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點半,街道上的人影逐漸稀少。顏如玉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起身走出辦公室,吩咐在前臺值班的一男一女兩名職員掩蔽店門,熄滅大燈,點亮門外24小時營業的燈箱。
將一排排的貨架仔細巡視了一遍,打着哈欠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瀏覽着各項商品的銷售及庫存情況。
對於電腦是大外行,只限於開機關機,進入管理文檔。右下角那一排華麗花哨的圖標成天掛在眼皮底下,看着眼熟,卻根本弄不清楚有什麼用處。骨子裡對機器有深深的牴觸情緒,什麼電腦,手機,汽車,點鈔機,傳真機,只要看到這些現代化的東西就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懼。每當電腦屏幕上出現“請輸入密碼”的提示,她都要一個字一個字的默唸,盯着手下的鍵盤小心輸入,而即使如此也常常會彈出“密碼錯誤”。無奈哀嘆:天生數盲,I低,不善於駕馭具象、有邏輯的東西。兩半腦發育嚴重不平衡,大有右半腦壓迫左腦的跡象!
屏幕上明亮的表格晃得人兩眼發酸,擡起手背用力將乾澀的眼球揉得噼啪亂響。長噓一口聲靠在椅背上,忽然看見屏幕下方的小企鵝跳躍閃亮。
我靠!這是什麼鳥東西?莫不是碰到了哪個不該按的鍵把超市的電腦給弄壞了?心中剎那間瀰漫着濃重的恐懼,目光呆滯,一副手足無措的白癡象。沉思片刻,第一反應——斷電,重啓。。。。。。
林晚生泡了杯滇紅,獨坐在書房的電腦屏幕前等待着迴應。忽然看見十七店的頭像閃了一下,隨即變成了灰色。指尖夾着香菸,手肘支在桌上,小指挑起,輕輕推了推眼鏡:怎麼會這樣?看見陌生人不回話也就算了,怎麼急急忙忙地閃人了?彈掉雪白的菸灰,極爲失望地靠回椅背上。
不久,頭像再次亮起,林某人狠抽了一口煙,幽幽吐出一線煙霧:剛剛或許是遇到了死機?點擊複製剛剛那條信息,再次發了過去。
顏如玉驚訝地發現那隻見鬼的企鵝再次亮起,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再次緊張起來。是不是該點它一下?握着鼠標。。。。。。不敢!
疾步衝出辦公室,推了推扒在櫃檯上會見周公的收銀員輕喚道:“娟兒,醒醒,醒醒!”
“呃?”對方睡得迷迷糊糊,揚起下巴眯縫着眼睛,“顏姐,什麼事啊?”
“問你一下,那個電腦屏幕下角老有隻企鵝亂蹦,沒什麼問題吧?”堂堂店長屈尊請教下屬,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丟臉。
“什麼企鵝啊?”半閉着眼睛,分明還沒睡醒。
“你進來看看就知道了。”說着話拉起對方奔向辦公室,臨進門不忘喊一聲一起值班的男同事,“大勇,看門!”
睡眼惺忪的娟兒瞄了眼電腦屏幕上不停跳動的企鵝,拿起鼠標點了一下,“OIC——嘛!沒事!有人找你聊天。”
“聊天?”這玩意還能聊天?彷彿頂着樹葉,裹着獸皮的山頂洞人,大睜着茫然的鳳眼。顏如玉啊,你好歹也是半個大學生,實在有點落伍。對社會的觸覺那叫一個遲鈍,還不如個見多識廣的初中生。忽然想起林晚生說,萬事還要從基層做起。一點不錯,工作中實踐經驗纔是最重要的。別看人家年紀小,熟練工,在連鎖第七店裡幹了好幾年了。
“每個店都有OIC,看,這不是嗎?”娟兒說着話按開好友欄,“一個企鵝代表一個店,這隻獅子是黃總。你可以通過OIC給各個店發消息調貨。比較方便說清楚,按理比打電話好使。”
“黃總從沒用這個找過我。”顏如玉不得不承認自己需要惡補的東西太多。聶琛說得對,站欄櫃有什麼前途?腦袋裡空無一物,把人都站成癡呆了!
“一般很少用!黃總那麼老土,就喜歡召集各店店長開大會安排工作,組織學習。也可能是開會才比較有領導派頭,過官癮。”娟兒一邊說,一邊大大抻了個懶腰,“這玩意放在咱們店裡浪費了,大家都不怎麼用,還是習慣打電話。店員沒機會用,店長之間互不服氣,誰都懶得跟誰說話。”點了下“陌生人”欄裡閃動的頭像,“這傢伙可能是咱們超市的某個店長,是不是開會的時候看上你了?不過也可能是外人,碰巧看到這個號碼,想跟你聊幾句。閒着也是閒着,那就聊唄!”
與此同時,深陷寂寞的林晚生再次摸出一支香菸夾在指間把玩,看了看時間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連發了幾次問候,對方爲什麼不肯答話?鬱悶地託着下巴沉思良久——改名吧!
大概是這個隨便註冊的肉麻暱稱不合對方胃口,“癡情”——噁心!那該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