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天下者,當胸懷宇宙。
相起比以往嫉惡如仇的性格,如今的趙嘉已經大有改變,至少不會再像數年前那般,見到厭惡的郭開,甚至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
現在的趙嘉,只要覺得對自己有用,甚至連韓倉這種奸佞小人都會收入麾下。
事實上,有些人在昏君麾下可能會成爲佞臣,在明君麾下或許就變成了能臣。
所謂的佞臣,大多比較自私自利,卻也能夠投君主所好。
君主猜忌賢臣,佞臣則添油加醋。
相反,若君主喜好取賢納士,佞臣爲了討君主歡心,或許就會推舉賢才。
君主若好色貪財,佞臣必然上行下效,以美色、財物腐蝕君主;君主若愛惜百姓,勤於政務,佞臣爲了討君上歡心,或許就會收百姓之心,勞君主所勞。
說到底,佞臣其實就是最大的投機者,或許不如正直的臣子忠心,若是駕馭得當,卻未嘗不會成爲能吏。
且趙嘉有自信,自己能夠不受佞臣蠱惑,對方若不知上意巧言令色,根本活不了多久。
廉頗深深看了趙嘉一眼,繼而轉頭望向韓倉,道:“既然都在君上麾下任職,以往恩怨自然一筆勾銷,只希望未來能與韓相攜手,助君上成就大業!”
經歷過起起伏伏的廉頗,也變得圓滑世故了許多,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僅僅因爲不服氣就對藺相如步步緊逼。
“廉將軍大度,韓倉自愧不如!”
韓倉深知廉頗在趙嘉心中地位,如果自己不能得到廉頗諒解,以後很難被趙嘉重用,最多也只能成爲一顆隨時都會被拋棄的棋子。
若是得到廉頗諒解,韓倉再體現出自己的價值,無論自己家人還是自己,至少以後都不會有生命安全。
畢竟,似趙嘉這等名聲在外之人,還是能夠信得過。
“君上,范增先生就在使團之中,只是如今被擋在門外。”
很快,韓倉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對着趙嘉稟報。
如果說,廉頗這位老將對趙嘉而言亦師亦友,那麼范增這位謀士,可就是能夠左右趙嘉心思之人,甚至能夠給申岐之地的未來進行大方向上的規劃。
韓倉雖沒有那個本事,卻也知道範增既然有這個能力,其在趙嘉心中的地位,必然非常重要。
“範先生也來了!”
趙嘉聞言,當即欣喜異常。
李斯、范增,前者主內,後者主外;前者偏重於政務,後者偏重於謀略,各有千秋,缺一不可。
自從范增前往邯鄲以後,趙嘉很久都沒有見過對方,自然想念異常。
“我這就親自前去相迎!”
趙嘉欣喜之餘,就準備出門迎接。
韓倉卻是急忙勸道:“範先生秘密跟隨使團來此,就是不想讓人發現蹤跡,若君上此時親自出門相迎,必然會引起有心人注意。”
“以臣下之見,君上不如召所有邯鄲使者進入院內休息,再秘密會見範先生,如此則能掩人耳目。”
若在趙偃身邊,韓倉只會溜鬚拍馬,只要討得對方歡心,身份地位自然唾手可得。
只是面對趙嘉的時候,韓倉卻非常清楚,自己必須展露出自身價值,而不是以前那個巧言令色之輩。
趙嘉,也的確是能聽進人言之君主。
果不其然,趙嘉聞言當即反應過來,拍着額頭道:“看來我是太過驚喜,以致有些昏了頭,也多虧有韓相提醒,這纔不至於讓我釀成大錯。”
趙嘉遂從韓倉之言,召邯鄲使團進入廉頗府邸休息,更是給范增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之後就順理成章與其相見。
“范增,拜見君上!”
再次看到范增,趙嘉心中自然無比喜悅,先是扶住對方雙臂,示意范增莫要多禮,繼而開始細細打量着對方。
如今的范增,或許是待在王宮時間久了,每日小心翼翼算計別人的緣故,相比起以往顯得越發沉穩、內斂,已經初步有了歷史上那位霸王亞父的風範。
“先生怎會離開邯鄲?”
寒暄過後,趙嘉卻是面露疑惑之色,直接出言詢問。
如果按照范增書信中所言那般,趙偃又開始猜忌自己,那麼在得知范增乃自己左膀右臂的情況下,又豈會放任對方離開邯鄲?
范增聞言,卻是笑道:“我光明正大向大王辭別,而後隨使團前來面見公子,此事大王皆知。”
趙嘉臉上疑色更甚。
范增沒有急着解釋,反而後退兩步,對着趙嘉深深一拜,道:“還望君上饒恕范增自作主張之罪?”
趙嘉疑惑道:“先生何出此言?”
范增道:“臣曾經作書於君上,言大王心中猜忌,欲將上黨納爲己用,其實並無此事?”
范增話音落下,不僅僅是趙嘉,縱然廉頗、韓倉也面露驚愕之色。
韓倉更是直接說道:“先生此言何意?“
”我在邯鄲之時,大王的確曾在戰爭即將結束之前,屢次三番流露出不欲將上黨封給君上之意,甚至言語中還透露出對君上的忌憚。”
趙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疑惑的眼神放在了范增身上,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先前正是因爲范增書信,才讓趙嘉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甚至改變了許多戰略部署,可是如今,居然得知並無此事,又讓趙嘉作何感想?
范增沒有直面回答,反而問道:“數年之內,趙國連戰連捷,國土擴張許多,君上更是揚名天下,趙國中興勢不可擋,就連秦國都感到巨大壓力。”
“敢問君上,若趙國持續這種強勢姿態,諸侯又會作何感想?”
趙嘉聞言,不由皺眉不已。
諸侯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別看列國此前願意追隨趙嘉合縱抗秦,那卻是建立在秦國太過強大,諸侯國感到惶恐的基礎上。
秦國如今屢次遭逢大敗,國力已經大不如前,反觀趙國,已經逐漸有與秦國分庭抗禮之勢。
若趙國此時不知內斂,很可能會引起諸侯忌憚,以致讓秦國有了連橫的機會。
趙國如今雖然擴張的比較厲害,卻也有些根基不穩,不像秦國那樣禁得住折騰。
正是考慮到了這些,范增才向趙王獻計,故意讓父子二人不和,如此趙國雖強,諸侯卻以爲趙國有軟肋,自然不會將趙國與秦國的威脅相提並論。
那樣的話,趙國就有了消化勝利果實的時間。
“原來如此!”
趙嘉、廉頗、韓倉三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繼而都對范增之謀讚不絕口。
走一步而看三步,這纔是能夠謀天下的謀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