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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湖畔是安靜的,同時卻又暗流涌動。
零手持匕首,身體微微放低,保持着一種介乎於放鬆和崩緊之間的狀態。
這是讓身體條件反射最大化的姿態。
這個可怕的殺手,正用某種奇異的步法及恐怖的速度出沒於零的視線死角。那四周越來越多的凌亂腳印,讓零無法憑此推測其運動的軌跡及規律。零能做的,只有把一切交給自己的身體。
經歷無數的戰鬥後,零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面臨危機時會自然而然地做出適當的反應。或規避、或反擊,身體的直覺甚至要比大腦的反應更快。這是通過千錘百煉,經歷無數出生入死後形成的一種戰鬥本能。它超脫了一切戰鬥技藝的範疇,洗練而直接!
突突突!
三記輕微的腳步聲連綿響起,偷襲者踩出進攻的音符,一把漆黑的軍刀憑空而現。刀尖微斜,將風阻減到極處,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往零的腰間遞去。
零隻感到腰間一麻,身體已經自然作出反應。
匕首下攔、格檔、橫推,再做出一個轉折動作,往偷襲者迎面削去。
漆黑的軍刀做出各種斬劈動作,和零的匕首短兵相接,在瞬間交擊無數,迸發出蓬蓬星火。火星閃爍,讓零看不到偷襲者的容貌。
匕首上壓力突然一輕,累得零用錯力道往前撲去。他及時收住勢子,卻發現偷襲者再次隱去了身形。
兩者間又回到了對峙的姿態,但這次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片刻之後,空氣裡突然傳來奇異的震盪,跟着有尖銳的嘯聲響起。
零左肩微微發麻。
不及細想,零轉身側移,便見一道雪浪和自己錯身而過。雪花飛濺中,黑色軍刀的刀尖時隱時現。偷襲者帶着一蓬雪浪急掠而過,當雪花落地,零又感到背後出現一點殺機。
速度好快!
心中暗贊偷襲者的速度,零做出規避的動作。如此連續幾次極速刺擊之後,人工湖附近的雪地已經亂成一團,只見數道縱橫交錯的雪痕出現在零所在的地面附近,標示出偷襲者進攻的痕跡。在這幾次快速的攻擊裡,零隻有一次觸及對方的軍刀,卻險些給帶得重心不穩。
對於這種近身格鬥的情況而言,一旦重心不穩,所帶來的將是致命的打擊。
不能再這麼被動挨打!
零的右眼噴出細細的金色火焰,神之右眼三級權限解除,零全力運轉“先知”的能力。在背後再次出現冰寒殺機時,時間突然變得緩慢起來。
在先知的推演中,偷襲者又是手持軍刀筆直刺來。按照之前交手的速度,零知道若不進行規避,0.5秒後對方的軍刀將刺入自己的後背。若對手戰鬥技巧夠精湛,那麼在破入零身體的同時,軍刀定然使用震盪的手法破壞零的脊柱及附近的神經,以及體內的血管和其它臟器組織等等。
總之,即使對於零這具改造過的身體而言,也是十分巨大的損害。
根據先知的推演,零大腦全力運算下,得到好幾套應對的方案。最後,他選定其中一套並立刻付諸行動。
寒芒點至。
零突然朝前方的雪地撲倒,這是爲了爭取更快速規避對手的攻擊。若零採用轉身迎敵的戰術,在時間上總會慢上那麼一拍。而在這種兇險的戰鬥裡,即使是1毫秒也是再珍貴不過的時間。
身後響起偷襲者感到意外的聲音。
零在碰到雪地的同時,雙腿卻猛往上交叉夾攏,立刻傳來夾住實物的感覺。他不做停留,夾住偷襲者的瞬間用力一絞,立刻把對方摔到地上。零便這麼夾着對方在雪地上一轉,他已經騎在偷襲者身上。控制住對方的身體後,零一手按在對方胸口,另一手則用匕首架在這偷襲者的脖子邊。
到了這時,他纔有空打量偷襲自己的傢伙究竟是誰。
誰料,出現在零眼中的,卻是夜琉這張天然呆的臉孔。而零也發現,剛纔瞬間的纏鬥中,夜琉手上的武器甩飛在雪地裡,卻已經不是那把漆黑的軍刀。而是一把米長的合金戰刀,零不由出了身冷汗,心道一聲僥倖。
要知道他剛纔的推演是以偷襲者使用軍刀爲前提,如果零不是撲向地面,而是想轉身迎敵的話。那麼他必定會因爲錯估了夜琉兵器的長度,而在轉身的中途已經中招。
畢竟,戰刀可要比軍刀來得長得多。
“頭,你好重。”
這時,夜琉才發出抗議的聲音。
零醒覺過來,發現現在兩人的姿勢確實有些曖昧。他正騎在夜琉的身上,而那落在少女胸口上的手掌,則傳來異常飽滿的感覺。
無論怎麼看,夜琉這小不點卻異常有料。
零連忙彈起,並責怪道:“夜琉,你幹什麼?爲什麼攻擊我?”
夜琉一聲不響地爬起來,拿回雪地上的合金戰刀,再斜插回背後的刀鞘裡。最後才走到湖邊,在零剛纔釣魚的位置坐下。她說道:“因爲我想看看,被偷襲的時候,頭能不能及時做出反應。”
零隨着釋然,道:“原來你是怕像在比底斯城那樣突然遭遇攻擊。”
“沒錯。”夜琉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我們的頭,我可不想你被人莫明其妙地殺掉。現在看來,反應、策略你還算合格。”
聽夜琉說得老氣橫秋的樣子,零沒好氣說道:“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夜琉老實答道。
被夜琉這麼一搞,零什麼釣魚的心思都沒了。他坐到夜琉的身邊,從側面看,少女擁有着高低起伏的優美曲線。她的肌膚也不像其它女性的戰士,因爲長年戰鬥而落入傷痕,又或變得粗糙。夜琉肌膚如雪,晶瑩剔透,洋溢着充滿生機的光澤。
只是少女彷彿又進入了天然呆模式,就這麼木木地坐着,眼睛平視着前方的湖泊。
夜琉今天穿着簡單的便服,但從寬大的衣領看去,卻仍能夠看到那衣服底下,仍是那具被繃帶纏滿的身體。零問道:“那東西,你還不打算解下來嗎?”
夜琉露出迷糊的表情,隨着零的目光落進她的衣領中,她才反應過來:“這是我們家族流傳下來一種特殊秘法,可以把自身的殺氣和其它氣息束縛住。束縛的時間越長,解開時爆發的力量就越大。所以,一旦使用,不到緊要關頭是不能解下來的。”
“是嗎?我還以爲你是爲了上次去比底斯城所做的準備,看來沒那麼簡單啊。”
夜琉點頭,說:“直覺告訴我,這次的出征不會那麼順利。何況使用這種方法,當釋放一直壓抑的力量後,我至少得睡個三五天才能恢復。所以,更不能在現在解開。”
“原來如此。”零訝然地看着夜琉,以夜琉目前的能力,在解放所有力量後仍得通過數天睡眠才能恢復,那說明這種方法對少女身體的損害不小。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零心下又想,他容入新時代也有好幾年了,卻從末聽說過這樣可以用來提升戰力的方法。恐怕便是三大豪門,也未必有這方面的資料。如此一來,他對夜琉背後的家族就更感興趣了。
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或許被之前兩人戰鬥時的氣息所擾,基本上人工湖裡的異變魚都不敢浮出水面,於是零半條魚也吊不到。到日薄西山時,他只得怏怏收了漁具,和夜琉一起返回帕瓦里奇。
到了第二天早上,零剛起牀,碧昂麗絲便遣了下人過來,說是昨日送交化驗的標本已經有結果出來了。現在碧昂麗絲請他過去一起共用早餐,順便談談關於攻打比底斯城的計劃。
零應邀來到餐廳的時候,伺者正在擺放着餐具。廚師很快推着餐車進來,在伺者的協助下,迅速將食物擺到餐桌上。今天的早餐主要是麪包、牛奶以及幾片煙燻肉。配菜有椰菜絲、水果沙拉及土豆泥。這樣的餐點,以碧昂麗絲的身份稍嫌寒酸。可事實上,在動盪年代,要吃上一頓像這樣全無污染的餐點實屬不易。
單是這桌餐點,所需花費已經足夠荒野上普通人一家月許的用度,卻也足夠稱得上奢侈。
廚師在擺放着餐點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還有碧昂麗絲急促的語調響起。這黑玫瑰家的家主似乎一邊走一邊還在吩咐着什麼,直來到門邊,零始聽到諸如“樣本”、“調查”之類的字眼。
“...基本就是這樣,你們馬上去查清楚。至多到傍晚前,我就要知道結果。”
餐廳門口,碧昂麗絲揮着手道,在她旁邊有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斷點頭及記錄着什麼。說完,碧昂麗絲才走進餐廳,而其它人則默默退去。
她一進來,餐點剛好擺放完畢,廚師及伺者恭敬退出,併爲兩人拉上了餐廳的大門。於是諾大一個餐廳裡,便只剩下碧昂麗絲和零兩人。
碧昂麗絲也不客氣,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她手上還拿着個平板智腦,將智腦推給零的同時,她拎起一片面包。從這烤得金黃的麪包上拉下那麼一絲,碧昂麗絲將之送到自己的嘴中。她無論做什麼,姿態都顯得如此優雅,彷彿每個動作都經過精心的設計。
零接過智腦,問:“這是什麼?”
“檢測的結果,你看看,挺有趣的。”碧昂麗絲又小啜了一口牛奶,白色的奶漬殘留在脣邊,但她伸出舌頭在脣邊一掃,便點滴不漏地全捲進了嘴裡。
零看得一徵,碧昂麗絲鮮少做出這麼“粗魯”的動作。可毫無疑問,這個小動作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性感。
忙把精神集中到智腦上,零伸手劃開屏幕的顯示按鈕,但見屏幕上已經打開一個文件。文件上零所看不懂的化學公式和術語,他只得往下拉,直接朝“檢測結果”一欄看去。
表格裡填着“冠狀病毒”的字樣,可惜零對這個術語一無所知。他朝碧昂麗絲看去,後者已經相當優雅卻又迅速的消滅了兩塊麪包以及一片煙燻肉。
碧昂麗絲把修長的手指放在嘴裡輕啜,從而吸去指尖上殘留的些許油漬,跟着說道:“你一定不會想得到,在那標本上我們檢測到的竟然是冠狀病毒。這種病毒在舊時代時,是引起感冒發燒這類常見病毒的罪魁禍首之一。可在新時代,我們認爲強烈的輻射已經讓這種病毒死絕,又或發生新的異變。總之,在這個年代,就連普通人也很少感冒。可在你送來的那標本上卻檢測出這種病毒,也就是說比底斯城的環境是適合這種病毒生存的溫牀。”
“也就是說,對人類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威脅的病毒,對地底族人而言卻是致命的?”
“嗯,這就說明了爲什麼它們竟然會使用阿斯匹林等人類的藥物。我們的研究人員發現,冠狀病毒對地底族人的基因擁有十分可怕的破壞性,它一旦進入地底族體內,便會發起一系列的基因崩潰現象。阿斯匹林雖然對它們有抑制作用,卻無法全然抵消。充其量,只能拖延基因崩潰的速度罷了。”碧昂麗絲眼睛微微眯上,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由此,我倒設想了一個計劃。如果我們可以將這種病毒送進比底斯城並讓它們大肆傳播,那麼,當情況無法控制時,你覺得它們會有什麼反應。”
零思索片刻後,道:“它們的藥物將會變得非常緊缺,而考慮到比底斯城和帕瓦里奇之間的交易關係已經維持經年,它們自然會向帕瓦里奇尋求幫助。”
“就是這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方法一步步將地底族人從它們的烏龜殼裡引出來。”碧昂麗絲又補充道:“當然,詳細的方法還需要推敲,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一些環境數據,晚上應該會有結論。不過總體來說,計劃的主旨不會改變,這是我聽從了你昨天的建議纔有的靈感。不然,你給這個計劃起個代號。”
“代號?”不知爲何,零想起昨天下午白忙一場的釣魚活動,笑道:“要不,這個行動的代號就叫釣魚吧。”
“釣魚?倒也貼切,就用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