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爾和凱因德姆所說的是他腦海中只經半封許久的性帶,一同樣是他永遠忘不掉的一段歷史,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敵人竟然也印象如此深刻。
大多數智慧生命的記憶都會選擇性的遺忘一些不好的東西,而留下一些美好的東西,那一場戰役對於後來光芒萬丈的神族三大名將來說是一段恥辱,卡爾原本以爲三大名將會最大限度的選擇遺忘甚至某改歷史的,可是他沒料到萊日爾居然原汁原味的把當時的情形講出來了。這讓他覺得有些淡淡的感動。
雖然此刻各爲其主即將生死相向,可是在對待老龍瑪琪的態度上,雙方是一致的。
尊重,最純粹的尊重,敬佩。最直接的敬佩,沒有其他。
當時人類和蟲族都已經陷於弱勢,他們選擇了聯合,你們能夠想象嗎,人類和蟲族的聯合,萊日爾忍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想起不久之前豪哥奉那蟲之命來找人類聯手的故事,原來歷史永遠都是這般的相似,在不同的世界裡一次次重演:人類丟出了足足三千萬大軍的誘餌,一步步的把我們的主力引入了陷阱,然後蟲族出現,舉兩族之力排出了天文數字般的龐大兵力,四面合圍。
從兵力損耗上看,人類和蟲族依然是吃虧的,但是他們的戰略不在於打擊我們的兵力,而在於消滅我們的將領,更直接點說,就是我們兩個和安寧泰姆,所謂的神族三大名將。凱因德姆接着道:他們幾乎就成功了,因爲當時我們完全看不到任何轉機。
這是一個很俗套很狗血的敵事,對於看多了電影戲劇和小說的人類和智慧更高於人類的神族來說,後面的發展完全可以預見。三位名將成了擺設,原本是小人物的老龍瑪琪忽然小宇宙爆發,然後一舉扭轉局勢,創造了奇蹟。
我只是很好奇,哥哥當時究竟是怎麼做的,這是我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卡爾終於親口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參與到這一場盛大的追憶儀式裡:我很遺憾,這是哥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戰,可是我不在場。
我不知道。萊日爾搖頭。
我也不知道。
凱因德姆同樣搖頭。
不知道?卡爾皺眉,顯得很不滿意。
誰也不知道那傢伙發什麼瘋,他本來怕得全身發抖,看起來甚至有精神崩潰**失控的危險,可是忽然之間他就平靜下來了,然後他閉上了眼睛,過了足足三分鐘才睜開。萊日爾道:我永遠忘不了他那個時候的樣子,他的眼裡已經完全沒有情緒了,看上去就彷彿死物一樣,而他的聲調冰冷,跟平時大不相同。
他說:你們解決不了問題,讓我來吧。他說:把所有部隊的控制權,統統交給我吧!
當時的一切簡直都亂套了,我們三位神族最強將領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或許是被他反常的態度鎮住了吧,竟然就那樣傻乎乎的點頭。鬼使神差的選擇了相信他,然後把一切都交給了他,眼睜睜地看他去控兵,去戰鬥。
然後呢?卡爾追問。
然後”我們就贏了。萊日爾道:不要問我細節,因爲我當時完全處於一片迷茫之中,我根本不記得他是怎麼控兵的,我更不可能去分析技術層面的東西。
可是我哥哥死了,卡爾的聲音裡終於有情緒了,三分質問、三分憤懣、三分迷惑,還有一分壓抑不住的火氣:你們知不知道。族內很多人私下裡傳言我哥哥是被你們三個聯手害死的,因爲你們需要這份功勞!
這是污衊,凱因德姆立刻嚴肅起來,一字一句道:我以我身爲黑暗執政官的尊嚴發誓,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老龍瑪琪的事情!
萊日爾看上去也想發誓,卻被卡爾揮手製止了:劊日信你們,我只是需要一個解釋。
我的解釋就是無法解釋,萊日爾道:瑪琪在那短短的半個小小時之內展現出來的控兵境界,是我們一輩子也達不到的,他的很多動作我們根本看不懂,他在戰場上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佈局,看上去毫無用處,可是打着打着,我們就發現他之前的佈局起作用了,這是我們一生中看到過的作戰的最高境界,他可以完美應對任何攻擊,也可以準確的預測戰局發展下去將會進入的局勢,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敵軍指揮官的前面,也走在我們思維的前面,我只能說,
他打贏了十倍於我方的人蟲聯軍,而且他對付的是對方的十多咋。頂級將領傾巢而出的聯手,可是他依然贏了。
凱因德姆道:打贏之後他就往地上一趴,然後化成了一縷青煙。
神族生命的死亡就是氣化,瑪琪化作青煙,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卡爾沒說話,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後來勉強給出了一個解釋,葦日爾道:瑪琪的壽命實在太長了,所以他的閱歷和戰鬥素養一直在不斷積累,不斷沉澱,這種沉澱的厚度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在那一天的戰場上,他奇蹟般的悟了,然後,他這些厚重得無法想象的經驗積累就在剎那間爆發出來了,用人類的話說,這叫做厚積薄發。把千萬年的光芒壓縮到短短的三十分鐘內綻放,你想想,那該是多麼璀璨的光亮!
所以,卡爾帶着幾分不確定問:我哥哥”其尖是精神力透支而死的?
兩位神族老將同時點頭:這是解釋。
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發生在藏鋒星球上的故事,還不知道修碧之死的具體過程,事實上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爲豬碧遭遇了與老龍瑪琪同樣的故事,他同樣是在極度的情緒下透支了精神力,晉入了那種傳說中的境界,那根本就是天下無敵的境界,是不屬於宇宙三大種族所應具有的境界。
這是上古生命的境界,無論人類還是神族,擅自闖入這個禁地,是要遭天譴的。
而修碧的運輸機在臨死之前想到的那位神族前輩,也正是老龍瑪琪。
所以他們都死了,天妒英才,這是誰也逃脫不了的天命,用上古生命的話說,這便是宇宙規則。
故事講完了,整個世界鴉雀無聲。
這或許是最不像戰場的一個戰場,相比禽獸星球的火爆、藏鋒星球的悲壯和繡花星球的慘烈,這裡的兩方指揮官都站在戰場的最前方親切交談,就像是兩個國家在進行友好會晤。
我一直以來隱藏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是瑪琪的弟弟,是因爲我怕,卡爾在很久之後終於開腔:我一直認爲我哥哥是被害死的,而那些人害了我哥哥,就一定不會留下我,所以我隱姓埋名,不是爲了保持神秘,僅僅只是爲了自保。
這時候的卡爾與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他常年冷漠封閉的身體上有某種溫暖的東西在無聲無息的向外擴散,就像是鎖住心靈的那一層層枷鎖正在慢慢的脫落,就連他刻意平靜的語氣裡都有着壓抑不住的某種衝動: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哥哥真的是普羅託斯神族的功臣,他值得我爲他驕傲,而我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原來僅僅只是一個笑話。
卡爾在陽光下努力挺了挺身板,用一種異常堅決的口吻道:我赤龍卡爾,是老龍瑪琪的弟弟。
親弟鼻!
說完這句話,他臉上的激動就在剎那間收斂起來,重新進入了止水無波的境界,然後他開始謹慎的往後退,看着兩位老將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戒備。
這是另一種狀態,開戰之前的狀態,不得不說,卡爾的確不愧六龍之名,他可以讓自己的心態在緬懷和臨戰之間完美的切換。可是萊日爾和凱因德姆卻並沒有這個覺悟,他們彷彿有點驚愕,又彷彿有點好笑,互相對視了一眼,依然是萊日爾出面說話:你真的想打?
卡爾也是一愕,然後反問:難道你們願意認輸?
當然不是我們認輸,而是你認輸,萊日爾笑了起來:我都已經把你的老底揭出來了,難道你還覺得你有勝算?
卡爾皺了下眉,然後很快舒展開來,再度反問:難道沒有?
當然沒有,完全沒有,萊日爾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該不會真的被音特並洗腦洗糊塗了吧,你覺得在我倆面前你有機會?
別看你在六龍中排名第三,在當前的局面下,你的實力或許應該是六龍之末,我說得不錯吧?凱因德姆也道:你最大的優勢在於控兵數量而不是精確控兵,我記得當年瑪琪爆發的時候是直接接手了我們三大名將手底下總共五千萬大軍。而我們三個的控兵極限都沒超過四千萬,那已經是我們最巔峰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