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想的很簡單,有神獸出沒的地方,山中的藥材也沾了靈氣,被它們的糞便滋養,這些藥材也就比別的地方的藥材好。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那些從周邊採到的藥材,效果出奇的好,吃了雖然不能長生不死,延年益壽的功效卻是有的添。
沐行歌聽到這裡就問道:“你是讓我去冡嶺找解藥嗎?你確定那裡的藥真能幫我?”
如果沒有用,她又何必去冒險呢!
丘芟荑淡淡地道:“山裡的確有種藥材,能讓你活的久一點……這種藥材就是維繫夜夫人能活那麼多年的東西,只是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要想徹底解決,還是要得到神獸的精血。屋”
“你憑什麼說神獸的精血就一定能幫我呢?”沐行歌不是很信,別說世上有沒有神獸還不知道,就算真有,那神獸也不可能輕易讓他們拿到它身上的血。
“我是推測的,既然山裡的藥材能維繫夜夫人活下來,它們的精血一定能幫你解毒。沐小姐聽說過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嗎?夜夫人,戰天渝,如影還有你吃的武功增進的藥裡面含的幾味藥材就是來自冡嶺,這就像平日我們知道的那個道理,毒蛇出沒的地方,旁邊必定有解毒的藥材一樣!”
丘芟荑誠懇地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夜夫人吃了藥丸引發了衰老,會不會就是這些藥材別的作用造成的,那山裡只有神獸,如果其他的藥材不能徹底解決問題,那就只能相信傳言是真的!”
沐行歌心一動,是藥三分毒,丘芟荑說的也有道理,這世間很多藥材是良藥可本身也有副作用,夜夫人和如影他們只知道藥物能提升功力,就沒想到帶來的副作用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想的再廣一點,所謂的提升功力的藥會不會就是一種激素,可以在短時間極大地提升人體的潛能,吃的人以爲自己走了捷徑,卻沒想到,只是將自己未來的能量提前支取了。
身體各種器官的功能超負荷運轉,當到了臨界點,再也無法負荷,就崩潰了。
“既然你覺得神獸的精血能幫夜夫人,爲什麼不去取呢?”沐行歌問出自己的疑惑。
丘芟荑自嘲地一笑:“這就是剛纔我爲什麼一直追問鉞皇願不願意爲你去送死的原因。沐小姐,我這些年留在夜夫人身邊,爲了幫她找到解藥,想了無數方法,也徹底地研究過了冡嶺,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那對神獸的確存在。你認識嘉衛的華靜萱公主,她養的雙頭獸你也看到了吧,那雙頭獸就是神獸的小獸,只是不是那對神獸生的,是雄獸和一隻母獅子生的。”
沐行歌膛目結舌,這動物之間還玩婚外情啊,神獸顧名思義就不是凡間之物,而且存在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感情也不是其他動物能比的,雄獸和別的動物生出野種,雌獸能忍受嗎?
“你想的沒錯!”似乎看出了沐行歌的想法,丘芟荑苦笑:“雌獸是不能忍受這樣的行爲,所以現在山裡只有雌獸了,雄獸和山裡所有的母獅子都消失了,十幾年前我去過冡嶺,看到了很多被撕扯過的動物殘骸,你無法想象那種場面,整個山谷都像被洗劫過一樣,到處是乾涸的血跡,那雌獸的憤怒摧毀了半個山谷。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那場面就像經歷了一次很於破壞力的戰爭。”
沐行歌說不出話了,思緒有些飄遠了,如果那對神獸真的互相陪伴了幾百年,她能想象被背叛的雌獸心情,憤怒的想毀天滅地吧!
“那雌獸很通靈,除了不會說人話,它似乎能猜透所有人的心思,我在冡嶺呆了兩年,可是就沒找到一種方法可以接近它,取它身上精血的方法。但我也沒白呆,我發現了雌獸很喜歡窺伺闖進山裡的男女,特別是夫妻……”
丘芟荑嘲諷地一笑:“你知道江湖上有很多夫妻,特別是喜歡在人前做恩愛典範的,他們到山裡尋藥,卻是各懷鬼胎,這樣的人遇到雌獸,只有一個結局,被它撕吃了。我在裡面呆了兩年,唯一見過的一對活着回來的夫妻,是一對平民百姓。他娘子眼瞎了,一身都是病,男人揹她進山尋藥。那雌獸跟了他們兩天,把他們引到了深處,我無法跟進去,那裡面全是毒氣,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了三天,才見他們出來,女人眼睛和身上所有的病都好了,而男人眼睛卻瞎了,眼睛上蒙着布條。我當時很納悶,這救了一個毀了一個,那有什麼用呢!”
沐行歌失笑:“不會是神獸讓男人把眼睛換給女人吧!要是真喜歡到這樣,他也沒遺憾吧!”
“我跟着他們出谷,不問清楚我不甘心,要知道,他們是唯一見過神獸卻能安然無恙地回家的人。等出了山谷,我才和他們打聽經過。他們開始不肯說,是我謊稱我娘子也得了不治之症,想帶她進谷尋藥,他們很單純,信了。男人告訴我,只要我是真心喜歡我娘子,爲了她可以失去一切,纔會感動神獸,他還說,只要我有一點不情願,神獸就會知道,結局就只有死。他說他在洞裡看到了很多屍骸,想必都是經不住考驗被神獸殺死的。”
沐行歌聽了不以爲然地道:“就算真能醫,救一個毀一個也沒什麼用!”
丘芟荑搖了搖頭道:“我開始也和你想的一樣,就這麼問了那男人,那男人笑了,說他的眼睛沒事,會長出來的……沐小姐,眼睛會長出來,你相信這匪夷所思的事嗎?我當時是怎麼都不信的,覺得這男人瘋了。可是那男人很自信地說一定會的,我反正沒事,就跟着他們回家。一路上,我問了所有這男人和他女人的事,才知道這男人爲什麼可以爲那女人做這麼大的犧牲。那女人是他家的童養媳,男人不喜歡她,一直把她當奴僕,後來家境敗落,哥哥嫂子把家產全搶了,男人也被打斷了雙腿丟了出去,是這女人一直揹着他到處求醫,靠乞討才讓他重新站起來,之後爲了幫男人,她接了很多針線活,等兩人生活好了,女人也累瞎了,還落了一身病!他就帶着女人到處求醫,有人指點他纔到冡嶺山中找藥!”
沐行歌欣慰地道:“這男人還不錯,有情有義啊!”
“嗯,我聽那男人說他們沒有孩子,女人一身病不會生,那男人也沒嫌棄她,一直不離不棄,他說女人跟了他一輩子,都沒好好看過這世界,他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治好女人。如果以前有人這樣和我說,我不會相信的,可是在山裡我一直跟着他們,我是親眼看到他對那女人的好,一點也不藏私。難怪他能通過神獸的考驗!”丘芟荑感慨地說道。
“那他的眼睛有沒有長出來呢?”沐行歌好奇地問道。
“長出來了……真的很神奇,我親眼見到他的眼睛本來是兩個窟窿,可是休養了三個月後,眼眶裡長出了新的眼睛。我當時大喜,本來想回去把夜夫人帶去讓神獸幫忙,可我多了一個心眼,我還想再試試,我花錢僱了幾對夫妻,以不同的藉口送進谷,可是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他們都被神獸看穿了!”丘芟荑苦笑道。
沐行歌看着他:“你就沒親自試試?”她看的出丘芟荑是真的喜歡夜夫人,這麼多年不離不棄的感情應該不是假的。
丘芟荑臉上浮現出了自責,愧疚,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矛盾。
“我沒告訴她這事……沐小姐,也許當時我太年輕,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也可能是我太自私,我……我無法爲她做這種事……”
丘芟荑手矇住了臉,聲音有些嘶啞:“她那時一心想報仇,對我的感情也沒什麼迴應,你不知道,她做過皇后,她怎麼看得起我呢……”
沐行歌懂了,愛的不深就是最根本的癥結,而且人心都是自私的,丘芟荑沒得到夜夫人任何好處,憑什麼爲她冒生命的危險呢!
他隱瞞了這事,夜夫人就一直活在絕望中,丘芟荑的不離不棄也許是良心的發現,又或者是滿足夜夫人對自己的依靠吧!
想到外面那些石像,沐行歌突然覺得有些諷刺,那些各種形態的夜夫人,是丘芟荑的自我安慰吧!她不否認丘芟荑愛夜夫人,可是這份愛終究要打個折扣,他愛她,只是還沒愛到用生命去愛的地步!
“你可以鄙視我!沐小姐,有時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可是我還是想爲自己辯解一下,如果夜夫人沒有做過皇后,如果她年輕時嫁給我,我想,我會爲她做這樣的事的!我無法爲自己說清,我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行了!”
丘芟荑站了起來,背對着沐行歌,淡淡地道:“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你自己選擇吧,要不要去冡嶺.如果你覺得戰天鉞不能爲你犧牲一切,那就別去做無謂的犧牲了。去冡嶺的山上找點藥材,能維繫幾年就維繫幾年,看着你的孩子長大,也沒有什麼牽掛了!”
他想了想,走到櫃子旁,摸出了一卷發黃的紙,回頭遞給了沐行歌:“這是去冡嶺的路,很多人都找不到進去的路,這是我畫的,圖上黑點的地方就是神獸在的山谷,希望能幫你!”
沐行歌想了想問道:“不能一個人去嗎?”
“不能,我觀察過,神獸對一個人根本沒興趣,你要一個人去了,你就算在山裡繞遍了,它也不會出來見你的。只有夫妻纔是它關注的對象!”丘芟荑真誠地道。
沐行歌默默接過了地圖,放進了袖中,起身走了出去,丘芟荑能幫自己的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只有靠自己了。
心情至少比剛纔進
來時好多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吧,只是走到門口,看着漆黑的夜,她頓住了腳步,該不該對戰天鉞說呢?
戰天鉞爲了自己,能像那男人對他娘子一樣心甘情願地去送死嗎?只要有一點不情願,他們兩都會死在那的。
這是一個人性的考驗,沐行歌低頭想着,丘芟荑早先說的話的確有他的道理,戰天鉞救過自己,自己也救過他,那是本能,是完全沒時間考慮的本能,要是明明知道會死,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有遲疑的想法,自己如此,戰天鉞也如此。
她想着有些迷茫,丘芟荑喜歡夜夫人,這是無法否認的,他關注了神獸那麼多年,肯定是瞭解神獸的,他不會危言聳聽地害自己。
“小歌……”戰天鉞在遠處叫她。
沐行歌擡眼,遲疑着走了過去。
“怎麼樣,找到方法沒?”戰天鉞見她一出去就拉住了她的手。
“嗯,有個方法,可以讓我多活幾年!”沐行歌微笑道,擡眼看到戰天鉞英俊的臉,心又沉了下去。她想到了夜夫人那張蒼老的臉,丘芟荑說的藥草是可以讓她多活幾年,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自己已經出現衰老症狀了,就算能多活幾年,頂着這張慢慢衰老的臉,那不是和之前一樣嗎?
她很快就會老的像戰天鉞的祖母,她敢相信戰天鉞會對自己一直不變嗎?
愛終究會被慢慢磨滅的,她無法想象自己就算多活幾年,這些日子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更殘忍的折磨……
“什麼方法?”戰天鉞見她頓住了,忍不住催促道:“快說啊,需要什麼藥材,我去幫你找!”
“先回去再說吧,這事一言半語說不清!”沐行歌拉着他離開草屋,她需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該怎麼做纔好。
回到營地,明玉他們給兩人留了帳篷,沐行歌隨便梳洗了一下就躺下了,戰天鉞也跟着躺下,催促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丘芟荑的方法是什麼?”
“有種藥草,吃了可以讓我多活幾年……”沐行歌剛纔梳洗的時候就想到了怎麼說,把這幾種藥材的名字告訴了戰天鉞,絕口不提冡嶺的事,在她沒想好之前,她不會拿這事來考驗自己和戰天鉞的感情。
“這麼簡單?”戰天鉞有些不信,丘芟荑之前說的那麼嚴重,怎麼可能就是這麼簡單的幾味藥材。
“不簡單,這幾味藥都是世間難尋的,而且還不是能完全根治我的方法,否則丘芟荑怎麼不救夜夫人呢!”
沐行歌嘆了一口氣道:“先這樣吧,就像你說的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能延長性命,我們就有時間想其他方法!”
“丘芟荑不是說我要救你必須死嗎?他爲什麼這樣說?”戰天鉞可不會這樣被沐行歌矇混過關,盯着破綻問道。
“他解釋了,說是幫我考驗你呢,之前你不是把我趕出宮嗎?他怕你嫌棄我,就這樣問,說如果你嫌棄我,我多活幾年也沒意思,還不如像夜夫人一樣,找個僻靜的地方等死好了!”沐行歌鎮定地道。
這話倒有些合理,戰天鉞已經聽沐行歌說過夜夫人和丘芟荑的事,丘芟荑對夜夫人不離不棄,想必也希望戰天鉞和自己一樣,對沐行歌不離不棄吧,如果他連爲沐行歌失去性命都不在乎,自然也不會嫌棄沐行歌。
戰天鉞想通了,就伸手抱住沐行歌道:“我說過的,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會一如既往地對你,我不會變的!你放心,不管那些藥怎麼難找,我都會幫你找到的!”
“嗯!”沐行歌窩在他懷中,疲倦地道:“睡吧,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的,只要不會像戰天渝他們急速衰老死去,就一定能找到方法救我!”
戰天鉞看她的情緒已經沒有以前悲觀,就放下心,點頭道:“好,你放心睡吧,明天我們下山就去找藥!”
兩人相擁而眠,戰天鉞放下心,很快就睡了過去,沐行歌聽着他均勻的呼吸,垂眸看到他摟着自己的手,苦澀地一笑,等她像他祖母那麼老,他還能抱的下去嗎?
只怕到時就像丘芟荑一樣,心裡嘴上都可以說喜歡,實際還是有一點私心嫌棄的吧!
她想到了那神獸,一點點的不情願都能看出來,所以纔有那麼多送死的人吧!
她突然有些慶幸,她沒神獸的能力,不能分辨人心,否則看穿了身邊人的嫌棄,她應該會更絕望吧!
張愛玲說過,一點愛就能維持一段幾十年的婚姻,就是無奈地闡述了婚姻的本質吧!
你騙我一點,我騙你一點,相安無事,哄着鬧着就是幾十年……
想着就有些悲哀,這世間的感情就這麼經不住考驗嗎?是不是除了父母對子女的愛是無私的,男女之間就沒有純粹的愛呢?
胡思亂想着,也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等天亮她還沒起來,就聽到外面戰天鉞吩咐準備出發的聲音。
“小歌,我們回西溱還是去鬼方王城?”戰天鉞看到她穿衣出來,就問道。
“去王城吧!到這裡不看看染荷她會罵我的,何況,我還想看看懷榮灣,聽說規模比以前大,去看看建成什麼樣子了!也許以後就沒機會來了!”沐行歌道。
“胡說什麼,以後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戰天鉞走過來,故作生氣地瞪了她一眼,才笑道:“去懷榮灣也好,正好看看你親手發展起來的懷榮灣是如何繁榮,那邊現在有很多商家,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呢!”
“嗯,那就走吧!”
一行人收拾好,就前往王城,戰天鉞先派了侍衛去通知染荷,等他們趕到王城時,染荷夫妻已經等在了城門外。
按戰天鉞的吩咐,他們沒帶官員出來,染荷很聰明,一看到沐行歌帶着面紗的樣子,就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迎上前,還沒說話眼淚就刷刷地流了下來。
“別哭了!”沐行歌拉着她上了馬車,才淡淡地道:“本來不想來見你就是怕你哭,只是不來見你,你會更痛苦的,所以我來了!我沒怪過你母親,如果不是她和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也沒有今天,你不要內疚,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能幫我照顧兩個孩子就幫我盡點力吧!”
“姐……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染荷淚眼汪汪地看着她。
沐行歌淡淡一笑:“你母親尋找了那麼多年,也沒找到方法,我能有什麼方法呢!聽天由命了!”
染荷怔怔地看着她,這是第一次見沐行歌如此消極,之前沐行歌在自己心目中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何時見過她這樣啊!
“染荷,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願意嗎?”沐行歌問道。
“姐,你和我客氣,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染荷趕緊道。
“這事就只能你和晏漓烜知道,千萬不能告訴戰天鉞,知道嗎?”沐行歌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