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安州,武列水西岸。
風雲聯盟?營,孔穎達稟報李風雲,馮鴻又來了,談判過程中多有試探,阿會正應該是上當中計了。
“這兩天謠言四起,都說突厥人攻陷了鬼方,包圍了方城,形勢逆轉,將士們因此惶恐不安,軍心不穩。”風雲軍總管徐十三笑道,“另據斥候探查,西岸奚族援軍也是呼嘯而至,大有渡河攻擊之勢,由此不難估猜,阿會正肯定上當中計了,否則沒必要行疑兵之計。”
李風雲微笑頷首,“阿會正倒是有些手段,若無防備,我們或許被動了。”
徐十三嗤之以鼻,“若無我們默契配合,謠言怎會傳開?”
李風雲笑了,問道,“各路人馬可都到位?”
“已經全部就位。”徐十三回道,“呼延翦的雷霆第一軍與曹昆的聯盟第二軍已抵達茅溝川一線;高虎的雷霆第二軍與嶽高的聯盟第三軍已埋伏在大牛嶺;紇王孟壩已率軍潛伏於索頭水下游河谷;郭明的虎賁軍和呂明星的驃騎軍已進入鸚鵡川,只待敵軍渡河,便可火速包抄到武列水西岸,斷其歸路;韓世諤的豹騎軍和井疆六斤蜚的雷霆第四軍已經離開化城,正沿着濡水南岸東進,隨時可以渡河加入戰場。”
“善!”李道,“傳令下去,今夜撤離,北上方城。”
十月初八,安州,武列水東岸。
阿會正接到急報,對岸中土大軍已連夜撤離,這是個好消息,但問題是,中土大軍的突然撤離,到底是因爲突厥人攻勢太猛,索頭水一線岌岌可危,還是誘敵深入,白狼要一口吃掉奚族大軍?
這時莫賀湟、處和塬、阿會布爾、契個鶴山、孤榆術等諸部首領蜂擁而至,紛紛催促阿會正立即渡河攻擊。
阿會正答應了,但出於謹慎,以防遭到敵軍的半渡而擊,他建議先派出大量斥候到西岸打探敵情,確保中土大軍已經撤離且沒有在附近山林設伏,然後諸部落大軍纔開始渡河。
諸部落首領雖然急切,但也擔心出現意外,一旦追得太急,遭到中土人的反撲,損失就大了,所以一致同意,明日渡河
就在這天晚上,奚族斥候在武列水西岸遇到了幾個從方城逃出來的阿會氏貴族,當即把他們送到東岸大營。
阿會正聞訊,急忙召見,詢問方城那邊的情況。幾個死裡逃生的阿會氏貴族非常激動,告訴阿會正突厥人已經攻陷鬼方,並且殺到了方城城下,與中土人在索頭水西岸激戰。正因爲戰局緊張,形勢混亂,他們才找到機會逃出方城,日夜兼程趕來報訊。
“這一路上,你們可看到中土軍隊?”阿會正問道。
“看到了,途中曾遇到一支中土大軍,行色匆匆,直奔方城而去。”一個年輕貴族說道,“當時我們躲在樹林裡,不知道具體人數,但從經過時間上推算,至少有上萬人馬,其中有數千輛運送糧草輜重的大車,肯定是中土人的主力大軍。”
“馬軍呢?可看到中土人的馬軍?”阿會正追問道。
年輕貴族搖搖頭,“沒有看到中土人的馬軍,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阿會正與馮鴻、李屹互相看看,眼裡都掠過一絲不安。
“大王,中土人幾天前就開始撤離了,都是夜間撤離,最早撤離的就是馬軍,這一點我們的斥候肯定不會看錯。”李屹說道,“既然中土人的馬軍幾天前就已經撤回方城,那麼他們在逃亡途中當然看不到馬軍的身影。”
話是這麼說,推測的也有道理,但假如推測錯了,白狼把馬軍埋伏在某個隱秘之地,只待奚族大軍渡河北上後,突然殺出,斷絕奚族大軍的退路,奚族大軍勢必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
“突厥人已經殺到方城城下,這是事實。”馮鴻撫須說道,“在長城內的援軍沒有趕來之前,白狼只能集中力量堅守方城,無力兩線作戰,這也是事實,所以目前形勢下,即便白狼留下一支偏師,最多也就是滯我們的攻擊速度,而我們若想最大程度保存實力,就必須坐山觀虎鬥,緩慢推進,因此,不論白狼是否留有偏師,都不足以對我們構成威脅。”
阿會正沉吟不語。
李屹隨即獻計,“大王,渡河之後,諸部大軍抱成一團,步步爲營,不給對手以任何可乘之機,如此可保安全。”
阿會正果斷下令,“召集諸部將領,再議攻擊之策。”
十月初八,燕北,懷荒鎮,齊王行營。
李子雄的書信經李思行之手,由秘密渠道送至懷荒。齊王、韋福嗣、李善衡、李百藥得知聯盟大軍已於九月二十六攻陷奚王府,驚喜萬分,雖然之前李思行也有密報,說李子雄已經率軍殺到蟠龍堡,與古北口建立聯繫,另外行宮那邊也有密報,說聖主和中樞態度明確,支持收復安州,要求古北口給予支援,但事情的關鍵是拿下安州,如果二李不能攻陷奚王府,未能取得較大戰果,也就談不上收復安州,所以齊王等人憂心如焚,日夜期盼好消息,結果如願以償,心花怒放。
李子雄在書信中具體述說了安州戰局,第一階段因爲攻敵不備,打了奚族一個措手不及,戰果豐碩,但接下來聯盟不但要鞏固和加強前期戰果,同時還要與阿會正所領的奚族主力大軍以及突厥人作戰,困難較大,需要各方的支持,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長城內的糧草武器的支援。然而,談判並不順利,官方提出條件,要求飛狐留守軍隊立即撤進安州,這觸及到了聯盟底線,李風雲不可能答應,如此一來長城內的支援就有了變數,而這個變數直接危及到了聯盟能否在安州戰場上擴大戰果
爲此李子雄提出建議,懇請齊王在燕北方向有所舉措,威脅閃電河兩岸的突厥人,牽制一下磧東南牙旗,給聯盟收復安州爭賽多時間,另外就是與飛狐留守軍團建立默契,積極壓制鎮戍燕北的副留守陰世師,搶到圍剿的主導權,確保飛狐留守軍團的安全,如此三方在長城內外就形成了呼應之勢,只待實力壯大,必定可以影響乃至控制幽燕局勢,而這又能進一步壯大實力,實力越大,齊王在南北戰爭中取得的戰果就越大,未來利益就越大。
李子雄寫這封信的時間是月初,尚不知道聖主和中樞已經詔令涿郡留守段達不要干涉支援安州事務,也不知道聖主和中樞爲了圍剿飛狐叛軍對代恆和河北的人事做了調整,所以他在書信中敦促齊王,利用眼前這個難得的好機會,想方設法把更多的“自己人”調至北疆,迅速壯大,確保在北疆立足。
李子雄特意提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左驍衛將軍、彭城留守董純,一個是右驍衛將軍郕國公李渾。這兩個人都是齊王在軍方的支持者,且都是能征善戰的軍方統帥,若能把這兩個人調到北疆,不但可以讓齊王的實力迅速壯大,且能幫助齊王在南北大戰中建下功勳。
“郕國公?”齊王看完書信,頓時心動,當即詢問韋福嗣,“可有機會把郕國公調到北疆?”
韋福嗣面露難色,李善衡與李百藥四目相顧,搖頭苦笑。聖主之所以做出妥協,把董純調到北疆,純粹是爲了明年的第三次東征,聖主需要齊王安心戍邊以牽制突厥人,而更重要的是,聖主利用圍剿一事,給齊王挖了個“大坑”,只要齊王跳進這個“坑”裡,聖主秋後算帳時,就能一網打盡。
“大王,這次人事調整的背後隱含殺機,足見聖主已有了秋後算帳的打算。前有漢王楊諒,後有越公楊玄感,聖主屢遭打擊,豈會重蹈覆轍?”韋福嗣嘆道,“我們把郕國公調來北疆,有百害而無一利。”
齊王冷笑,質問道,“既然聖主一定要秋後算帳,那麼郕國公留在京師,難道就能置身事外,安然無恙?”
韋福嗣啞口無言。
“聖主利用飛狐叛軍給孤設下陷阱,而孤爲了自身之安全,是否就要剿滅飛狐叛軍?孤不跳進這個陷阱,是否就能重新贏得聖主的信任?”齊王怒聲說道,“既然孤只能以壯大實力來自保,爲何還要討聖主的歡心?既然孤要壯大實力,爲何還要把郕國公留在京師,置其於九死一生之險境?”
“大王,安州那邊的形勢還沒有明朗,尚沒有形成三方呼應之勢,尚不能構成威脅,我們尚需隱忍,不能早早激化矛盾。”韋福嗣勸道,“欲速則不達,先把順政公(董純)調到北疆,然後再尋找機會把郕國公調來,於不動聲色中發展壯大,切莫大張旗鼓,鬧得沸沸揚揚,人所皆知。”
“你們是否仔細看了這封信?”齊王冷聲說道,“這是針對南北大戰的提前佈局,是把郕國公調到北疆,是讓他始終掌控軍權,而不是調到幽燕,調到孤的身邊。”接着齊王擡手指向韋福嗣,“正如你所說,聖主已經打算秋後算帳,那麼第三次東征結束後,聖主看到孤實力壯大,勢必重拳打擊,而他回到京師後,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殺掉郕國公,甚至滅掉隴西成紀李氏滿門。如果這一推測變成現實,孤豈不慘遭重創?”
此言一出,李善衡駭然變色,當即說道,“大王言之有理,臣立即書告郕國公,請他想方設法離開京師,外放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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