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亂世,各方門庭都沒有閒着,雖然出家人不念紅塵,只是國運變動,牽涉萬千,安能不分杯羹?於是以“扶龍庭”的名義,四處活動,青城、龍虎、崑崙、峨眉等等,倒沒想到道統已經破落的嶗山,碩果僅存的一個嫡傳弟子居然也跑到紅塵中當起了客卿幕僚。↑
其實這也沒什麼,誰不想光耀門楣?
只是逍遙富道的選擇值得商榷,那麼多地方不去,偏偏選了個縣衙。嶗山雖然不行了,但好歹千百年的招牌,還是金漆尚存,能吃得開。再說了,嫡傳弟子就算礙於修道年短,修爲不甚高深,但始終是得到真傳的修者,能施展神通,在凡俗中已是陸地神仙般的存在。
故而,以逍遙富道的情況去某一州郡投靠刺史大人綽綽有餘,很容易便得到賞識,委以重任。
道法顯世,妖魔出沒,軍伍中對於修者的需求頗爲迫切,每一州郡中,都養着爲數不少的修者,他們當中本事有高有低,良莠不齊,也不排除有濫竽充數的角色。
真正出身門庭道統的弟子去到,定然會受到隆重歡迎的。比如當初的正陽,下山去揚州,只短短几日工夫便成爲元家的座上賓。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嶗山敗破,逍遙富道更應該找個強大的勢力依靠,以圖東山再起,緣何流落到一座小小的縣衙裡去了?
難不成真得覺得陳三郎前景無限,具備潛龍之勢?
哼,嶗山向來都不精通望氣觀人。哪裡來的把握底氣。
正光已經恨逍遙與陳三郎兩人入骨,目光惡狠狠的:“張師兄。此事你定要給我青城一個公道。”
張師兄呵呵笑道:“莫急,爲兄自有分寸。”
望向陳三郎:“陳狀元。聽說昨晚你們襲擊了青城觀的兩名道友。如斯作爲,可不光明正大呀。”
特意把“光明正大”四字咬得重。皆因每個縣衙的衙門中,都會懸掛有這麼一塊牌匾,上書:“光明正大”。
逍遙冷笑一聲:“當年青城觀等,夜襲嶗山,可用了不少伎倆手段,難道就光明正大了?”
昔日嶗山,傳承固然式微,但還是有一些老傢伙坐鎮。要不是來襲的強敵用了計謀,也不至於敗破。
張師兄面不紅,曬然道:“過去的事不好分辨,只說當下。”
“好一句只說當下!”
逍遙怒極而笑。
張師兄不理會他,只問陳三郎。
陳三郎緩緩道:“我曾被人種下過秘法。”
這句話有點答非所問,但張師兄一下子就聽出了玄機,問:“什麼秘法?”
“具體名稱我不知,只知道被該法種上後,如芒在背。時刻都像是被人盯住一般,全身幾無遮掩。據說,此法逆天而行,能掠人氣運。化爲他人嫁衣,成爲養分……”
頓一頓,陳三郎繼續說道:“做個形象比喻。如同養豬。把豬養肥了,然後剝皮剔骨。割肉而食。”
聞言,張師兄微微動容。他是個明白人。如何聽不懂?青城觀的那門秘術在修界頗是出名,名頭響亮得很。
該秘術有傷天和,不見人前,但暗地裡一直被使用着。
對此,修界中各大門庭都是心知肚明,也沒什麼好說的。
道法神通,若以“正邪”來定義,未免武斷。
陳三郎的這番話,落在正光耳中,卻如同炸響一道雷,他圓睜雙眼,指着大叫:“你,你認識正陽師兄?”
正陽道長下揚州,他鼎力輔助的不是刺史大人元文昌,而是其子少將軍元哥舒,這是有講究的。
元文昌貴爲刺史大人,執掌揚州,乃是第一把手不假,但他年紀漸長,無論命氣,還是時運,規格都已經固定,很難再發生大的改變。但作爲他的繼承人,元哥舒卻不同。其少年得志,來日方長,潛力很大。
當初正陽曾飛書回觀,寫了一篇詳細的書信,呈交給師尊,便是關於元家父子的分析報告。
其實內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元文昌軍伍出身,性格堅毅獨斷,不會輕易被旁人左右,即使正陽成爲他的幕僚,但發揮的影響作用肯定不會大到哪裡去。因而不如全力去輔助年紀輕輕的元哥舒,更容易得到依賴信任。
這個判斷非常準確,正陽很快就成爲元哥舒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甚至被尊稱爲“道父”,言聽計從。
在輔助元哥舒的過程中,正陽施展了道觀秘術,爲元哥舒養人掠氣。
這件事,青城觀上下都是知道的,並且覺得很正常。
非常時,行非常事,只有俗人才會糾結於正邪黑白。
只可惜正陽功虧一簣,最終遭受秘術反噬而橫死。他的死,宣告了青城觀在揚州方面經營的失敗,甚至使得青城觀主心中產生懷疑:潛龍也許不一定在揚州出水……
因爲懷疑,纔有了門下弟子下山,分頭行事的新計劃。
對於正陽的死,衆師弟們都頗爲憤慨,不過師尊有令,讓他們不得下山去復仇,凡事以道統爲重。
然而眼下聽陳三郎這麼一說,正光腦海靈光乍現,立刻想明白了關竅:正陽秘術施展的對象中,其中有陳三郎。但如今陳三郎活得好好的,連氣象都凝聚出來了,那麼正陽的死,豈不是說應在陳三郎身上?
彼此的恩怨根源,原來在此處。 一嫁大叔桃花開
旁邊逍遙富道聽着,也是反應過來。先前見陳三郎痛毆正德,瞧得有些心驚,以爲看走了眼,斯斯文文的書生實則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不曾想他與青城觀的仇怨並不遜色於自己。
能不怨嗎?
逍遙都可以想象得出,那時候陳三郎被人當成豬來養的折磨和痛苦,他竟能逃出生天,成功地躲過了秘術的掠奪,真是福澤深厚,大難不死。
逍遙也聽說過青城觀那門秘術的厲害。
張師兄搔起了頭髮,發覺講恩怨是非,說來說去,己方居然變得理虧,他覺得需要換由頭來解決事情才行。
但不等他發話,邊上正光已是怒氣衝衝:“如此說來,是你害死了正陽師兄。好哇,新仇舊恨,今天全部都要一次算清,納命來吧。”
他的暴走,正中張師兄下懷,不動聲色地擼起了鬍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