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雲很高興,立即把這一消息告之正在弱洛水北岸招撫霫族諸部的步利設阿史那咄爾和雷霆第二軍總管米庸,同時急書車連川戰場上的韓世諤、大賀咄羅、耶律鐵力,還有阿會部的阿會正、遙來部的奈曼青川,以及陳兵於託紇臣水和紅水河一線的斛律霸、阿史那晃忽爾等漢虜諸軍總管、諸部落酋帥。
李風雲又回書李子雄,第二階段談判重點是把飛狐留守軍團安全撤進安州,所以在必要情況下,可以酌情向涿郡留守段達和上谷太守崔弘升做一些讓步,只待飛狐留守軍團撤進安州,安東漢虜大軍的總兵力超過十萬之衆後,第三階段的談判必然困難,聖主和中樞肯定要遏制和削弱安東,而最好手段無非就是嚴格控制錢糧武器的供應量,爲此李風雲提出建議,安東要主動提出攻打高句麗以倒逼聖主和中樞儘快做出第三次東征的決策,只要第三次東征成行,則安東必能以此爲藉口從長城內獲得大量錢糧武器,如此安東便能順利解決生存和穩定兩大難題,迅速走上發展的快車道。
當天晚上,李風雲請來楊善經,如實相告。
“某說過,某正在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李風雲笑道,“當然,在你眼裡,某把安東拱手相讓,自願做砧板上的魚肉,純屬找死,但未來是未知的,或許,在命運的眷顧下,某就能走到最後,達到自己的目標,實現自己的願望。”
楊善經不以爲然,“你把安東送給中土,試圖借中土之力對抗大漠,在中土的庇護下生存發展,孰不知這是與虎謀皮,風險太大,中土豈能養虎爲患?遲早都要吃掉你。“
“所以,某歡迎你的到來,誠心誠意與你合作,目的就是藉助義成公主的力量,想方設法阻撓始畢可汗對安東的反攻,繼而給安東贏得寶貴的發展時間。”李風雲說道,“只要始畢可汗不對安東展開反攻,中土就不會張開血盆大口吃掉某,畢竟在南北關係緊張、南北大戰一觸即發之際,內部的自相殘殺等於幫助對手漁利,相信東都還不會愚蠢到如此地步。”
楊善經沉吟良久,正色問道,“你給我們什麼回報?”
“始畢可汗如果決心奪回安東,爲此甚至不惜與中土反目成仇,不惜南北戰爭提前爆發,那麼可以預見,在中土與西突厥的聯手夾擊下,失敗的肯定是大漠。”李風雲嚴肅說道,“也就是說,今日安東已變成一個陷阱,一箇中土用來激怒大漠的陷阱,只要大漠跳進來,大漠與中土撕破臉,南北大戰必定爆發,大漠必敗無疑,而原因無他,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西突厥大軍必定乘火打劫,越過大金山,向大漠腹地發動攻擊,從大漠的背後狠狠插上一刀。”
“所以對大漠來說,當務之急是需要更多時間,而這個時間不僅用來進行戰爭準備,更重要的是贏得西突厥的合作。僅靠大漠的力量肯定打不贏南北戰爭,東、西兩部突厥唯有攜手結盟,才能抵禦中土的攻擊,纔有希望在這一輪南北戰爭中阻擋住中土北上擴張的腳步。”
楊善經沉思良久,又問道,“你能給大漠爭取多少時間?”
“至少一年時間。”李風雲不假思索地說道。
楊善經驚訝了,“你曾預測過,說最多一年半,最少一年,南北大戰就會爆發。依照這一預測,你並沒有給大漠爭取絲毫時間。”
“裴世矩八月西行,此事你應該知道,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向西突厥妥協,承認中土在西域所損失的利益統統歸於西突厥,承認吐谷渾復國,打落牙齒和血吞,而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與西突厥聯手夾擊大漠。西突厥當然願意,不過前提是,它要做漁翁,希望中土與大漠大打出手,打個兩敗俱傷,如此它就能以最小代價達到自己的目標,即未來一段時間內,不論是中土還是大漠,都無力攻打西域,如此便可確保西突厥在蔥嶺以東的利益安全,可以確保其集中力量於蔥嶺以西攻打波斯人。”
“由此不難看出,西突厥只要挑起南北大戰,只要中土與大漠大打出手,只要大漠與中土打個兩敗俱傷,它的目的就能達到,所以對它來說,與誰結盟不重要,與誰聯手夾擊第三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抓住可以削弱兩個強大對手的時機。而現在中土就向西突厥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攻擊時機,那就是中土虎口奪食,硬生生從大漠嘴裡奪取了安東,把大漠逼到了戰爭邊緣,只要大漠掉進這個陷阱,向安東展開反攻,則南北戰爭立即爆發,西突厥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等到時機合適,再發動致命一擊,而首要目標必定是大漠。”
“所以……”李風雲望着目露驚色的楊善經,緩緩說道,“某之所以預測南北大戰最快將於一年後爆發,正是因爲某搶佔了安東,影響到了南北大局,在兩強對峙當中擁有了一點主動權,而正因爲這一點主動權的存在,給了某在安東生存發展的機會。”
“好吧,某承認你說得有理。”楊善經說道,“那麼,你能否告訴某,你如何給大漠爭取到一年時間?”
“某攻佔安東,又帶着安東迴歸中土,對大漠構成了嚴重威脅,這是大漠不得不傾力反擊的原因所在。”李風雲笑道,“如果某把這個威脅降到最低,甚至直接消除這個威脅,大漠還有傾力反擊的必要嗎?”
楊善經疑惑了,“你有何計可以降低甚至消除安東對大漠的嚴重威脅?”
“東征高句麗。”
東征高句麗?楊善經驚訝不已,但旋即醒悟,李風雲這是乘火打劫,乘着高句麗被中土重創奄奄一息之際,跑去燒殺擄掠,以滅亡高句麗來壯大安東,如此一來,未來一年內,甚至更長時間內,安東的攻擊方向都在遠東,對大漠的威脅的確降到了最低。
“安東已併入中土,你也對東都俯首聽命。”楊善經當即發出質疑,“如果沒有東都的許可,沒有東都的鼎力支持,你如何去東征高句麗?而中土連續兩年攻打高句麗,雖然兩年都失利了,但高句麗彈丸小國,根本經不起戰爭消耗,如今只剩一口氣,苟延殘喘而已,這種局面下,中土豈會允許你攻打高句麗?自己辛苦兩年損失慘重,最後卻白白便宜了你,爲你做了嫁衣,東都又豈能甘心?”
李風雲沉默不語。
“中土借你之手攻佔安東,本來就是誘騙大漠的陷阱,而與此同時裴世矩西行,與西突厥攜手結盟,可見中土已決心發動南北大戰,就等着大漠發動攻擊了。”楊善經繼續說道,“由此不難推及,大漠即便忍讓剋制,東都也會步步緊逼,你安東也會主動向大漠發動攻擊,極盡挑釁之能事,所以某無法相信你的話,東征高句麗之言根本經不起推敲。”
“安東和某的處境極其艱難,你視若不見?”李風雲辯解道,“南北大戰如果立即爆發,安東首當其衝,前期戰果喪失殆盡,某不要說發展壯大了,就連生存都是奢望,所以某不但需要想方設法贏得寶貴的發展時間,更需要不惜代價掠奪高句麗以加快發展速度,所以東征高句麗不是經不起推敲,而是你所處立場不同,得出的結果也就迥異。”
這次輪到楊善經沉默不語了。
良久,楊善經苦笑搖頭,“某不能相信你。”
“爲什麼?”
“你太瘋狂,人所不能做不敢做之事,對你來說都稀鬆平常。”楊善經說道,“如果你告訴某,你瘋狂壯大的目的是報仇雪恨,某相信,但你現在告訴某,你捲土重來的目的是割據稱霸,某就不相信了。”
李風雲冷笑,厲聲問道,“如此才能讓你相信,某會東征高句麗,而不是攻打大漠?”
“你給某一個理由,一個某信得過的理由。”
“如果某告訴你,東都將在安東設置都護府,並委派裴世矩爲第一任安東大都護,你是否相信?”
楊善經吃驚地望着李風雲,“裴世矩?安東大都護?這是你與東都談判的最終結果?”
“談判還在繼續。”李風雲搖搖手,說道,“不過,某正在向這個方向努力,不出意外的話,東都也會答應,畢竟由裴世矩出任安東大都護,坐鎮安東,對大漠來說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更重要的一點李風雲沒有說,而楊善經也是心領神會。
裴世矩在外交戰略上是典型的主和派,以最小代價贏得最大利益,而實現這一目標的主要手段就是以夷制夷,爲此無所不用其極,不過有一點是天下共識,只要裴世矩出現的地方,暫時就不會有戰爭,即便有戰爭,也會暫時停下來,看看能否以外交手段解決爭端。所以,如果裴世矩坐鎮安東,等於中土向大漠表明立場,和爲貴,南北關係還是要維持,至於安東的歸屬問題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萬事好商量。
楊善經終於鬆口,“某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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