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後,死的並不是我,而是他。
我發現自己身上的繩子和布條無緣無故地鬆掉是在一天夜裡,那時候我短暫地睡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就發現身子好像可以動了,我於是試着掙脫繩子和布條,接着整個人就可以站起來了。他那時候還在沉睡,我其實並不是很能理解他爲什麼也會需要睡眠,因爲在我看來,他是不需要睡眠的,他就是一個怪物。
我被鬆開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着立刻離開這裡然後逃得無影無蹤。但是在我打算要逃走的時候,另外的念頭忽然佔據了上風,當時我自己和自己說,我纔是真正的我,他纔是冒牌貨,爲什麼是我逃走,而不是他?
於是在那一刻,那種惡毒的念頭再一次涌上心頭,我躡手躡腳地在家裡找到了一把刀,然後把他的喉嚨就這樣劃開了,但是他的喉嚨被劃開,卻沒有任何血流出來,我甚至都看見他的脖子已經這樣被我劃開了,然後他就醒了。
我看見他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來,就像是這時候他全身的血纔開始迴流一樣,然後血從脖子的傷口就像噴泉一樣飈出來,噴了我滿滿一身,我只覺得整個人都被血給浸溼透了,他的雙手劇烈地拍打着,想要翻身起來,可是卻被我牢牢地壓制着,手“啪啪”地打在牀鋪上,那種無法呼吸的聲音徐徐散發出來,最後就是嗆血的聲音,血迴流到了他的氣管裡面,直到最後,他的瞳孔不斷放大,整個人歸於一片平靜。
我一直壓着他的身體,防止他忽然翻身起來,直到它死了很久我都沒有鬆開。最後直到我的手臂和身體幾乎都已經麻木了,我這才鬆開雙手,重新站在地板上的時候,我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不知身處何處,而眼前能看到的全都是血,那種恍惚的感覺一陣陣襲上心頭,我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我殺死了自己。
正在我恍惚不能自已的時候,人偶那“哈哈哈”的笑聲忽然又在我身後響了起來,嚇得我全身猛地一陣發抖,然後才轉身看着他。
我只看見他重新站了起來,又像那天我看到的那樣走到牀邊,用手摸了牀上的血,然後朝我轉過頭來,發出了詭異至極的微笑。
接着我才聽見他和我說話:“他死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是我卻反應了好長時間,只是愣愣地看着人偶:“是你鬆開了我身上的繩子和布條?”
人偶始終是那樣笑着,卻什麼都沒有說,從他的默認當中我知道這事就是他做的,於是我問他:“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救我,而不是幫他?”
我覺得這不符合常理,因爲我是如此的普通,但是這時候我忽然聽見人偶變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他說:“我怎麼會讓你這麼輕易地就死掉,因爲你還要活着,你還沒有嚐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這個聲音是那個少年的,被我強行推進焚屍爐的少年。
我當即嚇得不敢再呆在房間裡,於是拼了命的往外跑,可是客廳的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我只覺得全身都在發軟,沒有任何一點力氣,癱軟在門後。最後他從房間裡走出來,用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和我說:“你快去把他的屍體處理掉。”
我問他:“我要怎麼處理?”
這時候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失去行爲能力的小孩,甚至連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了,他說:“你不是在焚屍房工作嗎,你悄悄地焚化一具屍體,也沒人知道的。”
於是之後在他的命令和暗示下,我將屍體身上的血跡全部都給清洗了,再找了一個東西把它包裹起來,連夜扛着到下面,放在了車子的後備箱裡,就往殯儀館去。 шωш⊕t tkan⊕C○
一路上我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是抖的,我怕被發現,但是最後終於在取得途中逐漸平復了下來,因爲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有誰知道他死了?只要我自己不露出馬腳,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的車是經過登記的,所以到了門禁的時候,門禁認了我的車牌號就給我開了門,我一路進入到殯儀館,將屍體從車上搬運下來,這裡的夜裡是如此的陰森和寂靜,一個人都沒有,我直接搬着屍體就到了火化房。
我熟練地操作着焚屍爐的設備,最後將屍體放進去,就在我打算合上焚屍爐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場景又出現了,他忽然醒了過來,但卻是那種垂死前的掙扎一樣,無力而蒼白,他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竟然聽見他說了一樣的話:“求求你,不要火化我。”
但是我依舊像那日一樣將他的手給徹底掰開,然後將他強行塞進去,徐徐將焚屍爐合上,直到完全合上,就在完全合上之前,與那日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情形,他清晰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我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你逃不掉的。”
我漠然地聽着這
個聲音,當時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像這樣折磨過我的人都應該這樣死掉。然後我用力地按下開關,熊熊烈火就將他給吞噬。他沒有像那個少年一樣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而是發出了殺豬一般尖利的嚎叫,那聲音響徹了整個殯儀館,在這樣的夜裡格外刺耳。
而且,這是我的聲音,與我一模一樣的聲音。
最後有人趕了來,他們站在焚屍爐外,看見焚屍爐上冒着煙,整個焚屍房都散發着焦臭的味道,都驚恐地看着我,我看見他們疑惑而害怕的眼神,忽然覺得很想笑,忽然覺得這些人很愚蠢,於是我就朝他們詭異地笑了笑,我說:“我把我自己火化了,你們信不信?”
然後我就看見他們驚恐地後退,接着就一鬨四散。
燈焚屍爐溫度徹底冷卻下來,我打開了焚屍爐,只見裡面有有骨渣,我找了東西將它們全部都裝了起來,沒有扔掉分毫,因爲我知道,即便是被燒成渣,我也不能放過他,更無法忘記他給我帶來的恐懼。
我最後帶着幾乎是半口袋骨灰殘渣回到了家裡。我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但是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只見整個濺滿了血的房間乾淨而整潔,血竟然全都沒有了,我只是在人偶的嘴邊看到了殘留的血跡。
我當時沒有震驚,也沒有害怕,反而是一種異樣的平靜,我看着人偶說:“是你喝乾了他的血。”
人偶依舊像是不會動一樣地坐在原地,只是卻裂開嘴朝我笑了。
我就沒有去管他,而是連夜帶着這些骨灰到了那個廢墟的所在地,我揹着他的骨灰重新去到那裡,而且重新去到了721那間房間,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來到這裡,但我就是到了,到了那裡之後,我看見在721的陽臺上懸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是一根繩子。
我放下骨灰,走到陽臺邊上,我本來只是去看看那根繩子爲什麼會弔在那裡,但是當我到了陽臺上之後,我就忽然覺得身子不像是我的了,我覺得有一個力量在左右着我,然後我徐徐伸手拉住了那根繩子,就將頭鑽進了活釦裡面。
最後繩子忽然吊起來,我就這樣吊在了上面,我最後一眼是看見721的門口站着一個人,像是我自己,又似乎不是,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個人倒底是不是被我殺死的那個我,但是直到看見那個人之後,我知道是他,就是他——亦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