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依舊噙着淺淺笑意看着眼前少年,目光裡頗有長輩看晚輩的那種柔和溫度。
這少年遊騎一愣,“娘娘認得家父?”
“當然認得,你父母的婚都是我許的,你舅舅里昂和你姨母南笙,當初是我讓他們和你的母親結爲義兄妹。”
葉風回伸手指了指他歪在頭上的那個面具,面具上有着深藍色的圖騰紋樣,雖是看上去有些抽象,但依舊不難看出,是一隻眼睛,鷹的眼睛。
“你面具上這紋樣,是鷹眼的徽記,我親手畫下的,我想你會選擇這個作爲你面具的圖紋,正是因爲,你的名字就叫做鷹,是嗎?鷹兒,你小時候我可是還抱過你呢。”
葉風回溫和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之所以一眼就看到他,走過來和他說話,正是因爲,葉風回認出了他這張似曾相識的臉。
和他父親徐柯年少時……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只不過,徐柯年少時,世家少爺身世顯赫,眉眼裡都是英氣的張揚,而眼前這少年,眉眼裡倒是多了幾分龍雨沁纔有的沉穩和柔和。
徐鷹登時就愣住了,有些不大好意思。
雖說一直就聽聞父母都是賢后娘娘的嫡系心腹,但畢竟這個傳說中的女人,已經消失這麼多年了……
所以,于徐鷹而言,她還是很陌生的。
而葉風回出現之後,他就覺得,她是很高高在上的,眼下她卻這樣和善的同他說話。
少年郎當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輕輕揉了揉鼻子,吸了兩口氣,才說道,“我一直以爲……是父親在吹牛,您是那麼尊貴的人,怎麼可能……和我父親有那麼好的交情呢?”
葉風回聞言一愣,旋即就笑起來了,很是樂呵,看起來……徐柯在鷹兒眼裡,可不如千隕在燃兒眼裡來得高大威嚴啊。
如此也就多少能夠判斷……
葉風回笑着問道,“聽你這話,雨沁還是將徐柯管得死死的呢?”
“可不是麼,都好多年了。”
徐鷹努了努嘴,少年的面容上難掩嫌棄,但是不難看出,說到父母的時候,他本就比徐柯溫和的眉目,變得更溫柔了。
“我看父親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了。”
徐鷹脣角翹起來,微微笑了笑。
葉風回眉梢一揚,就在他面前蹲下來,“我曾經可是給徐柯下過緊箍咒的,如若他敢欺負雨沁,我絕饒不了他。”
“原來如此……”徐鷹摸了摸下巴,說得若有所思,“看來父親沒騙我啊。”
“他說什麼了?”葉風回倒是很好奇了,畢竟一直沒有回帝國,沒回王城,她對尚未來得及見面的大家,也是很掛念的。
於是,葉風回作爲長輩,作爲皇后,作爲軍隊的精神領袖,就這麼蹲在這臭烘烘的馬廄邊,同徐柯和雨沁的兒子說話。
徐鷹思索片刻,“父親每次被母親欺負的時候,我問他爲什麼不反口呢?他就說這是皇后懿旨不可違,要是他敢欺負母親的話,會死得很難看的,我一直以爲他是吹牛,說白了就是疼我母親,還找藉口。”
葉風回聞言就笑了,“說是我的意思不可違倒也不是假話,但他疼你的母親也是真的。”
真是好多年沒見了啊,鷹兒都長這麼大了。
“你還有別的弟弟和妹妹嗎?”
葉風****了句,畢竟自己離開這麼久,雨沁和徐柯感情好,總不可能只得鷹兒一個。
“原本……是應該有一個的,只是聽父親說,那時候您和陛下忽然消失了,大家都很難過,而且帝國的事情也很多,母親又因爲您的事情傷心,又要操勞很多事情,所以那個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
徐鷹說到這裡,就有些傷感,少年清秀的面容,不懂掩飾情緒,是難過還是高興,都在臉上明白寫着呢。
“後來父親心疼母親生育辛苦,便沒再有其他孩子,只我一個。不過舅舅倒是有三個孩子,南笙姨母也有兩個,所以我還是有弟弟妹妹的,而且長輩們走得近,和其他叔伯家的孩子也都很親近。”
葉風回聽了這話,倒是安心了幾分,輕輕點了點頭,但還是對於雨沁那個早夭的孩子有些傷感。
她伸出手去,就輕輕摸了摸徐鷹的頭,“都長這麼大了,印象裡,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是您離開太久了。”徐鷹小聲說了句。
葉風回淺淺笑了笑,“徐柯和雨沁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寶寶貝貝的,怎的就捨得將你送來加索參軍?而且,我都沒聽他們說過。”
話中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斯隕他們。
徐鷹就更加不好意思,“我資歷淺,也就是父母不捨得,所以一直沒將我往戰場送,我去年才參軍的。不像燃殿下,又不如青玄殿下那麼會謀略,所以還只是個小騎長而已,不足一提。這也算是軍部的規矩吧,沒到將領銜別的,哪怕是臣貴子嗣,在議事中也是不提的。就連燃殿下,在資歷淺的新兵時期,議事中也是不提他的。”
“雖說是個好規矩,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葉風回輕輕嘆了一口,手指又在他頭上摸了摸,“雨沁和徐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你有個什麼好歹……”
光想着葉風回就有些後怕啊,昨晚那一戰,她都不知道鷹兒就在出戰的遊騎士兵裡。
昨晚的戰爭是有傷亡的,要是徐鷹有個什麼好歹,她怎麼和雨沁和徐柯交待啊?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徐鷹笑了笑,“母親說這是您說過的話,更何況,我是徐柯和龍雨沁的兒子,我覺得我不會那麼容易死在戰場上的,父母也是因爲知道這個,纔會同意讓我奔赴前線……”
葉風回看着他透着幾分少年青澀的面容,笑得有些欣慰,“雨沁和徐柯,養了個好兒子啊。”
徐鷹輕輕擡手撓了撓頭,不過,因爲有葉風回的忽然出現,他起碼暫時從損失了坐騎的難過中,緩解過來了。
葉風回掃了一眼他手中斷裂破損的繮繩,輕揚眉梢,站起身來,“好了,別在這窩着了,起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