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營寨。
趙嘉看着蒙驁派來的使者,眼睛微微眯起,臉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講和麼?”
趙嘉低聲呢喃。
說實話,趙嘉雖以蒙武作爲籌碼威脅蒙驁,卻沒想過對方居然能夠做到這步。
“此戰乃秦國率先挑起,既然蒙驁將軍願意休戰,吾自不會拒絕。”
“汝可回稟蒙老將軍,只要秦軍讓出土軍要塞,願意從申岐之地完全撤出,我不僅會同意休戰,還願意提供秦軍回返所需糧草。”
“此話當真?”
秦國使者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之色。
“當真!”
土軍要塞。
“大父可知,此戰若敗,對我蒙氏以及秦國影響究竟有多大?”
蒙恬猶豫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蒙驁看了自己孫子一眼,而後揉了揉眉頭,眼中露出了深深疲憊之色。
“不如此,又當如何?”
蒙恬捏着拳頭,咬牙切齒道:“是否因趙嘉以父親性命作威脅,才迫使大父如此行事!”
蒙驁目光放在蒙恬身上,反問道:“那麼你以爲,汝父與整個蒙氏相比,孰輕孰重?”
蒙恬聞言,卻是低下了頭顱,並不言語。
蒙驁嘆道:“不回答,那也就表明了汝之態度,汝亦知孰輕孰重,況吾乎?”
說到這裡,蒙驁起身走到地圖旁邊,看着距離土軍要塞並不算遠的都邑中陽。
許久過後,蒙驁忽然轉頭問道:“你難道真以爲,中陽空虛,我等若揮兵北上,就能輕易將其攻下麼?”
蒙恬聞言有些發愣,繼而反問道:“申岐之地兵馬並不算多,趙嘉已經全部帶走,難道中陽還會有多餘兵馬?”
蒙驁渾濁的眼中露出睿智光芒,嘆道:“以趙嘉之智,又豈會真的帶走申岐之地所有兵馬?”
“趙嘉仰仗騎兵速度優勢,幾乎斬斷我等所有耳目,對方麾下兵馬究竟有多少,誰知?”
聽到這裡,蒙恬額頭上不由出現了冷汗。
他以前始終沒有想到這點,以爲趙嘉帶走了申岐之地所有兵馬,秦軍完全可以趁着申岐之地空虛之際,利用時間差打下大片領地,而後據城抵擋趙國軍隊。
如今聽了蒙驁這番話,蒙恬才猛然醒悟:以趙嘉的智慧與統兵才能,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趙嘉所表露出來的三萬騎兵,或許只是虛張聲勢。
他故意讓秦軍以爲中陽空虛,想要引誘土軍要塞秦軍出城攻打中陽,而後再以騎兵破之。
這種佈置雖然顯得太過可怕與縝密,卻也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縱如此,吾等亦可據城死守,只要佔據土軍要塞,待王上發兵抵達之際,申岐之地還不是唾手可得?”
蒙恬覺得,秦國不太可能真正接受這場失敗,有極大概率會繼續出兵。
只要自己等人能夠佔據土軍要塞,秦軍就會輕易攻入申岐之地,蒙氏也還有可能得到秦王諒解。
“沒有糧草,如何等候援軍?”
面對蒙驁的詢問,蒙恬卻沉默不語。
他本以爲申岐之地內部空虛,可以趁機攻城略地,順便搶奪一些糧草。
如今看來,那種想法尚且有些幼稚。
真要那麼做了,土軍要塞的數萬秦軍,甚至可能會掉入趙嘉佈下的陷阱中去。
“何況,大王、呂相兩次提議興兵,卻都遭逢大敗。”
“大王繼位不久,呂相掌權亦不久,兩次有關國運之決策,都以失敗告終,朝中未嘗不會出現反對聲音。”
“大王及呂相,此番平息朝堂尚且力有不逮,又會繼續派兵擴大戰爭?”
“須知,若惹得諸國再次合縱攻秦,縱然大王貴爲秦王,恐怕亦會難以收場。”
蒙恬聽到這裡,眼中露出複雜之色。
直到此時蒙恬才知道,自己相比起久經世故的爺爺,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那麼,父親他……”
沉默過後,蒙恬終究還是吞吞吐吐的提到了蒙武。
此番陷入這等被動局面,與蒙武的指揮失當脫不開關係,再加上蒙恬猜到了那封信的大致內容,這纔不敢輕易詢問。
時至今日。
退兵已成必然趨勢,蒙恬反而放下了心中執念,開始擔憂起自己父親安危。
“他不會有事。”
蒙驁卻似乎並不太想提及蒙武,只是淡淡迴應了一句,就開始避而不談。
蒙恬雖心憂,可是想到自己爺爺的脾氣,終究還是沒有再問什麼。
土軍要塞,秦軍緩緩撤回秦地。
趙嘉在派人進駐土軍要塞的同時,也如約向秦軍贈送了足夠糧草。
退兵以後的秦軍,所有人臉上都帶着灰敗之色,沒有了往日的自信與銳氣,反而變得垂頭喪氣。
這些年,秦軍雖偶爾也會遇到挫折,總體來講卻是以獲勝爲主旋律。
縱有會有失利之時,也是因爲諸國合縱。
那樣的失敗,秦軍雖敗猶榮,哪怕經歷兵敗,仍舊引以爲傲。
可是如今,秦舉兵十萬攻申岐之地,先挫銳氣於平周城下,再被趙嘉破於秦境,現在更是不得不放下身段求和。
被兵力遠遠少於己方的趙軍打得灰頭土臉,秦軍以往有多麼驕傲、張狂,此時就有多麼垂頭喪氣。
“傳我軍令,讓士卒們打起精神,謹慎防備趙軍來襲!”
蒙驁看着三萬餘秦軍的精神狀態,雖然感覺心中難受,終究還是強行打起精神,對着身旁將校吩咐道。
“趙嘉已經接受講和,料想不敢出爾反爾吧。”
某些秦國將校聞言,卻是如此說道。
他們雖被趙嘉擊敗,最終不得不退出土軍要塞,卻也對自己所在的秦國感到自豪。
長久以來。
唯有秦國敢毀諾戲耍其餘國家,其餘國家若敢如此,必然會迎接秦國的憤怒。
當年艱苦卓絕的邯鄲保衛戰,正是趙國戲耍秦國的下場。
那場戰爭雖以秦國失敗告終,卻也給趙國帶來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以及無比巨大的創傷。
“不管趙嘉會不會毀諾,我等都必須謹慎。”
土軍要塞城頭,趙嘉目送着秦軍緩緩離去,忽然轉頭看向范增與司馬尚二人。
“你們說,若此時我撕毀和約,領兵擊破這支秦軍如何?”
兩人聞言,盡皆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