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那堅硬的蟲繭碎落一地。有一道黑影猛然從繭殼裡射出,它帶着一抹奇異的碧綠色光芒直衝向洞穴黑暗的上方空間。然後像是撞到了什麼,零隻聽到一聲小獸受傷的輕叫。跟着那道綠光又墜了下來。
它落到地上,彈起,撞到山壁,再滴溜溜滾到零的腳邊。
零訝然地看着它。
視線裡,是個圓滾滾的身體。那露在上面的應該是肚皮,白得像雪一樣。肚皮上長有四支小肉爪,它們正對着空氣劃個不停。然後這東西很努力地滾了一圈,讓四爪着地,和雪白的肚皮不同,它有着淺黃色的身體。頭和身體完全連在一起,形如圓球的小東西長着一雙大得誇張的眼睛。
眼睛和身體一樣圓,正“水汪汪”地看着零。
零涌起一陣不祥的感覺,他可是聽說有些動物會把看到的第一個生物當成自己的母親。零可不想當奶爸,但似乎現實由不得他選擇。這像圓球似的小東西,頭上長着一對“Z”字型的奇怪耳朵。姑且稱之爲耳朵吧,零可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器官。
但這對耳朵一抽動,卻彈出如同薄膜般的雙翼來。薄翼作出高頻率的振動,讓小獸飛了起來。它飛得高了,這時零纔看清,這傢伙的額頭上,有着一個綠色的菱形標誌。
“拉拉-”小獸歡叫一聲,突然飛撲進零的懷裡。
它似乎對零十分依戀,圓滾滾的身體使勁搖晃,並朝着零的胸口拱個不停。
零一手拎起它,跟着直接丟到了洞穴的另一邊。在這個自身生存都成問題的時代,零可沒閒功夫養只奇怪的生物當寵物。皮球似的小獸被扔到了山壁,又彈回了地面,它朝着零發出一聲委屈的叫聲。跟着又繼續飛了起來,再次撲進零的懷中。
零手忙腳亂地往外推,但這傢伙實在很粘人。零給纏得惱火,直接抓着它往牆壁上一按,想讓它消停一會。不想這東西還真像皮球似的,身體極爲柔軟。零略微用力一按,小獸的身體立刻壓成扁平。
“拉拉——”它低叫一聲,卻從嘴裡噴出一道黃色的液體。
黃液一觸到山壁,那堅硬的岩石如同被強酸腐蝕一般,竟迅速地消融,並飄起如同硫磺般的刺鼻味道。
零一徵,想起這東西好像是吞金蟲進化而來的新生命。吞金蟲的胃酸可是這世上最強烈的消蝕液,它能夠溶化複合材料裝甲,現在消融了岩石山壁也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不過,這卻讓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零把小獸又拎了回來,恢復圓形狀的小東西看着零,突然打了個哆嗦。
漢斯睜開了眼睛,他的身體正在復原。儘管因爲體內能量的下降,因此恢復的速度緩慢了許多。可隨着骨骼的癒合,儘管被炸掉的左手還沒再生出來,但漢斯卻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爲零就在他的身前,零身上血肉的味道就像興奮劑般刺激着漢斯的感官。漢斯現在餓極,只想把零撕碎吞下。
可他也發現,零手裡多了樣東西。那東西圓滾滾,還長着一雙大眼睛,怎麼看也不像是武器,倒像是什麼生物。
自然,漢斯無法判斷那是什麼東西。他也不在乎,管它是武器還是生物,漢斯連零都沒放在眼中,又怎麼會在意這隻小東西。
他發出獰笑,朝着零走過去。
零卻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舉起手裡的小獸,然後雙手使勁一合。小獸的身體立刻被奪得扁平,發出“拉拉”的叫聲,從嘴裡立刻噴出一道黃色的水箭。
這道水箭毫無窒礙地落到漢斯的身上,漢斯一愣,顯然無法判斷零此舉的意義何在。可隨即,他發現被水箭噴到的身體部分,像是大太陽底下的冰雪般,竟然飛快消融。
漢斯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零卻連續擠壓着小獸,不斷噴出高濃度的強酸。小獸簡直就像一把強酸機關槍,被零擠得兩眼淚汪汪,卻不料朝着漢斯全身噴出道道酸水。
那些黃色的液體一沾到漢斯的身體,就盡職地分解漢斯的肌肉、骨骼、血管及纖維。漢斯終於慌了,他發現自己強悍的身體並不像以往般自己飛快恢復。連日的消耗讓體內的能量得不到補充,而身體再生的速度卻跟不上濃酸的腐蝕。這讓零無論如何也殺不死的怪物,現在卻被一隻由吞金蟲進化而來的新生命體逼上了絕路。
這讓零想起東方國度一句老話:一物降一物!
漢斯絕望地咆哮起來,他猛地往零撲去。不料雙腿已經腐爛,這一用力,立刻折斷。雙腿如同稀泥般爛掉,漢斯整個人摔到了地上。他宛如易碎的陶瓷娃娃,在接觸地面的同時,整個人頓時摔得粉碎。
血合着肉沫噴了零一臉,零終於停下擠壓小獸的動作。這小東西也給漢斯的血水噴了一身,它似乎十分厭惡,立刻掙脫零的雙手,飄浮在半空使勁一陣搖晃,像小狗般將身上的血水甩飛出去。
零抹了把臉,有些感嘆地看着漢斯。這怪物有着無限再生的體質,堪稱完美的生物,卻不想被吞金蟲進化出來的新生命體用強酸活活給腐蝕掉。但不管如何,能夠幹掉漢斯,零總算完成了老傑克最後的委託,他也鬆了一口氣。
可他沒有注意到,那些沾滿他全身的漢斯血液,有那麼微小的一部分卻被他自身的毛細血孔所吸收了進去。那需要用到高倍顯微鏡才能觀察到的異象,零自然不會發覺。他現在只想回到基地先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算起來,他已經三天沒合過眼了。
而在狙擊和被狙擊的這場戰鬥結束後,零感覺到體內似乎多出來一個進化點,而敏捷強化的能力也有着朝二階突破的跡象。果然,新時代的力量可以用藥劑獲得,但更直接更便利的方法,卻是徘徊在生死間的戰鬥!
“拉拉——”身後,圓球似的小獸見零要走,立刻飛了過來,可憐兮兮地看着零。
零皺着眉頭看着它,又看了看漢斯的屍體,最後嘆了口氣道:“好吧,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言下之意,既是同意這小東西跟着他。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零的意思,小獸歡叫一聲,飛到零的肩膀上趴了下來。
零無奈搖頭,心裡只希望這傢伙的食量別像它的父母那般巨大。
擡腳便要離開,心臟卻猛然一鼓。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像電流般掠過全身,零突然睜大了雙眼,就這麼直挺挺往地上倒去。小獸受驚,看着地面的零不知所措,它飛落地面,想用身體去拱拱零。
不想身體一觸到零,小獸卻縮了回去。
零的身上,正散發出不自然的高熱。
等零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醒過來的零隻覺精神非常旺盛,身體的狀態也從來未有的好。他有些疑惑,說起來這是他第二次突然暈倒。第一次暈迷發生在兩年前,那是在銀樹城的任務中解決了屠夫之後,離開醫院時零突然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暈迷中。
兩次暈迷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劇戰之後,零心想要是每次劇烈戰鬥後都會陷入暈迷,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但現在卻非研究這個問題的合適時機,離開了基地五天之久,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揣着這個疑問,零帶着那圓球似的小獸沿着吞金蟲開出來的通道走回基地。
兩個鐘頭後,零到達Z7基地的作業礦區。礦區出奇的安靜,看來由於漢斯的破壞,基地的生產尚未恢復。這間接也說明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帕克蘭財閥還未重新接管基地,否則必定是另一番景象。
所幸,基地的電源已經被修復。那隔斷了基地和礦區的大門,在零拍下按鈕之後,正轟隆隆地打開。
然而打開的基地大門後,卻出現一付奇怪的情景。
不幸身亡的人,屍體已經被清掃一空。工作區的入口平臺光潔如初,只是現在卻圍着幾十名倖存的礦工。其中零就看到那叫傑託的負責人,他正舉高雙手對大家說着什麼。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莉亞出現在人羣中間。所有人,包括傑託都離她遠遠的,彷彿她是可怕的怪物。莉亞低着頭,熟悉的身影,卻無往日熟悉的朝氣。而這般情景讓零覺得眼熟,那和兩年前漢斯和麗妲要被驅逐時的場景是多少相似。
零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他的出現,自然引起別人的注意。當大門打開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只有莉亞仍然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零沉聲問道。
傑託的視線先是落在零的身上,然後移到他腰間那兩把大口徑的左輪槍,最後低聲道:“長官,我們.......我們準備驅逐莉亞……”
“理由呢?”
“感染!病毒感染!”傑託激動起來,說道:“長官,你看看莉亞小姐的臉。我們也不願意這樣,可帕克蘭總公司方面的人遲遲未至。爲了保證大家的安全,我們這也是迫不得已。”
零默默地走到莉亞的旁邊,莉亞低着頭。金色的頭髮垂下,爲她擋住了左邊的臉頰。
伸出手指,零輕輕撥起莉亞的頭髮。那頭髮下,本來白皙的皮膚如今卻呈現詭異的暗紅色。有道道黑色的紋路出現在那暗紅色的皮膚上,如同怪物的血管。莉亞的左眼也出現了異變,她的眼白部分異常的多,而之前淡金色的瞳孔現在卻變成純黑。
黑色的瞳孔比正常情況縮小了一倍有餘,它嵌在大片的眼白裡,讓莉亞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頭髮垂下,遮擋住那形如惡鬼般的左臉。零嘆了口氣,昨日那美麗的少女已經不復存在。老傑克的死,莫名的病毒,已經讓莉亞的心埋入墳墓中了吧。
“你也看到了,長官。她必須離開。”傑託強調道。
零點頭:“沒錯,她是得走。”
聽到零的話,莉亞的頭垂得更低了。
“不過,我會跟她一起走。”零像是說着無關緊要的話般,語氣平淡如水。
莉亞愕然地擡起頭,看向了零。零握緊她的手,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我保證!”
零的眼神,平靜而堅定。那黃金的瞳孔中,倒映着莉亞那半邊依舊美麗的臉孔。
一如當年兩人初見時。
莉亞發現,原來零的眼睛從未猶豫或模糊過。她在零的瞳孔裡,看到自己清晰的身影。
“嗯。”莉亞輕輕的,卻同樣堅定地點了點頭。就在今日、此刻,她把自己的命運,從此交到這個男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