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根角牛的後腿,蠻把佈滿油脂的部分送到嘴邊,它用力一咬,便在這腿厚肉上撕下一大片來。肉片在那佈滿利齒的嘴巴里使勁咀嚼後,一口嚥下。
蠻身高235CM,體重達350公斤以上,是埃爾族的成年男性。它渾身長毛了厚厚的絨毛,這使得蠻不懼寒冷的天氣。身上穿着用異變獸的骨頭及毛皮做成的複合作戰甲,只是東一塊皮西一片骨頭用骨針和植物粗纖維擰成的線胡亂縫合在一起,與其說防禦作用,倒不如說裝飾作用來得更重要些。
事實上,這樣的作戰甲是埃爾族中戰士的象徵,而戰士在這支蠻族中擁有僅次於族長的地位。備受尊崇,因此無論女人或食物的分配上,都以戰士爲優先。
蠻不僅是一名戰士,還是這支十人左右的巡邏隊隊長。
另外一名戰士向蠻遞過來一個牛皮袋,袋子用角牛的皮所制,裡面裝的全是埃爾族最喜歡的烈酒。沒有哪個埃爾族人不喜歡酒這種東西,當然憑它們現在的釀造工藝還造不出牛皮袋裡這種烈酒。
烈酒是由阿斯加特方面的駐守員提供,蠻很喜歡這種飲料。喝了它後蠻會感覺渾身發熱,好像有使不完的氣力。
可惜,不久前族長科斯突然屠殺了那幾名駐守員,並宣佈和阿斯加特決裂。蠻不知道族長在想什麼,也不打算知道,它只知道如此一來,族裡剩下的酒就不多了。喝一點少一點,它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狂喝狂飲,現在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小口烈酒下肚,酒精的揮發使得蠻渾身發熱,它從嘴裡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若翻譯成人類語言大意就是“痛快”的意思。
埃爾族已經發展出屬於自己的語言,當然,由簡單音節組成的語言並不能表達複雜的意思。但簡單的溝通卻已經能夠辦到,語言的產生,使合作變成了可能,這也是異族智慧的體現之一。阿斯加特的駐守員可以通過學習它們的語言而與其溝通,只是每支異族所產生的語言不同,人類也不可能去學習所有異族語言就是了。
喝下一小口酒之後,蠻對身後八九名戰士一陣亂吼。簡單而粗暴的音節一頓響之後,這支巡邏隊結束了短暫的休息,它們拿着粗糙的鐵刀石斧,活動着笨拙的身體站了起來,並在蠻的指揮下開始接下來的巡邏工作。
埃爾族佔領了這帶崎嶇山地裡一箇舊時代的小型庇護所,裡面雖然有供人類使用的水淨化單元,可惜埃爾族人的智慧還不足以使用這些擁有科技含量的器材。直到阿斯加特駐守員的來到,在人類的幫助下,埃爾族才知道自己老巢裡原來藏着寶貝。
動盪年代,淨水堪比黃金,甚至比黃金更珍貴。
有水就有一切。
同樣,有水也會引來一切。
這些年,沒少附近的異族看中埃爾族基地裡的淨水單元。最近五年,便曾發生過三支異族聯手來搶奪埃爾族基地的衝突。但埃爾族的強大,以及阿斯加特駐守人員的從旁協助,使得埃爾族在那場戰爭中倖存下來。因此,像蠻現在這樣的巡邏,埃爾族近十年來從末一刻停止。
特別是這次突然和阿斯加特的決裂,更使得這樣的巡查是非常有必要的。埃爾族毫不懷疑人類這個種族的報復性,在它們看來,這些人型的猴子肯定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巡邏是一項冗長又沉悶的工作,要不是巡邏隊的成員能夠得到比普通戰士更多些的資源配給,蠻纔不願做這份工作。但這不能妨礙蠻一邊走着一邊開小差,蠻已經開始想像晚上要用角牛的肝來當晚餐,角牛的肝肥大且多油脂,用火微烤過之後會呈金黃色,散發着讓蠻無法抵抗的香味。
吃過晚餐後,自然是和自己的幾個伴侶進行交配,這是蠻最喜歡的運動之一,僅次於砍下獵物的頭。通過這最原始的運動,蠻既可以得到快感,又能夠繁育後代。只是無論哪支異族,繁育的機率都很低,完全比不上那些末開化的異變獸,甚至是普通的人類。
彷彿出於大自然某種神秘的規則使然,像能力者,又或異族,再或是像安吉古力特那樣的深淵生物。越是力量強大的生命,他們或它們的繁殖能力就越低,以此來維持着全球生物鏈間的平衡。
即便如此,蠻仍堅持每天進行這種原始運動。那是超越了智慧之上,由本能所引導的一種行爲。就在這時,本能讓蠻那走神的腦袋突然變得清醒過來,冷冽的空氣裡,蠻嗅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
人類的味道!
蠻立刻打了個手勢,巡邏隊的隊員們立刻散開,它們動作靈敏地攀上附近那些高大得過份的巨樹,很快借巨樹茂盛的枝葉及白雪隱藏了自己的行蹤。
片刻後,兩個冒險家裝束的人類男子出現在蠻的視線下。兩個人類正在交談着,並停下來不時拿出地圖對附近的環境進行比對。其中有一次,他們手指朝山區某個方位指去,那正是埃爾族基地所在。人類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打埃爾族基地的主意。
無論是出於報復還是其它什麼動機,蠻都不準備讓這兩個人類活着回去。不過它沒立刻動手,即使蠻的智慧沒有它的肌肉來得發達,可它也知道僅是兩個人類是不可能來到埃爾族所在的這片山區。這裡遠離人類的城市,被人類視爲蠻荒之地。能夠來到這裡,說明這兩個人類背後肯定還有同伴。
蠻準備一網打盡。
等兩個人類走遠之後,他發出幾個古怪的音節。一名隊員立刻跳下樹去,並向埃爾族的基地如飛跑去。蠻讓人回基地報信,同時他會留下記號,好方便基地的援兵追蹤而來。
做好這一切後,蠻又叫了幾聲,跟着所有埃爾族人都下了古樹,按照空氣中殘留的人類氣味,蠻遠遠跟在他們的後面。
在山區裡兜兜繞繞走了大半個小時之後,蠻遠遠看到了幾個防輻射帳篷。它發現了一個人類營地,這使得蠻露出一臉獰笑。從帳逢的數量來看,駐紮在營地裡的人類大概有三十來人。數量並不少,可也不多,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兵,蠻這支隊伍就可以全滅營地裡的人類。
時間已經是傍晚,幾個人類正在營地中討論着什麼。蠻雖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和駐守員接觸得久,也大致聽出一兩個單詞。這幾個單詞裡就包含了“水”和“奴隸”的意思,蠻勃然大怒,這些人類竟然對它們的水和族人打起了注意。
蠻決定出其不意地殺掉這些狂妄的人類。
於是在那幾人討論完畢,並鑽進防輻射賬篷後,蠻低聲發出一個音節。巡邏隊員立刻散開,藉助草叢及巨樹的掩護對營地形成包圍態勢,跟着它們放下手中笨重的兵器,改而從背上或腰間拿下如同某種野獸腿骨般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箭筒,箭筒裡有淬着毒液的骨矢。毒液來自埃爾族體內的毒腺所生,沾在骨矢上能夠在命中對手的時候麻醉他們或它們的生物神經。
無論刀斧還是箭矢都是埃族人自行製造,它們的智慧水平還不足以生產火藥類武器,可這些冷兵器在埃爾族人手中也有莫大的威力。只聽營地間突然響起了幾聲奇異的震鳴,跟着有短促的慘叫聲響起。蠻知道至少有十來個人類已經被箭矢所傷,那麼剩下的人可不是它這支巡邏隊的對手。
如果能夠殺了這些人類,那麼族長科期肯定會分給它更多的食物和女性,甚至讓它代替那可惡的洶,成爲埃爾族的戰士首領也有可能。因此,蠻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攻擊的信號。
埃爾族的戰士立刻收起箭筒,改而拿上巨大的刀斧發出陣陣咆哮朝帳逢裡衝了進去。
蠻衝在最前面,它揮舞着自己打造的一把雙刃鋼斧,隨手一劈就撕開了防輻射帳篷。可當蠻和另外兩名隊員擠進帳篷中時,卻半個人影也沒看到。就在它那遲鈍的腦袋還末反應過來自己進了陷阱時,彈幕突然從外面洶涌而至,把帳篷撕成萬千蝴蝶!
血在飛。
蠻看着自己和隊員身上不斷彈出青綠色的血液,劇痛告訴它這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蠻怒吼着,用手中的鋼斧充當盾牌使。可惜鋼斧的面積不足以完全遮擋住蠻高大的身體,於是蠻只能護住腦袋和心臟等重要位置,並朝彈幕的相反方向撤離。
不過十步的距離,已經有一名隊員倒在地上,它的腦袋至少捱了四五顆子彈,被爆成一地漿糊。
戰況的激烈出乎蠻的意料之外,而且人類使用的槍械威力大得驚人。至少蠻記得那幾個駐守員玩弄的步槍,子彈的威力並不足以像現在般輕易破壞埃爾族人堅韌的身體。
在退到帳篷邊緣的時候,另一名隊員也倒下了。蠻很生氣,卻知道自己敵不過衆多大威力步槍的威脅。就在它要衝出帳蓬的時候,蠻突然發現,一雙纖細卻光滑的腿不知道什麼時候環緊它的胸口,跟着蠻覺得耳邊有些發癢,就像有人對着它耳朵吹氣。
下一刻,還末反應過來的蠻只覺得脖子上一冷,眼中便看到一把被什麼東西塗得漆黑的匕首一劃而過。
蠻的脖子裂開一小道口子,它連忙捂住,卻發現傷口不斷擴展。剛纔匕首並非簡單的劃過,而加入了震盪的特殊手法,使得蠻肌肉絲絲裂開。更可怕的是,匕首上塗有異樣的毒素,讓蠻的力氣飛快消失。
龐大的身體撲通一聲摔到地上,蠻努力睜大着眼睛,勉強看到的是一個安靜的人類女孩。
她穿着短衫短褲,在胸口、手肘和雙膝處只有簡單的作戰皮甲包裹着。這是爲了最大程度減少身體重量而訂製的作戰服,而即使是一擊得手,女孩臉上也沒有絲毫興奮的表情。她一臉呆呆的模樣看着蠻,這是蠻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突然響起的槍聲驚起了大片林鳥,同樣讓洶的心臟大力一跳。
洶的身材比蠻要矮小些,但渾身的肌肉卻更緊實一些,使得它看上去充滿爆發力。洶的皮毛呈銀灰色,說明它已經從中年開始向老年邁進,再過五年,不管洶願意與否,它都得讓出戰士首領這個位置。肉體和力量的退化,並非洶每天近乎殘酷的訓練所能夠挽留得住。
可至少在現在,洶是除了族長科斯外,埃爾族裡最強大的戰士。
槍聲的出現讓洶感到一陣心悸,它心中閃過不安。蠻可能回不來了,之前不久,它收到蠻派回來的隊員通報,知道有一支人類隊伍深入埃爾族所在的這片山區。洶立刻安排另一支20人左右的隊伍趕去增援,然而直到現在,卻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看着紅豔如血的天際,洶彷彿得到一些預示。在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西面的天邊後,山區爲黑暗所籠罩。黑暗中彷彿隱藏着一頭可怕的惡魔,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埃爾族的基地,這讓洶十分不安。
這時,身後響起一連串的響起。洶回頭,便看到族長科斯從基地入口處大步走出。
科斯是名年輕的埃爾族人,同時也是最強大的戰士。它有着一身暗紅色的毛髮,再加上科斯幾乎戰無不勝,因此族人們尊稱它爲“血色黃昏”。意指所到之處,既爲生命的終結。
科斯倒提着它的長柄戰錘,這柄戰錘上刻有一頭猛獸的圖騰,是埃爾族族長的身份象徵。戰錘被科斯拖着在地面摩擦而來,於是昏暗的天色下這抹火光是那麼地清晰。
科斯明顯已經聽到了山區裡響起的槍聲,在幾個簡單的音節中,年輕的族長詢問着洶發生了什麼事。
洶據實以告。
聽完洶的報告,科斯很憤怒。它揮動着自己的戰錘四處亂砸,直轟得基地所在的這片山地顫抖不已後,憤怒的族長才停下手來。
科斯用埃爾族人特有語言對洶說道:“派兵,征伐!”
洶嘆氣,科斯的力量和勇猛是無容置疑的。可與此同時,年輕的衝動同樣無法避免。還年青的科斯,並末從時間的沉澱裡得到智慧。洶覺得有必要提醒下年輕的族長:“人類,陷阱。勇猛的族長,黑夜不是我們的狩獵場,我們需要等待,天亮。”
時間奪走洶的體能,卻給了它成熟的智慧。至少運用起本族語言來,洶能夠連貫且表達更多的含義,這是連科斯也無法辦到的事。
科斯從嘴中發出幾下咆哮,才指了指山區,再拍拍洶的肩膀。
洶知道它的意思是,山區裡的人類交給洶處理。洶點頭,拍着自己的胸口做出戰士的承諾。科斯這才放心離去,洶再看了眼黑壓壓的山區地帶,叫來衛兵,要它們加派今晚值夜的人手。
夜很漫長,也很短暫。
時間在快樂中被縮短,在沉悶中被延長。
對於守夜的戰士而言,夜總是漫長的。它們在基地入口處點着火堆充當照明,用來驅散黑暗的同時,也用以警告那些黑夜中的不速來客。大部分在黑暗遊蕩的異變獸會下意識遠離埃爾族的領地,可註定一些來客,並非區區的火光能夠嚇退。
距離黎明還有一個小時的此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光。同時,也是生物最疲倦的時候。
守在出口的五六個埃爾族戰士,至少有三人已經打起盹來,而剩下的兩人則努力撐起自己千斤重的眼皮,哪怕它們只有一隻眼睛。
其中一名戰士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可張大的嘴巴里突然多了什麼東西。
至於多了什麼它是不會知道,因爲一顆動能十足的子彈直接打進它的大嘴中,同時貫穿了它的腦顱。強大的震盪力道撕裂了它頭部的肌肉,於是在同伴的角度看去,這名埃爾族戰士突然半個腦袋就這麼飛上了半空。
顯然,偷襲者使用了消聲器材,否則無法無聲無息地崩掉這名戰士。
戰士的同伴剛要示警,嘴巴還沒張開,腦袋就是一震,跟着什麼意識也沒有。因此它並不知道,自己自大嘴以上的頭部爆成一朵血肉之花。以精彩的程度論,它毫不遜色之前被人幹掉的同伴。
至於打盹的另外三名戰士也將遭遇無差別的對待,只是黑暗中的殺手還不及扣下扳機,基地入口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只見一名揮身披着銀毛的埃爾族戰士大步掠出,並朝着火光不及之處發出聲聲咆哮,於是基地內的異族戰士源源開出,讓平靜的夜也跟着沸騰起來。
“媽的,功虧一簣。”黑暗中,有人這麼說道,跟着趁黎明末到來之前,殺手們悄悄地退走。
這一夜,洶並末入眠。它擔心人類會趁夜來攻,事實證明它猜對了。要不是它警覺得早,當所有守衛被幹掉後,熟睡中的埃爾族人將難逃屠殺的命運。
聞訊趕來的族長科斯,在看到兩名守衛血肉模糊的屍體時,異常地沒有大吼大叫。但那臉上的獨眼裡,卻燃燒着血一般的火焰。科斯決定不僅要把這些可惡的人類幹掉,還要用最殘忍的手法警告其它的人類。
犯我境者,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