竟一手將夏迎春帶大,她也算是她夏迎春的嫡母!夏迎春,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如今又殺了自己的嫡母,她沒有想過,像她這樣的女人,老天爺會保佑她嗎?
“臣妾想見她!”夏迎春的眸子裡,泛起了晶瑩的淚花,一臉悲傷,“大王……”
“以後再說吧。”田闢疆冷冷地拒絕了她,“你還沒有回答,你的金簪怎麼會在外面?怎麼會刺穿了夏夫人的胸膛?”
一聽這話,夏迎春臉色陡然一變。
“大王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冷笑道,“難道大王懷疑是臣妾殺了自己的親孃?大王,您想想看,那可是臣妾的親孃啊!夏家如今已經敗了,臣妾也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大王就算是再討厭臣妾,也不能懷疑臣妾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啊!”
夏迎春一臉正色,舉手對天發誓。
“我夏迎春對天發誓,今生如果做出對不起父母的事情,情願天打雷劈!”她的目光無比凜然。
老天爺果真聽到了她的話。頓時,天空中傳來了一陣滾滾的雷聲,嚇的夏迎春渾身一顫,差點沒尿了褲子。
“不會這麼靈吧?”她心中恐懼地想,“老天爺的耳朵也太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