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香的美酒,倒映着鍾無豔那美麗的容顏。她明眸似水,笑靨如花,看上去像個最幸福的新娘。
鍾無豔不喜飲酒,所以燕王特意爲她準備了用合歡花浸過的酒,取花之香味,和清酒的味道相溶合,所以別有一番味道。其實鍾無豔酒量不錯,桃花山的弟子,除了學習兵法和武功之外,必須學習飲酒,雖然不至於千杯不醉,可是至少不會被一般人給灌倒。喝酒誤事,可是有些時候,不喝酒也是不成的,所以桃花山的弟子酒量都極佳。不過,鍾無豔的胃不大好,所以在衆弟子中,她的酒量應該是最差的。
鍾無豔緩緩舉起酒杯,嫣然一笑。這一笑,傾國傾城,顛倒衆生。
“無豔敬過各位了!”她語笑嫣然,聲音宛轉動聽。
聽着她那甜美的聲音,田闢疆依舊微微低着頭。
“齊王,你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楚王舉起了酒杯,滿臉堆滿了笑容,見田闢疆一直低着頭,便故意冷笑道,“王后向我們敬酒,這杯酒無論如何你得喝的!既然你今天來參加燕王的婚禮,說明過去的事情已經放下了,何必一直低着頭呢?你一直這樣的話,難保燕王不會誤會的,誤會你舊情難忘,捨不得呢。”
其實田闢疆對鍾無豔如何,楚王心知肚明。鍾無豔在齊國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也不是不知道。不過他不明白的是,那個女人怎麼那麼傻呢?田闢疆那麼對她,她爲何還要像狗一樣死乞白賴的呆在他身邊呢?當他知道鍾無豔終於離開的時候,楚王這才覺得,這個女人果真還是個人,還有點脾氣。
男人,尤其是君王,都極愛面子。楚王知道,自己這麼說,一定會讓田闢疆顏面掃地。沒辦法,既然秦王授意了,他就得這麼做,而且根本不用顧忌田闢疆的感受。
“呵呵!”聽了這話,田闢疆緩緩擡起頭來,冷笑道,“孤是擔心燕王和王后不自在,所以不願意多說什麼。楚王今天這麼熱情,倒讓孤有些疑惑了。難道,是爲沒搶到繡球心中有怨言,所以故意想給燕王和王后難堪?”
一聽這話,楚王氣的濃眉倒豎。
“誰想故意給燕王難堪?”他冷笑道,“如果孤有這想法,今天就不會來這裡了!”
“那麼孤也是一樣的!”田闢疆聽了,不禁淡淡地笑了起來,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着美麗的光芒,“如果孤心中有芥蒂的話,那楚王說,孤現在還會坐在這裡嗎?再說了,其實不只是孤,各國之間戰事一直不斷,如果各位今天不是誠心來爲燕王賀喜的話,又怎麼會來呢?所以說,以前的不愉快,根本不會影響到今天諸位來賀喜的誠意!”
秦王聽了,嘴角泛起了一縷淡淡的笑容,不過他依舊沒有說話。
他就像是一尊石雕,靜靜地坐在那裡,聽着衆人的刀槍舌劍,你來我往。楚王的嘴皮子不錯,可是在田闢疆面前,一時卻佔不了上風。
鍾無豔靜靜地看着田闢疆,目光無比平靜。那安靜的姿態,猶如一朵怒放在牆角的梅花,遺世而獨立,在冰天雪地之中,獨自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既然如此,那麼大家就乾了這一杯吧!”楚王覺得顏面無光,便尷尬地笑了起來,“來來來……”
鍾無豔聽了,便緩緩抿了一口。
這是上等的清酒,味道極淡,只覺得滿口餘香。
藉着舉起酒杯的機會,她偷偷瞟了一眼田闢疆,卻發現他神態自若。
“我就不信,你能永遠護着那個賤人!”鍾無豔看着田闢疆那張無比英俊的面龐,心中恨恨地想,“夏迎春不死,那麼我就讓你永無安寧之日!”
她並不知道,此時的夏迎春,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是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女人,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每天生活在那陰暗發黴的暴室裡,整個人都快長滿了綠毛,精神幾乎完全崩潰。她不是鍾無豔,她沒有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可以承受這無盡的折磨,無盡的寂寞。不過即使如此,田闢疆也從未想過要殺她,他要她活着,一定得活着!也許,昔日的美好時光,已經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裡,永遠也無法抹滅。
田闢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清楚地看到了鍾無豔眸子裡的恨意,只覺得心中一緊。
“她果然是在報復!”他心中胡亂地想,“傻丫頭!即使是爲了復仇,你又何必走這一步呢?難道以你的武功,偷偷溜進王宮殺個人就那麼難?”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鐘無豔,身手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她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連昔日武功不如她的田忌,此時都能輕易將她給打敗。她的身體,徹底被夏迎春和田闢疆給摧毀了,每當陰雨的天氣時,她都得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王后,這可不大好啊!”楚王見鍾無豔只是輕輕抿了一口,便端着酒杯走了過來,笑道,“怎麼能只喝一口呢?這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必須一飲而盡!”
鍾無豔淡淡一笑,還沒說話,燕王卻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笑了起來。
“無豔最近胃不大好,你們可不能勉強她!”他故意緊緊地擁着鍾無豔,滿臉笑容,“誰若敢硬灌她,孤可不依!”
此時,他心情大好。鍾無豔的出現,果然讓田闢疆的陣腳有些慌亂。雖然他一臉淡定,可是那微微顫抖着手指,卻已經出賣了他。而且,衆人果真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田闢疆,肆意取笑着。
“喲,你這小子,這麼護老婆啊!”魏王聽了,故意大聲笑了起來,“你呀你,當心以後被女人給踩在腳底下啊!”
他被燕王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喝下肚的酒,差點沒吐了出來。誰人不知,燕王對鍾無豔恨之入骨,如今在衆人面前擺這親熱的姿態,讓魏王一時間真的有些受不了,只覺得胃內的酒液大有排山倒海之勢,差點沒衝破喉嚨,吐了一地。
韓王可沒他這麼好的忍耐力,直接扭過頭去,華麗麗的吐了起來。
“你懂什麼,怕老婆是福!”楚王有些厭惡地看了韓王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齊王說對不對?誰人不知,齊王寵夏迎春寵上了天啊,你們看看,齊王有福沒有?孫臏和田忌兩員大將保駕,齊王現在高枕無憂,什麼都不用愁呢。哪像我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
田闢疆聽着楚王那尖酸刻薄的話語,並沒有任何不愉快。
“想故意激怒孤,沒那麼容易!”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王那張平靜的臉龐上,暗暗地想,“這裡的一切,分明就是你主使的!想混水摸魚?沒那麼容易!孤沒心情理你,今天,可是孤和燕王決一死戰的時候!想得到鍾無豔,你下輩子吧!”
在來這裡之前,他就清楚地知道,今天這杯酒是沒那麼容易喝的。燕王的心思他心知肚明,而秦王的意圖,他也不是不清楚。今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燈火輝煌、喜氣洋洋,可是那平靜的表面下,卻波濤洶涌。
這頓飯,大家吃的並不安心,各懷心事。本來趙王是最沒負擔的一個,他的嘴皮子不利索,所以秦王根本就沒分配給他任務,只要他閉着嘴就行。一聽到他那結結巴巴的聲音,他們就心煩意亂,恨不能弄塊破布把他那張嘴給堵上。最爲可惡的是,趙王這人還喜歡說話,特別喜歡說。
宴會終於結束了,大家也都喝的差不多了,燕王並沒有讓他們回驛站,而是全部安排在了王宮西側的含章殿。含章殿是燕王宮中最奢華的宮殿,當然,這所謂的奢華,也只不過是相對而言的。雖然鍾無豔昔日佔領燕王宮時,並沒有動這裡的一草一木,可是燕王返回王宮後,爲了籌備軍費,他不得不忍痛賣掉一些祖傳的寶貝。所以,昔日美麗的宮殿,如今變得空蕩蕩的。
燕王宮內,燈火通明,處處張燈結綵。此時,夜色己晚,笑語漸寂。
寢室內,擺放着許多水果,取其香氣。燕王知道鍾無豔不喜焚香,便將以前室內的金鼎移開,換成了水果,滿室果香,非常好聞。
大紅的填漆牀上,懸着大紅的紗帳,上面繡着鴛鴦戲水的圖案。顯然,由於婚禮準備的比較匆忙,那鴛鴦繡的有些粗糙,比起秋月的針線來,還是差了一些。不過還好,至少鍾無豔還認出了那是鴛鴦,沒有把它當成了水鴨子。
鍾無豔靜靜地坐在牀上,看着那跳躍的紅燭,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招是否能達到自己預期的效果呢?
“快了,快了……”她心中暗暗地想,“他肯定會復殺母之仇的,肯定會的……”
對於容妃之死,鍾無豔也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所以,她纔會毅然來到燕王身邊。田闢疆若果真想復殺母之仇的話,就必須得讓自己也復這殺母之仇!如果他不肯的話,那麼他這輩子都別想殺燕王!她會用盡一生,陪在燕王的身邊,讓田闢疆飽嘗這無法復仇之苦!
燕王坐在她身側,一動不動,眸子裡閃爍着緊張的神色。
“田闢疆今天晚上肯定會動手的!”他心中暗暗地想,“外面佈置的雖然是天衣無縫,可是他身手極高,會不會……不會的,這次必須得成功!這個混蛋居然敢派人暗殺孤,那麼他必須得死!他死了,齊國必定大亂,到時候孤乘亂佔領齊國,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到時候,該如何處置鍾無豔呢?”
田闢疆若死了,鍾無豔似乎就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到時候,他必須得殺她,以平燕國子民心中的怨氣。可是問題就在於,他捨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