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國滅後,天下分裂,四方武林門派各自割據,劃地爲王。
其中又以位於西南方向,立於侗山之上的天下會爲尊。
侗山方圓千里,皆是天下會的直屬領地,也最爲富庶。
十幾年前的那場山水之亂,也已經早早落下了帷幕,昨日的傷痛,在時間的撫慰下,也早已結痂,若不去有意觸碰,便也不會再感覺到疼痛。
而就在距離侗山不過一百多裡處,有一座廟山。
廟山腳下,則是有一間野店。
平日裡也就主要賣點茶水、乾糧給過路的商客,聊以生計。
這一日,野店的掌櫃,支着頭,正在桌邊大瞌睡。
中年男人多繁忙,結了婚有了孩子後,內要照顧老婆孩子,忍受老婆的蠻不講理和孩子的撒嬌胡鬧,外還得經營事業,賺錢餬口養家,難得老婆帶着孩子回孃家看望老人,這掌櫃的便也有了喘口氣的時間,此刻便是做生意馬虎點,也顧不得了,多多偷閒休息爲上。
忽然遠遠的,就聽到了馬蹄聲狂躁。
擡頭一看,正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兒,從遠處一路帶着煙塵,狂奔而來。
人還未至,聲音便先到了。
“老闆!快燙一壺酒,再準備多點饅頭、乾糧,若有什麼下嘴的吃食,也儘管來些,別捨不得,銀錢管夠。”
聲如洪雷,震懾四野。
掌櫃便知道,這來的定然是某個江湖豪客。
江湖中人習武練氣,所以個個都是大肚漢,掌櫃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熟練的燙了一壺濁酒,摻了細沙的滿頭,硬的好似鐵疙瘩,一些放了不知多久的臘肉、臘腸也都蒸煮了些,一併端上來。
等到仔細一看,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掌櫃,也不由在心裡感嘆一聲···好一條大漢。
但見來者,面頰微泛紅,古銅色肌膚,身材高約九尺,肌肉健碩,披着長髮,背後用灰色的粗布包裹着什麼,看那形狀,像是刀劍一類的兵刃。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悍勇、剛烈的氣息。
雖然江湖俠客們行走江湖,多有‘上兩斤好酒,切半斤牛肉’的梗。但其實一般的鄉村野店,酒是沒什麼好酒的,多是自家偷着私釀的劣酒,又酸又濁,多喝也無趣,最多隻能用來漱漱口,解解饞。而牛肉也是萬萬沒有的,如果真有···那一定是名爲‘牛肉’的其它肉類,遇到黑店還有可能品嚐到兩腳牛的滋味。
大漢也不挑剔,直接就下筷子大口吃喝起來。
不會功夫,那滿桌子的酒菜饅頭,竟然被吃了個乾淨。
連茶水也喝了大半壺。
這大漢一人,竟然吃了平常至少五個壯漢,才能吃完的吃食。
掌櫃臉上笑開了花。
單單只是這一頓,就消了他不少的存貨。
大漢卻還不滿足,從包袱裡取出幾塊不知什麼肉製成的肉乾。
掌櫃隔近了聞,竟然還從那乾癟的肉乾上,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竟然是妖獸肉!了不得啊!”掌櫃知道,這江湖中,能吃得起妖獸肉,還能消化妖獸肉的,至少都是水準頗佳的好手。
畢竟此地也算距離侗山不遠,掌櫃雖然不修武道,但是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不多時,又有一陣馬蹄聲傳來。
一共八騎分列前後,全都停在了野店門口。
掌櫃立刻跑出去,將衆人的馬匹牽到一旁的樹上拴好。
隨後又着急的忙前忙後,一面招呼客人,也一面充當廚子,腳不沾地。
至於標配的店小二···這樣的野店可請不起年輕力壯的夥計。
“嘿!你們聽說了嗎?神蠶宗的少宗主於淼,這一回可到咱們天鷹堡來了。聽說那位少宗主,長的是···嘿嘿!國色天香,多少女兒家···甚至男兒家都爲他心動呢!堂堂男兒···卻在半年前,被採花大盜花蝴蝶稱之爲天下第一美人,竟然舍了那萬千鮮花不去摘採,非要給他爲奴爲婢,鞍前馬後。”衆人坐定之後,其中一人便開口說道,打開了話匣子。
另有一人冷笑道:“這話你也能信?花蝴蝶也是老江湖了,什麼樣的絕色沒見過?我猜着,那不過是他糊弄年輕人的鬼話,不過運氣不好,卻不知怎地,沒能成功,反而被一劍刺穿了喉嚨。半年內,連闖十七位豔名遠播的俠女閨閣的大賊,卻這麼死在了一個黃毛小兒的劍下,也是冤枉。”
“噓!老二!收聲!這裡是天下會的領地,神蠶宗和天下會都快穿一條褲子了。都說神蠶宗是天下會紮在北方的一根釘子。你在這裡說神蠶宗少宗主的壞話,豈不是找死麼?”有人小聲提醒道。
“老闆!結賬!”大漢將一塊銀珠拍在桌上,也不等找零,便自發的走了出去,一聲哨聲,之前自行跑入林子裡吃草的駿馬,便飛奔出來。
大漢飛身上馬,駕着馬朝着大路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剛纔那是···胭脂馬?”
“可不正是!”
“咦!那這麼說來···那個大漢是近來名聲鵲起的飲血狂龍沈出?”
“他怎麼來這了?看這方向,是往咱們天鷹堡去的吧!”
“走!跟上去悄悄,飲血狂龍三年前揚名,所過之處無不一片赤血。雖人多非他所殺,他所過之處,卻必然都會有驚天血案發生,也不知這回···會落到誰頭上。”有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絲懼意。
“哪有那麼邪乎!真正的妖魔鬼怪,咱們都見過,跟着堡主圍殺過了,害怕這麼一個人?何況這裡可是天下會的治下,誰敢放肆?”
稀稀落落的話語聲中,這羣人也都留下一些零碎的貨幣,然後出門而去。
在民間,除了硬通貨的金銀之外。
還有天下會製造的武幣,也可以當做一般等價物。
當然,因爲沒有替代宸國的朝廷出現,宸國昔日使用的貨幣,也依舊還能使用。
沈出騎着馬,心裡想着事情。
他答應過師爺,在修煉到合身境界之前,絕不進入天下會的領地。
半年前,他就突破到了聚意境界。
凝練了自己的武道真意。
但是對於合身境,他始終還差點感覺。
此時,他違背了對師爺的承諾。
因爲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做。
天鷹堡···王翰之,也就是天鷹堡的堡主,在半個月前,殺死了他的結義兄弟柳飛煦。
柳飛煦與他曾是生死之交。
三年前他初出茅廬,遭人暗算,是柳飛煦不計個人生死,急公好義救了他一命。
此恩此德,粉身難報。
如今柳飛煦死了,沈出必須爲他復仇。
天鷹堡內,琴樓之上,一個絕色的‘佳人’正在撫琴。
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男裝,並且胸前一片平坦,那麼絕對會被看成一個容貌絕世的女子。
即便如此,也時常會有人,將他視作女扮男裝。
“靜心!外面的人都散了嗎?”琴聲忽住,‘佳人’開口說道。
他的嗓音並不像尋常男子那般粗厚、陽剛,帶着一種偏陰柔的中性,與有些聲線較粗的女子類似。
“公子!堡主的大公子、二公子正在···正在爲··爭風吃醋···三小姐還有武林名宿黃前輩的孫女等,也在相互爭吵,他們都要搶着見公子您。”走進來的是一個盲女。
正常來講,沒有人會用一個盲女當婢女。
但是這個‘佳人’顯然是個例外。
若非是盲女,近身服侍他的,無論男女,都會難以剋制某些衝動,做出失儀之舉。
過往的多次經歷,已經給足了這位‘佳人’教訓。
當然,盲女是看不見外面的景象的。
所以她也只是一個傳聲筒。
更多的僕人,還在門外候着,輕易不會靠近這位‘佳人’十米之內。
“真是···惱人呢!”佳人嘆息一聲,不免又想到了臨行前,師父的交代。
天下會威凌天下,天啓武帝安遠,實力高深莫測,被譽爲天下第一人,上古武道的重啓者,拯救了天下的救世英雄。
但是,太炙熱的陽光,往往會令所有在陽光下生存的生靈,都難以忍耐。
天啓武帝太強,也太霸道、強勢。
以至於整個天下,整個江湖,都必須在他的光芒下,暴曬、發抖。
天鷹堡只是依附於天下會,受天下會操控的許許多多小勢力之一。
但是它比鄰的廟山,卻是一道極爲重要的關隘。
如果掌握了天鷹堡,掌握了廟山。
一旦天下會有什麼大規模的動向,只要鎖死了廟山,那麼天下會就很難派遣弟子大規模的北上。
“王堡主還在閉關嗎?”佳人明知故問道。
盲女回答道:“聽大公子傳話說···是的!王堡主似乎是與人決鬥,受了些傷,需要閉關療傷。”
佳人嘆了口氣。
然後說道:“替我準備···準備衣服!我要出去走走!”
盲女臉上露出一抹怪色,隨後邁着細碎的腳步去了。
雖然是盲女,但是卻修煉了一門音波武技,可以類似於蝙蝠一般,通過音波來感受距離和物體,倒也不至於撞到、摔倒。
等到‘佳人’裝扮完畢,再往臉上貼上人皮面具,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便活靈活現的出現了。
‘她’交代了盲女幾句後,便推開窗戶,腳踩着清風,瀟瀟灑灑的躍出了琴樓,朝着天鷹堡的街道方向飛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