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唱白臉的宇文述

ads_wz_txt;

夏末,東征戰場,鴨綠水。

遠征軍行進速度緩慢,一則高句麗人堅壁清野,大肆破壞道路,二則今年雨季來勢較猛,雨水連綿,河流暴漲,路面更是泥濘不堪,其三則是考慮到糧草供應十分艱難,將士們不得不帶足了整整一個月的口糧,同時因爲千里躍進,超遠距離作戰,爲保障速度,不得不大量減少車輛,但必要的作戰裝備又不能減少,相反還要增加,於是衛士們的負重遠遠超標,嚴重超出了體力的承載限度。

道路壞了,橋樑斷了,有選鋒軍在前面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但衛士們的負重超標,就只能自己解決了,體力好的就咬牙堅持,體力不好的就麻煩了,上官責罵是小事,拖累了團隊的行軍速度是大事,那是要砍頭的。迫不得已之下,衛士們只好偷偷減負,每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所帶的口糧和衣服等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埋進土裡,這樣十天半月下來也就減負得差不多了。

此事嚴重違反軍紀,但此事更嚴重背離了客觀事實,下達命令的統帥們太官僚了,而基層軍官既要面對怨聲載道的士兵,又要面對不講情面的上官和冷酷無情的軍紀,稍有應付不好,不是丟官就是掉腦袋,被逼無奈,也只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了,對士兵的“減負”睜隻眼閉隻眼,視若不見。

只是,當遠征軍所有衛士都在“減負”,所有基層軍官對此均視若不見,必會造成嚴重後果。事情暴露後,雖然法不責衆,但造成的後果已事實存在,已經對遠程攻打平壤造成了影響,爲此,統帥們首要考慮的不是自己將要爲此承擔多大責任,而是麾下三十萬遠征將士的生命。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明確提議,緊急稟奏聖主和中樞,詳細述說遠程攻擊平壤所面臨的諸多困難,以及由這些困難所產生的事實存在的、足以危及到遠征軍安全的巨大危險。

實際上目前糧食還能支撐,雖然衛士們埋掉了自己後半程的口糧,但輜重營的糧食足夠支撐遠征軍半個月的用度,只是如此一來,遠征軍攻打平壤的時間連半個月都沒有了。從軍事常識來說,這一仗不能打了,條件不具備。當然了,若後方能把糧草武器及時送到平壤城下,並且源源不斷的送過來,這一仗依舊可以打,但問題是,聖主是否敢保證?中樞是否敢爲此負責?

尚書右丞劉士龍明確反對。從政治上來說,今年結束東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從當前戰局來說,遠程攻擊平壤,水陸夾擊,是唯一可以實現這一目標的攻擊手段。而從軍事角度來說,水師已經出發了,馬上就要抵達平壤了,這時候陸路突然撤軍,等於讓高句麗人集中全部力量攻打水師,這豈不陷水師於危境?再說了,能否一舉攻克平壤,糧草並不是決定性條件,只是必備條件之一,所以劉士龍認爲,不能以糧草爲理由,停下攻擊平壤的腳步。

劉士龍堅持殺到平壤,堅持水陸夾擊平壤。你連平壤都沒到,你怎麼知道自己就不能創造奇蹟,一舉攻克平壤?退一步說,就算未能攻陷平壤,大軍撤回了,那也總比半途而廢好,最起碼對上對下都有所交代。另外更重要的是,遠征軍此舉,可以向高句麗人表明自己不打下平壤、不滅亡高句麗誓不罷休的決心,這必然會打擊高句麗人的士氣,讓高句麗人害怕,或許便能迫使高句麗王舉國投降,或者迫使平壤內訌不攻自破。

前線最高統帥右翊衛大將軍於仲文認可宇文述的建議,他本來就不支持實施段文振遺策,從穩妥安全的角度出發,遠征軍理應止步於鴨綠水,先把高句麗的半壁江山拿下來,然後利用一個冬天的時間鞏固勝果,囤積糧草,爲明年攻陷平壤、滅亡高句麗打下堅實基礎。

但他不僅僅是軍方大佬,還是政治大佬,他考慮問題的角度不能只限制於軍事,還必須從政治層面權衡得失,爲此他不但要認真對待劉士龍的意見,還要反覆思量宇文述的提議。顯然,宇文述的提議居心叵測,包藏禍心。宇文述是聖主的絕對親信,是聖主在軍方的代言人,是中樞核心層成員之一,如此人物竟單純從軍事上考慮問題,這明顯就不對,說句不好聽的話,宇文述擺明了就是給於仲文挖坑。

此次遠程攻打平壤,前線總指揮是於仲文,理由很簡單,從軍事立場考慮,於仲文是軍方第一大佬,不但德高望重,功勳赫赫,更有豐富的臨戰指揮經驗,是最合適的人選,但如果從政治立場考慮,宇文述位高權重,凌駕于于仲文之上,是理所當然的總指揮人選。

但聖主爲什麼要讓宇文述屈居於仲文之下?宇文述又爲何能忍受這樣的委屈,甘心輔佐於仲文?官僚貴族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件事最弊屈的不是宇文述,而是於仲文,於仲文就是一“替罪羊”。仗打贏了,功勞是大家的,見者有份;打輸了,第一責任者當然是於仲文。

對聖主來說,於仲文可以捨棄,但宇文述絕對不能捨棄。宇文述不僅是聖主的心腹,是聖主的支持者,更是聖主和中樞的臉面,如果宇文述出任前線最高統帥,打了敗仗,宇文述固然要接受懲罰,聖主和中樞也是顏面盡失,權威丟盡。所以從聖主和中樞的立場來說,宇文述肯定要去前線,聖主和中樞唯有通過宇文述,才能如臂指使地遙控遠征軍,讓遠征軍按照聖主和中樞的意圖去實現攻擊目的,但總指揮絕對不能是宇文述,必須是其他人,於是於仲文非常不幸地坐上了這個“燙手”位置。

於仲文心知肚明,不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這個位置都是他的,但他是什麼人?他豈肯做“替罪羊”?豈肯爲他人做嫁衣?大軍上了征途,他就牢牢抓住了指揮權,根本就不賣宇文述的帳。我說怎麼打就怎麼打,你不要囉嗦,更不要於涉,打輸了我認了,打贏了功勞少不了你的,總之一句話,前線我說了算。

宇文述豈肯放權?事關重大,他不敢放權,任由於仲文爲所欲爲,因爲他知道聖主的秘密,聖主要求他不惜代價向平壤推進,以牽制高句麗人的主力,掩護來護兒的水師先打平壤。但這個秘密於仲文不知道,於仲文還以爲來護兒在海面上等着他,與他一起聯手夾擊平壤,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於仲文會穩紮穩打,徐徐推進,利用己方的優勢,利用敵人的阻擊,想方設法在平壤城外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這樣既有利於後期的攻城大戰,亦有利於己方從容撤軍。如此一來遠征軍的推進速度就慢了,對高句麗人的牽制力就弱了,就不利於來護兒攻打平壤。

事實也的確如此,於仲文求穩,他囑咐各軍統帥務必求穩,切莫冒進,切莫讓衛士們筋疲力盡,寧慢莫快,而高級軍官和基層軍官之所以縱容默許士兵們私自“減負”,也正是因爲於仲文從這一命令中所傳遞出來的“消極怠戰”的訊息。至於於仲文是不是有心利用糧草不足做文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是不是以無功而返爲目標來制定行軍計劃和攻擊部署,那就不得而知了。

無奈之下,宇文述唱白臉,處處與於仲文對着於,而劉士龍唱紅臉,屢屢與宇文述對着於。於仲文做決策的時候,不能不與宇文述和劉士龍商量,但宇文述與他對着於,而劉士龍又與宇文述對着於,兩人常常爭得面紅耳赤,而於仲文對這兩個人敬而遠之,一個都不相信,結果可想而知,雞同鴨講,三個人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

到了鴨綠水,於仲文更謹慎了,遲遲不渡河。宇文述氣不過,於脆給他挖坑,你既然不渡河,那於脆就以糧草不足爲由,上奏聖主和中樞,不走了,這仗不打了,今年的東征到此爲止吧。

這樣的奏章於仲文當然不會寫,寫了也白寫,聖主和中樞即便現在“放他一馬”,但這筆帳肯定記上了,秋後一起算。

三個人正在爲是否渡河、何時渡河爭執不下的時候,高句麗的使者來了。來者身份高貴,高句麗王下第一人,宰執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開門見山,說自己是來投降的,爲避免高句麗亡於戰火,爲拯救無辜生靈於水火,願爲內應,只待遠征軍殺到平壤城下,就爲遠征軍打開城門,獻上高句麗王的人頭。

奇蹟出現了。

劉士龍非常高興,當即與乙支文德具體洽談,併火速奏報聖主和中樞。

劉士龍是堅持以外交手段解決遠東危機的中樞重要成員之一。從中土的遠東利益來說,中土的確需要高句麗來約束遠東諸虜,穩定遠東局勢,但前提是,高句麗可以比遠東諸虜強大,但不能凌駕於遠東諸虜之上,稱霸遠東。只要高句麗不稱霸,不對中土的遠東利益構成威脅,那麼高句麗就是中土最好的遠東附庸。從這一目標出發,東征的確以外交手段爲佳,畢竟滅了高句麗之後,遠東局勢也就亂了,雖然諸虜混戰也有利於中土,但對邊疆安全的潛在危險是顯而易見的,所以若能以武力迫使高句麗放棄稱霸夢想,世世代代臣服於中土,還是最符合中土的利益。

這時候宇文述又唱白臉了。臨行前聖主給了於仲文和宇文述密令,若有機會,就捕殺乙支文德。高句麗人失去了乙支文德,就如惡狼失去了爪牙,再無反抗之力。宇文述勸告於仲文,不要對高句麗人抱有幻想,也不要違背聖主的密令,馬上抓捕乙支文德。

於仲文猶豫了。之前聖主和中樞一直都想以外交手段來解決遠東危機,但被高句麗人耍了,於是惱羞成怒,決心以武力摧毀高句麗,這纔有了遠征軍千里躍進直殺平壤,但如此一來戰局就變了,高句麗人危在旦夕了,於是乙支文德來了,這是不是意味着平壤內部分裂了?如果平壤內部分裂了,這個機會就不能錯過,否則將來聖主和中樞怪罪下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當然了,乙支文德也有可能是詐降,以詐降來阻止遠征軍的攻擊,但這個判斷自己不能下,而應該由聖主和中樞來做出,這樣不論對錯,責任都不是自己的。

另外於仲文的確不想去攻打平壤,遠征軍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實施段文振遺策,除非發生奇蹟,否則勝算極低,一旦兵敗,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於仲文也存了拖延的心思,正好乙支文德來投降,那不論真假都可以拖延一段時間,正符合於仲文的心意。

宇文述豈肯讓於仲文如願?你不抓,我抓。

第八百五十五章 受阻第九十章 無恥也有境界第八百四十八章 明日東進第九百八十三章 幸福來得太突然第七百一十七章 虎有傷人意第五百四十六章 火速撤離第六百一十三章 封德彝手書一封第795章 一波又起第九百五十五章 威脅第八百七十六章 去死吧!第兩百八十七章 徐州變局第九十七章 誰反對東征第九十五章 十一刀第九十五章 十一刀第兩百六十一章 沒有奇蹟第一百零八章 醉倒入夢第六百零六章 陷阱無處不在第一百五十七章 西征之策第九百九十八章 摸摸底第九百六十九章 徐圖後計第733章 各懷心思第三十三章 夜奔芒碭山第五十五章 各取所需第七百七十五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九百三十一章 棘手第兩百五十八章 唱白臉的宇文述第八百六十一章 雙刃刀第六百三十七章 范陽盧氏的“善意”第兩百四十章 走進誤區的李密第七百零四章 爾虞我詐第六百零七章 自己挖坑自己埋第四百五十三章 被關在牢籠裡的楊玄感第七百四十七章 劫獄營第六百五十四章 二次密談第七百六十四章 私心作祟第四百七十二章 只有一條路第八十三章 琅琊竇太守第六百五十八章 危險中的機會第六百一十九章 似曾相識第807章 遙無歸期第四百七十六章 凌厲一擊第九百六十九章 徐圖後計第四百五十章 齊王的假設第三百五十四章 皇族異類第一百七十一章 齊王楊暕第八百六十三章 忿然第九百九十四章 害怕第八百六十一章 雙刃刀第四百七十一章 倉城到手第一百六十一章 蠅頭小利第一千零十章 一唱一和第五百七十七章 趁火打劫第五百九十八章 出人意料第三百五十九章 陰險的假設第九百八十九章 打臉第九百二十八章 郕國公第九十章 無恥也有境界第三百五十六章 敲山震虎了第七百六十八章 真真假假第四百七十五章 彪悍的樊子蓋第一百一十章 神棍第八百八十六章 愚不可及第六百三十六章 殺氣騰騰第八百四十七章 光腳不怕穿鞋的第五百四十九章 雞飛蛋打第五百九十一章 衛府主戰派第六百一十一章 封德彝的智慧第四百八十四章 韓相國的怨憤第一百三十七章 憤怒的張須陀第九百章 到位第兩百二十八章 擊敗元文都第四百五十八章 長史很生氣第四百五十章 齊王的假設第三百八十九章 眼花繚亂第六百一十章 內史舍人封德彝第四百七十二章 只有一條路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一種可能第兩百六十一章 沒有奇蹟第兩百九十三章 意欲何爲?第一千零二章 你目的何在?第四百八十章 西北人的窘境第一百五十章 吃虧不是壞事第一百七十九章 這不是一場勝利第一百二十章 求助張須陀第七十二章 一世兄弟第兩百七十九章 不謀而合第765章 此城名鬼方第二十五章 終於進了崔氏的門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們是否信任某?第四百四十六章 樊子蓋的堅持第五百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第七百四十一章 動搖第802章 各謀其利第五百六十五章 失聲痛哭第八百二十七章 一根稻草第八百七十七章 一個理由第一千零七章 以退爲進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決戰第兩百六十二章 崔弘升的困境第九百二十七章 兒要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