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當然是白髮鬼,只是不是古月安。
古月安此刻早已經不在長安城裡了。
他在長安城外三十里,落鳳坡。
傳說曾有鳳凰出沒於長安,時人圍獵,最終鳳凰落於此地,山石開裂,遇者成灰。
此地坡地極陡,泥土石塊皆成焦黑色,就連此間生長的草木也是這個顏色,卻是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真的有鳳凰落於此地,才造成的緣故。
總之,這個地方很適合埋伏,又是回長安的必經之地,所以不管是馬賊匪類,還是戰時軍隊,多有選擇此處設伏的。
古月安他們今晚也不例外。
此刻古月安趴伏在一處極度隱蔽的山石背後,附近焦黑色的雜草完美地掩護着他,從他的角度,可以很從容地看到坡地之下的所有狀況,只要有人在下面經過,絕對逃不開他的眼睛。
同時,在他的身旁,四周圍,乃至於整個落鳳坡的各個關鍵位置,都是藏着各種各樣的人。
顧長安今夜似乎是把他們顧家壓箱底的人馬都帶出來了,爲的,只是殺一個人。
其實就在顧長安帶着他出城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他們今晚要殺的人是誰。
楊憐,楊閻羅。
雖然大部分的人應該都不知道,可古月安是知道的,他甚至是少數親眼看見過楊閻羅的人,在彭城。
這位號稱一直在閉關修煉的楊家家主,其實是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彭城,進行了一場暗殺,結果失敗,身受重傷。
這個消息古月安一直以爲是他最早告訴顧長安的,因爲之後顧長安的一系列反應,看起來也都是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的連鎖反應。
直到今天傍晚,當顧長安對古月安說出,他們今晚要殺的人是楊閻羅的時候。
他忽然發現並不是這樣。
顧長安收到這個消息的時間絕對要早得多,因爲她的局早在古月安來到長安之前就已經佈下了。
之後古月安哪怕不來長安,也會有另一個白髮鬼,黑髮鬼出來,讓整個劇本按照已經發生的走一遍。
區別只是,也許到了朱棠那一關就過不去了,又也許會過得特別艱難,然後最後產生的效果並不會太好。
而古月安只不過是適逢其會,將一切做到了最出色,出色到讓顧家的刀影,徹底地壓制住了整個長安,讓所有人不自覺地都陷入到了極度的恐懼裡。
讓顧長安的佈局達到了最完美的那一步。
也就是,讓所有人都覺得,顧長安是在得知了楊閻羅閉關以後,才一步步試探出手,到了最後,她是要趁着楊閻羅不在,先一步徹底控制長安的局面。
今夜,應該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會這麼想,包括楊家的人,他們一定會覺得顧長安一定什麼都不知道,她一直矇在鼓裡,他們這些日子的忍讓已經麻痹了她,就在她大肆在長安城殺戮的時候,他們已經暗地裡將他們最重要的翻盤的籌碼安全地接回了長安。
可其實,矇在鼓裡的一直是他們,就在他們以爲他們即將翻盤在望的時候。
顧長安已經悄然刺出了最兇險的一刀。
這一刀,會把楊家的一切都斬的絲毫不剩。
想通這一切的時候,古月安心底發寒,他想起褚紅色的茶液沾上顧長安的蒼白的脣的那一刻的明豔美麗,卻覺得這個女人的冷狠,比今夜第一滴落下的秋雨還要冰的多。
第一滴秋雨已經落下。
落鳳坡之下,馬蹄聲已經遠遠的悄然而至。
聽得出來,這些遠來的馬的馬蹄上都包裹了一層厚厚的步,爲的就是減弱蹄聲,防止有人發現有大隊人馬在深夜回城。
可這對於早有準備,並且都身懷高深武功的古月安他們這些埋伏的人來說,完全就是掩耳盜鈴,反而是更加明確地標示出了他們就是目標的事實。
馬蹄聲在越來越近,當大隊的馬隊來到落鳳坡之下的時候,深夜的秋雨已經下的很大。
雨水像是利箭一樣地落在那些騎乘在馬上的斗笠客的斗笠之上,古月安在黑暗裡數着人數。
一共三十六騎,每一個人都是氣息內斂,全身靜若深潭,看得出,楊家爲了這一趟,也是派出了壓箱底的人馬,清一色,全都是內力起碼修煉到了後天小圓滿境界的高手。
在三十六騎之後,是一輛做工極其精巧,哪怕是三馬拉着和疾行的馬隊一起奔馳都不會有一絲一毫顛簸的馬車。
這輛馬車裡,應該就是古月安他們今夜要襲殺的最終目標,楊閻羅。
“哆——”噹噹先的一匹馬快要跨到落鳳坡的後半段的時候,忽然,十數條絆馬索在地面上驟然而起。
同時,落鳳坡的上上下下站起來數十個人,張弓拉弦,利箭以比大雨快上了數倍的速度朝着那些在高速疾馳中,被絆馬索絆倒的騎士。
“噗噗噗——”當即,便有十數匹馬被射中,然後在絆馬索的影響下,直接跪倒到地上,滑行着和四周圍的馬匹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場面陷入了極度的混亂當中,三十六騎幾乎全部失陷,失蹄的馬相互之間撞在一起,完全堵死了去路,那有着三匹馬拉車的馬車在即將撞上失陷的馬羣的時候,一個猛拉,勉強止住了身形,三匹馬躍起了有近半丈才落蹄,馬蹄踩踏在泥水裡,飛濺起了一人高的水柱。
與此同時,箭雨並沒有停下,在高速射擊的箭雨裡,有其他埋伏着的人已經趁亂口銜着刀朝着那些落馬的騎士衝去。
但不得不說,楊家挑選出來的這三十六騎,果然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哪怕是面對這一連串的突發狀況,他們也幾乎沒有人真的受傷,或者死去。
在絆馬索起的瞬間,他們便已經起身準備棄馬,箭雨下來的時候,被棄了的馬擋住了大部分的箭矢,剩下的一些箭矢,則被他們用手中的兵刃接下。
之後的衝鋒的確有一定的效果,但也只是第一個照面,有人被銜刀的殺手殺死了,然後就進入了僵持。
在這三十六騎中,更有一名手持長槍的年輕人,手中槍勢起落之間,連續挑飛了數人,頗有些威不可當的感覺。
古月安明白此人大約是領頭的,在他又是一槍掃出的瞬間,從山石之後起身驟然出刀。
這是古月安在打造出了【雪焚城】以後,第一次真正試刀,從【兵器譜】裡抽出來,哪怕是已經打造完成了很久了,在出現在空氣裡的第一時間,漆黑的天空中還是詭異地閃過了一道如同巨蛇般粗壯的紫色閃電,那閃電照亮了那個持槍年輕人英俊的面容,也同樣照亮了古月安臉上那張沒有容顏的白色的無常面。
雪焚城帶着濃烈的寒霜之氣,和古月安澎湃的內力,一刀斬在年輕人在千鈞一髮之際提起的長槍的槍身上,瞬間,冰霜之氣就籠罩了整把長槍,古月安強猛的內勁將年輕人直接斬飛了起來,飛了有四五丈,快要落地的時候,那年輕人才有機會微微調整身形,將長槍猛地插在地上,卻還是拖行了有近一丈的距離,同時,他在立定的第一時間,一口鮮血便止不住地噴吐了出來。
“白!發!鬼!”看着古月安手中的刀,和他的面具,年輕人無比凝重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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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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