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在夏國皇宮裡過的第二個除夕夜,夏侯忱沒有來。
按照宮裡的規矩,除夕夜皇帝都是要在正宮皇后的宮裡過夜,去年是正宮空缺。所以夏侯忱纔可以來到來儀殿,但是現在許皇后無論得寵不得寵都是名正言順的正宮娘娘,夏侯忱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不去銅雀宮。
季昭華哄睡了映雪,坐在牀頭髮呆,就在不久前她還憂心晴霜的感情,未來,但是很快的,她就發現,其實她並沒有去憂心它人的資本,季昭華自己又何嘗就順心順意了呢。
雖說她現在與夏侯忱已經算是感情非常好的了,一時盛寵,風頭無倆,但是說白了,她也不過是個妃子。一個妾侍,高貴些的妾。
面對如此不能改變的東西,季昭華並沒有生出如同旁人一般的心思,她不想爭奪。今晚她的身份曝光。夏侯忱也沒有說給她加一加份位。就憑此季昭華自己其實就猜不出來了,她此後的份位想來也是不會再升上去了。
一個敵國的女子,能坐到如今的份位,管是誰。說起來只會說夏侯忱心胸廣闊,決不會說給她的份位太低的話來。
到底還是不同的。
季昭華不願意再讓自己胡思亂想下去,招來春環她們四個。
“今日,我跟你們將話說明白,我不是不開通的主子。你們若是心裡有了人,自管來告訴我,我定然是會給你們鋪路的。”
今晚晴霜的事情,還是有些震動到季昭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丫鬟也是有感情的,並不跟她從前知道的那樣,到了歲數由主子挑個不錯的。指配過去就成了的。
春環幾個原本以爲季昭華會因爲今晚皇帝去了皇后娘娘宮裡而不開心,要知道從季昭華髮現懷孕以來,皇帝就再也沒有去過別的宮裡,今天又是新年,季昭華心裡不舒服也是應該的,只是沒想到季昭華會突然提起這個。小說
夏環是四個人當中,性格最外向的,率先開口說:“主子,你這是做什麼?是不是瞧不上我們了,想要將我們打發出去啊。”
其他三個都是跟着點頭,冬環甚至哭着說:“主子,以後我一定好好算帳,不算錯賬務了,你別趕我們走啊。”
季昭華看着她們,有種奇異的感覺,當年她在定國公府的時候,也是經歷過幾次府裡的丫頭嫁人,指婚這樣的事情,每一次都跟現在的場面大同小異,這麼想來,晴霜還真是與衆不同呢。
春環最後總結性發言,“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不會離開主子的。”
季昭華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從前她知道下人終身的重心都在主子身上,爲了主子,赴湯蹈火,哪怕是死,都是應該的。但是晴霜的出現,讓季昭華有了反思,這樣的想法,也許是錯的。即便是下人,也是應該有感情,有生活的,不該完全跟主子生活在同一頻道上。
最後季昭華只能緩着語氣說:“你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最後給你們都能找到容易郎君。”
春環幾個聽到這個話,不僅沒有害羞低頭,反而大言不慚的說:“男人有什麼用,能打得過我們麼?”
“能比主子你對我們更好麼?”
“我可聽說了,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哼!若是遇上那樣的人,我自當閹了他。”
“閹了,都是便宜了他!”
季昭華苦笑不得的,她怎麼忘了,這四個人可是男人堆里長大的暗衛,彪悍的令人歎爲觀止。
“罷了,罷了,這事還是我多操心吧,你們就現在這樣就好。”季昭華打斷她們的對話,再說下去,還不知道能說出什麼來呢,“都下去睡吧,明早還要去銅雀宮請安呢。”
大年初一,自然少不了去正宮娘娘那裡請安的行程。
春環有些擔心,那個許皇后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待她家主子呢,還有今日失敗的賢妃,不知道會不會捲土重來,春環覺得自己絕對會未老先衰,總是有這麼多事情要擔心。
對此,季昭華倒是很樂觀,這宮裡的女人,最擅長的就是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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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銅雀宮。
“臣妾叩請皇上,皇后娘娘萬福金安,來年福祿壽禧,福澤千里。”
季昭華跪在一衆妃子中,給坐在上首的夏侯忱與許皇后請安。
這還是第一次,她那麼明確的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妾的身份,倒沒有預想中的撕心裂肺,人最好的一點,就是在不斷的成長中,忍耐程度會不斷的攀升,青春期的時候,覺得難以忍受的事情,恨不能仗劍直言,在年紀慢慢增加,經歷的事情多了之後,就會覺得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也不過是一咬牙的工夫。
衆妃請完安,夏侯忱特意看了季昭華一眼,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這才放下心,離開去了尚書房。
雖說今日是不上朝,不辦公的,但是夏侯忱還是有處理不完的事情,皇帝是唯一從來都沒有假期的職業。
夏侯忱一走,這大殿裡的氣氛就開始轉變。
淑妃照例先開口,“韓妃娘娘,你看........。”說完又覺得自己怕是說錯了,馬上改口說:“哦,是季妃娘娘,瞧我這個腦子,總是這般不好使呢。”
總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季昭華對這位淑妃,從來都沒有什麼好印象,聽到她的聲音,就心裡煩躁。
“腦子不好使就要多補補,吃些銀杏不錯。”季昭華說。
淑妃興致高的很,根本沒有將季昭華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扭頭看向坐在上首的許皇后,‘很好心’的問:“皇后娘娘,韓妃娘娘成了季妃娘娘,這個份位到底應該怎麼算呢,是比四妃高呀,還是比四妃低?”
這不是廢話麼,從前韓妃的時候就比四妃低,季昭華見四妃都是要行禮的,雖說行的不是大禮,但是總是禮不可廢的,淑妃這個時候問這個,也不過是想讓許皇后出面打壓季昭華。
但是許皇后並沒有上淑妃的當,而是冷淡的說:“昨晚皇上跟本宮商量了,等開衙之後,就下旨,封季妃爲季貴妃,貴妃的份位是高於妃位的,這幾天雖說旨意還下不來,但是你們心裡最好有數。”
“這!不可能!”淑妃還沒有說話,賢妃就叫了起來。
淑妃看着賢妃那幅氣瘋了的樣子,不厚道的笑了。
賢妃是真的氣瘋了,她籌劃了那麼長時間,甚至連孃家的人都全部用起來,要不然這麼長時間,夏侯慎怎麼可能找不到被關押的晴霜。
讓孃家人冒着得罪秦王的風險,弄出這麼大的事情,最後不但沒有絆倒季昭華半分,反倒是讓季昭華升了份位,這樣的事情,她如何能忍!
想起以後她要給季昭華行禮,賢妃覺得氣血都不舒暢了。
這一次倒是德妃先開了口,“那麼就恭喜皇貴妃娘娘了。”
德妃從來都是個透明人,只要不涉及她的寶貝兒子,她從來都是不說話的,但是今日竟然幫季昭華說了話,這其中必然是有些含義的。
並且,人就是這麼奇怪,從來不說話的人,這麼一說話,倒是顯得比淑妃這般從來話多的人更有威懾力,更具信服功能。
份位低些的嬪妃都爭前恐後的跟季昭華恭喜。
不是這些份位低的嬪妃不想鬥,而是夏侯忱這個人,來後宮的日子本來就少,屈指可數的幾次,都是在高等階的妃子那裡,她們實在是連人都見不到,還談什麼鬥啊。
現在好些低份位的妃子倒是都跟在德妃的身後了,說不得,她還有個兒子,將來說不定還能提攜提攜她們,其他的幾位,哪一位是好相與的呢。
德妃這麼一表態,淑妃就坐不住了,“德妃姐姐,你什麼時候跟季妃關係這般好了?”
她們從來都是各自爲戰的,現在突然其中兩個人達成了結盟,這無疑會打破一直以來的平衡局面,並且季昭華現在得寵的很,而德妃又生有夏侯忱唯一的子嗣,這兩個人湊在一起,那是誰都不能小窺的。
德妃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逍兒喜歡長曦公主的緊。”
這意思就是兒子喜歡的,她這個母親就喜歡。雖說一直以來德妃就是個兒子奴,這話說出來毫無可懷疑的地方,但是這麼個時候說出來,怎麼聽都有些炫耀兒子的意思。
偏偏這宮裡子嗣少的很,除了德妃的夏侯逍,就是季昭華生的長曦公主。
淑妃就是帕子都撕碎,也說不出什麼來。賢妃倒是沉默了下來,眼神在德妃與季昭華之間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皇后接過德妃的話茬子,“德妃娘娘倒是提醒了哀家,咱們這後宮到底是子嗣少了些,這般下去於國不利,新的一年,各位妹妹多多努力,多添幾個皇子皇女纔是正經事情。”
季昭華望着說話的許皇后,能這般平和的說起孩子,可見許皇后是真的放下了,曾經的那個孩子也許已經被許皇后深埋心底了。
淑妃聽到這個話題,乾脆建議說:“那還請皇后娘娘列個章程,皇上總是要雨露均沾的吧,要不然光我們自己,怎麼努力。”
說完淑妃就瞪向了季昭華,懷着身子還霸佔着皇上,簡直可惡至極。女池諷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