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忱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閉着眼睛的季昭華,她的睫毛微微閃動,可見是沒有睡着的。就算是沒有看到她眼裡的神情,夏侯忱同樣能感受到她的心悸。
真是奇怪,夏侯忱慢慢躺下來,就在她的身邊,呼吸可聞。
“芃?兒.......”夏侯忱低低的喚,語氣裡帶着無限的疼惜,他其實不久前才失去過一個孩子,雖然那個孩子遠沒有季昭華肚子裡的這個讓人心疼,嚮往,但是到底也是他的孩子,如有可能他是決不想失去孩子的。
可是怎麼辦呢,在孩子與季昭華之間,他必須選擇一個,這樣殘酷的選擇題。他只能選其一。
季昭華睜開眼睛,對上夏侯忱藍的似海的眸子,她知道夏侯忱要說什麼,其實那些話。荀太醫早已經告訴過她。原本她也是想好了的,但是現在不行,她改變了主意,只要這個孩子還在她身體裡一天。她就會好好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一天,決不會退縮。
所以現在,更重要的就是要說服夏侯忱支持她,同她一起,保護這個孩子。
季昭華手指壓在夏侯忱的脣上,她很溫柔的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這之前,你先聽我說。”
“恩。”夏侯忱並沒有阻止。
“我肚子裡的孩子,其實比我更加有用,有了他(她),無論是女兒還是兒子,對我弟弟還有季家軍來說。都是更爲重要的籌碼,有孩子在,我弟弟他們只會更加的效命於你,不是麼?這個孩子,留下好不好?”
夏侯忱深深的望着她,到了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原來在季昭華的心裡,他們的感情是這樣的,是用利益聯繫的。也許今日之前,夏侯忱本人也是這麼認爲的,他們之間可利用的利益,是遠遠超乎於感情的。
並且在夏侯忱看來,能看得見的利益,遠遠比所謂的感情要牢靠的多。
但是不是的,剛剛許皇后撲向季昭華的那一瞬間,夏侯忱聽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愛季昭華,無關於利益,什麼季曠,什麼季家軍,就算這些都沒有了,他也無法做到看着季昭華去死,而無動於衷。
甚至剛纔那一刻,他有種毀天滅地的衝動,那種愣頭小子一樣的衝動,是他從未有過的,但是他並不反感這種情緒,反而覺得心安。
終究老天爺還是待他不薄的,讓他的身邊有了他愛的人,同樣的,他也希望季昭華愛他。
但顯然,後一點,並不成立。
夏侯忱知道一直以來,他做的事情,都讓季昭華認爲他們之間只有利益的鏈條,但是這些都沒什麼關係,只要她好好的,平安的活下去,他總是有機會讓她看明白他的心意的,現在他只怕他沒有這個機會了,或者說,季昭華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了。
這怎麼能夠允許,他剛剛弄明白自己的心,怎麼可能允許季昭華就這樣撒手而去。
知道這時候不用用強,她的身子很虛弱,但是心理更是脆弱,夏侯忱哪裡敢逼她,只得耐着性子,好好的勸說道:“芃兒,朕不在乎你所說的那些,朕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好好的,孩子........朕問過荀太醫,他說只要調養二三年,你的身子絕對是可以有孕的。”
二三年麼?季昭華閉了閉眼睛,往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再者說,這已經是她的第二個孩子了,若是這一個也沒有了,以後,她真的還有心力去孕育一個孩子麼。
不行的,絕對不行的,她上一次在那樣的情況下失去孩子,那是她無能,那是她無知,但是現在,讓她在完全可以控制的情況下失去孩子,她絕不允許。
“可是我愛這個孩子。”季昭華堅定的說。
夏侯忱一時詞窮,誰不愛這個孩子。也許是他後知後覺了,但是在要失去孩子的這一刻,他明顯感覺到了心痛,不同於上一次良妃小產時的煩躁,惱怒,而是真真事實的心痛。
他也愛這個孩子,愛的不得了。
但是,“不行,你的身子撐不住,朕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險!朕絕不允許!”
他很想對着她溫柔的說話,哄着她,疼着她,但是不行啊,這樣的時刻,他半點都不能放鬆。以前他從來驕傲於她的聰慧,但是現在,這聰慧卻令他痛恨,她總是能找到他最柔軟的部分,給他致命一擊,他快要投降了,在她這樣的軟聲細語下,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夏侯忱突然伸手捂住季昭華還要說話的嘴,他的聲音已經帶着顫抖,“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孩子,我們總還是會有的,就算是沒有又能怎麼樣呢。朕不是不愛你給朕生的孩子,但是如果這個孩子是拿你的命作代價的,朕寧可不要。朕知道當時逼你入宮你恨朕,帶你出秦王府,你也不痛快是不是?這些氣,你都可以跟朕算,哪怕是以後都不理朕,朕也無話可說。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朕,不要死,不要離開朕。”
季昭華眼中有霧氣瀰漫,就這樣溼漉漉的看着他。
夏侯忱覺得這也許是他今生最不堪一擊的時刻,就算是看着她的眼睛,他都無力承擔的樣子。
他只能絕狠,只能無情,他不能失去她,這宮裡太大太冷了,沒有了她的陪伴,就算是得到天下又能如何呢。女夾醫劃。
什麼時候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他說不上來,但是他知道,絕不能失去,絕不能。
“這不是勸說,是旨意,是聖旨!季昭華朕告訴你,這個宮裡,還是朕說了算的,這個孩子不能留,他在你身體裡一天,對你來說就多一分危險,你給朕儘快喝藥,將身子好好養起來,以後就算是受了風寒,朕也能處死這來儀殿的所有人!”
他無端的放着狠話,不知道是在發泄什麼情緒。
季昭華一直不說話,好久,就在夏侯忱連臉上發狠的表情都撐不下去的時候。
她突然拉起他的手,慢慢的往下伸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