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上街!”洛無遠再來看沐行歌,沐行歌就提出了這個要求,還怕洛無遠不同意地擠兌道:“要是你怕擔風險,那就算了,當我沒說!”
洛無遠看看她,鍾老爺子來看過,說沐行歌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只要繼續保持這樣,孩子不會有事的邾。
他想了想道:“可以,我準備一下就帶你去!”
“謝謝!”沐行歌笑了笑,就上樓去換衣服,冬青本來想勸,見她心情好,怕勸了又惹她不高興,就和明玉一起侍候她換衣服。
這次沐行歌也不遮擋白髮,反正帝都的百姓大都認識她,何必欲蓋彌彰呢犍!
她換了一襲淺紅的衣裙,外面罩了同色的斗篷,就上了洛無遠準備好的馬車,只帶了明玉一起前往。
馬車很寬大,墊了厚厚的軟墊,中間還有一小張精緻的桌子,放了些瓜果,看得出洛無遠這傢伙很懂得享受。
洛無遠騎馬在旁邊陪同着,沐行歌開始還掀開窗簾往外看風景,後來見路兩邊除了農田沒什麼好看的,就垂下了簾子。
明玉見狀,湊近她低聲說:“小姐,我們要不要趁這機會聯繫暗夜他們?”
沐行歌點點頭,輕聲道:“告訴他們,我八月十五那天走,讓他們在東城外接應,這次再出差錯,我不會原諒他們的!”
“嗯!”明玉興奮起來,點點頭,輕聲道:“這次王爺不在,不會有人壞事了!”
沐行歌淡淡地看看她,衝外面努嘴,示意她別小看洛無遠,戰天鉞敢把自己交給他,就是相信他的能力,她可不覺得洛無遠就能被輕易矇蔽。
到了街上,洛無遠下馬把沐行歌攙扶下來,路兩邊的百姓一見那頭白髮,就悄悄議論起來。
也不知道是上次戰天鉞殺了胡大夫的事讓大家記憶猶新,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這次沒人敢上來挑釁了。
洛無遠陪沐行歌一間間店鋪逛着,沐行歌照例像上次一樣亂買東西,洛無遠看了也不覺得沐行歌沒見過世面,大方地全買下了。
才逛了一條街,沐行歌就說餓了,指着對面的酒樓要去那裡吃東西。
洛無遠一看,是家老字號酒樓,就帶着沐行歌走了進去,沐行歌挑了靠窗的桌子,點了幾個小菜,剩下的就讓洛無遠做主。
洛無遠又加了幾個菜,就坐下來陪沐行歌一起吃。
臨近中秋,街上人很多,小商販賣的東西也是琳琅滿目,坐在窗邊就能看到下面的商貿交易,沐行歌吃了一會就好奇地看着下面。
洛無遠悠閒地品嚐着菜餚,不時擡頭看看她,眼裡有些困惑,他可不覺得沐行歌上街是單純地想看熱鬧,可能被戰天鉞和戰擎天影響了,總覺得這女人在計劃着逃跑。
可是她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看熱鬧,是自己太多疑了嗎?
不管怎樣,職責所在,他不能疏忽。
“洛無遠,我就坐這,你的人在樓下守着,我能跑哪去啊?你一直盯着我,你累不累啊?”沐行歌偶然轉頭看到他的眼神,有些不悅地沉下了臉。
洛無遠嘻嘻一笑:“我不是擔心你跑啊,我盯着你是在想,你又不是國色天香,怎麼就讓四爺那麼迷戀呢!”
沐行歌瞪了他一眼,嘲諷道:“你園子裡那麼多國色天香,怎麼不見你都娶進家呢!”
她在園子裡這幾天,經常能從樓上看到那些女子男人,都是長得很絕色,洛無遠和他們嬉鬧,卻沒一個認真,讓她很不以爲然!
“娶回家的不需要國色天香,本本分分就好了!”洛無遠隨口道,話才說完就被一個才上樓的男子吸引住了。
好美……洛無遠眼睛都瞪大了,只見才上樓的男子一襲白衣,如雲煙的墨黑長髮只束了一縷在雲冠中,剩下的全散披在肩上,他的皮膚白皙細膩,比女人的還精緻。兩道濃眉下,那雙眼烏黑深邃,呈淡粉色的脣微勾,那似笑非笑的涼薄就彎成了一道勾人的誘惑……
洛無遠覺得自己呼吸一緊,似被那脣角勾動了心,莫名地覺得那人就像一首曲子,優雅空靈,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沐行歌背對着樓梯,沒有注意上來的人,是發現了洛無遠的異狀,纔好奇地隨着他的目光轉回頭,只看了一眼,沐行歌渾身一震,似被雷電擊中,腦裡頓時就跳出了一個名字……如影……
這身體關於如影的記憶紛紛掠過腦海,多的讓她無法一一去記住,只本能地抓緊了桌腿,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叫出他的名字。
心裡已經如翻江倒海了,自己纔想着跑,如影就來了,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這次一定能成功呢?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可以不相信暗夜,不相信其他人,卻對如影有無法說的清的信任……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告誡自己決不能讓洛無遠看出她認識如影……
“那是男人還是女人啊!”她笑着故作不知地問道。
如影在樓梯前停住了,俊臉微揚,似乎聽到了沐行歌的聲音,頭就往這邊轉了過來,洛無遠覺得有些異樣,還沒反應過來,男人身後又走上來了兩個小廝,兩人轉頭看了看四周,一人輕輕拉了一下男人的袖子,男人就跟着那小廝往空桌走去。
原來是個瞎子啊!洛無遠這才反應過來男人的異樣,心下惋惜,長了這樣一張完美俊逸的臉,卻看不見,真是暴殄天物!
他的目光正要轉回來,就看到跟着那男人的小廝背上背了一個長長的包袱,看形狀,裡面是琴或者箏之類的樂器。
洛無遠心又動了,但凡像瞎子之類的人,做某件事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取得的成就也會非同小可。
這男人眼瞎,如果擅琴,那一定是琴中高手。
洛無遠的目光又落到了男人身上,看到他修長遒勁有力的手指,他證明了自己的猜測,這男人絕對是琴技高手。
“洛無遠,你一直盯着人家看,不會又想弄回你的園子裡吧?”沐行歌嘲諷道,心裡卻慫恿,弄回去弄回去,這樣自己就方便了。
洛無遠無奈地轉回頭,沐行歌聲音這麼大,那男人能聽不到嗎?他是喜歡美的東西,可也沒她想的這麼飢渴吧,看見就不顧一切地往家帶。
這沐大小姐,一張嘴就不能溫柔點嗎?哪有女人這樣喜歡惹事的。
那邊,如影的小廝點了幾道菜,店小二送上來後,如影斯文地吃了起來。
洛無遠的眼光不自覺地往那邊跑,那男人舉手投足都是那麼優雅,是哪家的公子啊?
“別看了,真看不起你,明明對人家有興趣,就不敢上前搭訕,還看什麼看!”沐行歌見他不動,心裡急,忍不住嘲諷道。
洛無遠無奈,低聲道:“大小姐,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嗎?大庭廣衆,也給我留點顏面啊!”
大庭廣衆,說他喜歡男人,她不要臉,自己還要臉呢!
“喲,洛二爺什麼時候要臉啊,那園子裡的美男難道都是女人扮的嗎?”沐行歌絲毫不給面子,聲音還大了。
一時惹得不少人看了過來,洛無遠又氣又惱,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他是喜歡美男不錯,可是那也只是愛熱鬧,可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更不會做那些老爺子無法容忍的事,否則不用別人說,他家老爺子就打斷他的腿了。
“你不敢去搭訕,那我幫你了!”沐行歌說着,真起身走了過去,大咧咧地往如影桌邊一坐,微笑道:“這位公子,請問尊姓大名?”
如影眉毛一挑,“看向”沐行歌,輕啓薄脣:“走開!”
額,沐行歌挑眉,反問道:“爲什麼?”
如影沒答話,厭惡地皺了皺眉,他旁邊的小廝趕緊道:“小姐,請你回你的座位去吧,我們公子不喜歡和人同桌,特別是女人!”
“爲什麼,女人惹他了?”沐行歌毫不客氣地問道。
如影眉頭皺的更深,小廝無奈,給沐行歌做了個手勢讓她別亂說話。
沐行歌更惱火,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罵人,洛無遠趕緊跑了過來,拉住她就拖了回去,邊對如影道:“對不起,我姐今天心情不好,公子別和她計較,我這就帶她回去!”
他連拖帶抱把沐行歌拉了回去,沐行歌還罵罵咧咧:“不會是有病吧,什麼不喜歡女人,難道他和你一樣,都喜歡男人嗎?”
洛無遠汗顏,偷偷看了一眼如影,見如影已經站起身,在小廝的帶領下往外走。
洛無遠有些遺憾,也許他離開了就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本來還想找機會聽他一曲,看來是沒緣分了!
眼見那男
人消失在樓梯下,沐行歌站起來:“我吃飽了,我們繼續逛街吧!”
她帶頭先走,洛無遠趕緊跟了下來,就見那男子站在門口,他的小廝在拉着掌櫃的打聽事。
洛無遠多了個心,故意趁結賬走到掌櫃旁邊,就聽見掌櫃說:“王城裡當鋪很多,有名的就是洛家,你們要當古琴,可以去洛家問問!”
洛家?當古琴?洛無遠挑眉,轉頭又打量起那男子。
男子身着華貴,可是細看,卻發現他袖口都有些起毛邊了,這男人一定是窮困了,所以纔想當古琴的吧!
正想着,掌櫃的一擡頭看到他,就笑道:“算你們運氣好,這旁邊的就是洛家二爺,他很識貨,把你們的古琴拿出來讓他看看,他給的價就是洛家給的價!”
那小廝轉頭看了看他,就低聲道:“洛二爺嗎?請等下,小的去問問我們少爺……”
他說完就跑到如影身邊,附耳和如影說了幾句話,如影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就往前走了。
小廝無奈,回來對洛無遠說:“洛二爺,對不起了,我們少爺說不在你們家當,我們走了!”
小廝說完就去追如影,洛無遠愣了一下,這是什麼事啊,當琴還挑三揀四啊!爲什麼不在自己家當呢!
洛無遠忍不住追了出去,叫道:“那位公子請留步!”
如影三人當沒聽見,徑直往前走,洛無遠一急,迅速跑上前堵住瞭如影的去路,如影一個不察,撞到了他身上,洛無遠趕緊扶住他,擦身而過之時,嗅到他身上一種淡淡的味道,這不同於脂粉的味道,有種乾爽,令人精神一振的味道。
“公子小心!”洛無遠扶好他,微笑道:“我想問問,爲什麼公子不願意到洛家當琴呢?”
如影往後退了兩步,微蹙俊眉,似不願多說。
旁邊的小廝陪笑道:“洛二爺見諒,我們少爺不愛和人打交道,還請二爺別再阻攔了,我們辦完事還要趕路呢!”
“你家公子就是奇怪,明明要當琴,爲什麼就不能當給洛家?我們這位二爺最喜歡這些東西,他給的價一定不會少的,你們就讓他看看吧!”沐行歌走上來幫腔道。
如影似被逼的無奈,猶豫了一下才道:“洛二爺,我是急需用錢,纔想當琴,最遲十天就要贖回,洛二爺不會喜歡上這琴到時不讓贖回吧?”
一聽這話,洛無遠臉就沉了,可是看到男子俊美的臉,他也發不出怒氣,淡淡一下笑道:“我雖然喜歡這些東西,卻不會奪人所好,你放心吧,別說十日,就是一百日,只要到時你來贖,一定原樣奉還!”
“這就好!我們找個地方,讓二爺先看看琴,再談價錢吧!”如影道。
“也好,就到我的園子裡去吧!沐嫂子,你還逛街嗎?”洛無遠回頭問沐行歌。
沐行歌以手掩脣打了個哈欠:“不逛了,回去吧!”
洛無遠點點頭,叫來了馬車,讓沐行歌先上車,自己隨如影上了另一輛馬車,一行人就回到了園子。
下了馬車,沐行歌也不多留,回了自己的小院。
洛無遠把如影讓進花廳,就迫不及待地讓小廝拿出琴來欣賞。
等打開匣子,看到裡面的古琴時,洛無遠被驚了一下,脫口問道:“這琴真是你的?”
如影苦笑:“二爺難道以爲我是哪偷來的嗎?這琴自然是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琴……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冰絃琴吧,以前據說珍藏在鬼方皇宮,是鬼方皇太后最心愛的寶物,只是聽說三十年前就失蹤了……公子是怎麼得到這古琴的?”洛無遠懷疑地看着如影。
如影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什麼皇室後裔,這琴是我十歲時父親送的,我從小眼瞎,只愛撫琴,家父就重金購了這琴送給了我,當時據說用了十萬兩黃金,至於和誰買的,那時年幼也沒問,現在想問也問不到了!”
洛無遠看他眉目間有淡淡的憂傷,不忍再問他的傷心事,就頜首道:“十萬兩黃金買這琴的確值得,如果現在拿去賣,最少也值十五萬兩黃金!公子,我可拿不出這麼多錢當你的琴啊!”
如影欠了欠身道:“這琴我不賣,給十五萬兩黃金也不會賣的,要不是急等用錢,家裡也沒比這琴更值錢的,我也捨不得拿來當!”
“哦,那你需要多少錢啊?”洛無遠問道。
“五十萬銀子!洛二爺覺得值我們就寫當票,要是覺得不值,請送我們出去吧!”如影不卑不亢地道。
五十萬和十五萬兩黃金比起來,只是這琴三分之一的價值,洛無遠看了看如影,點頭道:“十天之內來贖是嗎?那要算五分的利息了,如果超過十天,利息是十,你要不嫌我黑,我們就寫當票!”
這和外面的當鋪是一樣的利息,洛無遠也不算訛詐他。
如影沉默了一會,似在心裡算賬,等算好就點頭道:“行,洛二爺,我相信你,寫當票吧!”
洛無遠點點頭,讓如影稍等,出去把自己的賬房先生叫來,就開了當票,寫好讓如影簽字畫押。
如影摸着當票,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洛無遠探頭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安陽!”
這讓他有些琢磨不透,好像沒聽過姓安的大富人家啊,這兩個字也可以是字,也許這人不願意暴露自己真正的姓,才以字代替吧!
“洛二爺,請代我好好收藏這琴,這是家父給我的遺物,對我意義重大!”如影拿了銀票,臨走前再三叮囑。
“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替你保管,安公子,我希望等你來取琴時,能給我撫上一曲,那我就什麼遺憾都沒了!”洛無遠笑道。
“嗯,我會考慮的!”如影拱了拱手,在小廝的指引下上了馬車,洛無遠不放心,見他們走了還派人跟了出去,等晚上,派出去的人來稟告,說如影三人已經出了城,往南邊去了。
洛無遠這才放心,取出琴來,把自己會撫琴的幾個小倌都叫了來,讓他們給自己撫琴。
可是這幾個小倌都無法撫奏出這琴的精髓,總是差了那麼一點,讓洛無遠有些遺憾,越加盼望如影趕緊來取琴,自己就能欣賞到絕世的美樂。
這邊的琴聲傳到了沐行歌樓上,沐行歌聽着有些心亂,讓她不能鎮定的不是琴聲,而是如影給她的一張字條,就在洛無遠眼皮下,她發火的那一瞬間,如影以極快的速度塞進了她袖中。
她沒有在明玉面前打開,回到自己小樓一個人時纔打開了,上面寫着:“沐翰落在了戰天鉞手上,暗夜也死在他手上,尊主準備好,十日後屬下來接你走,沐翰我也佈置好了,同一天把他救走,尊主勿念!”
沐翰竟然在戰天鉞手中,沐行歌看了心沉沉地就落了下去,從宮暮柔提出要救沐翰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戰天鉞卻從沒在自己面前提過這事,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一開始是想拿沐翰要挾自己嗎?後來發現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就暫時放下了沐翰這顆棋子……
暗夜死了,她在西溱的聯繫斷了,所以他才那麼放心讓她出來走動,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她的手下不止暗夜,還有如影他們吧!
沐行歌越想越心寒,甚至連明玉也懷疑起來,暗夜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如果是戰天鉞把明玉派來的,那自己身邊不就全是戰天鉞的人嗎?
這人詭計多端,一個陷阱接着一個陷阱,讓她防不勝防,她自以爲的聰明,不過是他眼中的笑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