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她不是在我一生下來就去了嗎?”
任天野雙眼露出茫然。
他從小就沒了母親,任海龍一手把他養大,教育方面難免有所缺失,天資不凡,進步又快,是以性格耿直莽撞,野性不羈,曾經因爲一點小事就與陳玄羲鬧得不可開交,相約決鬥。
這種脾氣無疑不是當幫主的料,所幸經過楚楓假扮的陳玄羲壓制磨練,任天野幡然醒悟,性格有了轉變,漸漸煥發出與衆不同的光芒來。
任海龍看在眼裡,喜在心中,正因爲這樣,纔有了這番對話。
接下來的大戰兇險莫測,或許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你的母親姓文名靈萱,是文家老太爺最寵愛的孫女,她那個人啊,性格剛烈,寧折不彎,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任海龍走到一個櫃子旁,從暗格中取出一幅畫來:“你看,這就是她!”
畫卷展開,上面出現一個劍眉英目的女子,這女子乍看上去不是美人,因爲輪廓有些陽剛,不夠溫婉動人,但看久了,又有種別樣的氣質,動人心絃。
任天野抓着畫卷就不鬆開,就聽任海龍聲音微顫地道:“你剛剛出生,文家就經歷劇變,她性子那麼要強,怎麼可能受得住親人一個個離去,我如何都勸不住,她就那麼離我們爺倆而去……”
任天野雙拳緊握,滿是痛苦之色,豁然吼道:“那你爲什麼還要背叛文家,讓文家上下一千兩百多人死於非命?”
任海龍平靜地道:“你真覺得文家是因我覆滅?野兒,別忘了那時的我僅僅是築靈,而文家與我同境界的,超過二十人!”
任天野並不接受:“父親的手段我豈能不知?真要出手,武力可不代表一切!”
知子莫若父,兒子同樣也瞭解父親,任海龍一向心狠手辣,行事肆無忌憚,內賊的可怕往往也不在於正面交鋒,而是暗下黑手。
“今夜之後,誰是文家真正的仇人,就將人盡皆知!”
任海龍笑了笑,有些欣慰,又有些悲傷,將畫卷遞了過去:“收好它,注意保養,你孃的墓地所在,鳴風也會告知你!”
一股不詳的預感突然瀰漫任天野心頭,他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抓住任海龍雙臂:“父親,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有備無患罷了,野兒,今夜一戰的兇險,你不會還心存僥倖吧?”
一語讓任天野愣愣點頭,任海龍輕輕一震,巧勁生出,已經將任天野送向堂外:“去吧,趁着敵人未至,好好休息!”
任天野呆立半響,將畫卷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轉身離開。
隱約就聽身後那滄海堂中傳來沙啞難聽的聲音:
“有人心易變,三頭五年,面目全非;有心如止水,二十載歲月悠悠過,初心不改!”
……
……
昇龍院內,楚楓默默運功,體悟與歐敬豪生死交戰的收穫,將六脈神劍再做改良。
同時他也開始思索如何與脫胎境強者交鋒。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由於前朝密藏的遭遇,楚楓對於凝煞強者的瞭解頗深,更是根據強弱缺陷創造出了剋制性的招式,但對境界在其下的脫胎境,反倒沒什麼好辦法了。
因爲沒有弱點可以利用,似乎只能硬橋硬馬地幹一架。
可他清楚,靈品宗門的脫胎境和玄品宗門的脫胎境絕對不一樣。
好比宗政,說句不客氣的話,由於傳承的不足,能晉升到真我已是大幸,到了脫胎境就潛力用盡,在前期滯留,再無進步的空間。
所以對於齊王伸出的橄欖枝,宗政纔會毫不遲疑地接受,因爲對方承諾將對應三寶威德經的玄品功法和凝煞手段傳授給他,甚至還將開放一次進入地煞寶境的機會。
真要如此,以宗政在真我階多年的浸淫,還真可能突飛猛進,凝煞成功,反過來點撥其他六名莊主,一舉讓門派實力大進,都不是夢想。
由此可見傳承的重要,別的不說,若是沒有驚神宗武道德經的玄妙莫測,楚楓哪有如今的威風?
“點星劍派功法和地煞寶境皆不缺少,只要門下弟子能進階真我,於脫胎境上的修煉就不會迷茫。我接下來所面對的,不會再像宗政那樣的脫胎前期,極有可能是後期乃至圓滿!”
楚楓籲出一口氣,既不驕傲自滿,又無妄自菲薄:“目前的我,勝算不高,想要贏過這些大門大派的脫胎境強者,是提升刀,還是劍?”
他將腰間的佩刀抽出,靜靜打量,又望着左手修長的五指,有了想法。
神刀斬由如意天魔蛻變而來,趨至玄品之境,全力催動時可謂所向披靡,敵人完全不能直攖其鋒,方能三刀斬殺宗政的傲人戰績。
但練到這個境界,短時間內已是進無可進,限制它威力的其實不是刀法,而是楚楓自身的修爲了。
而劍法,還有成長的空間。
楚楓可沒有忘記,在青雲榜的評價中,獨孤九劍乃是殘缺玄品,說明完整的劍法,亦有玄品之威。
不過有一個問題卻需注意,楚楓抽取的是令狐沖版本,而非獨孤求敗原版,就算他將包括總決式在內的九式全部學齊,就算完整了嗎?
恐怕不是!
而且在注重招式精妙的低武世界,奇門兵器比較吃香,此世卻很少見到被破索式、破鞭式、破槍式針對的敵人,主流就是刀劍拳掌,還有無形氣刃。
“是時候根據這個世界的需要,創造出屬於我自己的獨孤九劍了!”
楚楓起身,來到院外,對着一位江天衛道:“有長劍嗎?凡品即可。”
那江天衛不敢怠慢,馬上去稟告,不多時蕭鳴風親自送來了一柄靈品長劍雲崖。
楚楓也不客氣,接過雲崖,開始練劍。
獨孤九劍重意不重招,呆練死板的招式本是得不到任何提升的,但這一刻楚楓卻彷彿創造出一個無形的敵人,就如周伯通的左右互搏之術,開始自己與自己較勁。
朵朵劍花自虛空綻放,如黑白棋子落下,錯落有致,交纏廝殺,這顯然是融入了弈劍術靈韻。
但漸漸的,這些棋子又一一散去,卻是楚楓領會了,獨孤九劍和弈劍術雖然都是追求料敵先機的玄妙劍法,可獨孤求敗和傅採林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風格也就不同。
“以我這個境界的眼光來看,獨孤九劍專注於攻,弈劍術略偏向於守,這兩種風格若能兼容幷蓄,自然是攻守戒備,莫可匹敵,但如果沒有那個本事還硬要混在一起,就是弄巧成拙,畫蛇添足……”
楚楓眼中神光湛然,開始施行剝離,武道德經對於武學交融互通有着無與倫比的獨到,可融合後再分離,又是一種全新的體會。
整個過程,他對於武道德經的領悟也從入門,逐漸加深,整個人晉入到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庖丁解牛,順其自然。
利劍無意,縱橫天下。
劍道至此,已不再侷限於劍,而是一種成長與超脫,一種對自然與生命的體悟。
無滯於行跡,從心而所欲!
院外,蕭鳴風一直側耳傾聽動向。
對於楚楓這個突然闖入的變數,怎樣提防都不爲過,尤其是看少島主任天野對其態度,儼然已被蠱惑。
只是此人明明號魔刀,又要了劍去做什麼?
大敵將至,難不成還想臨陣磨槍,參悟出一套玄品劍法不成?
就在蕭鳴風搖頭,覺得異想天開之際,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驀然涌上心頭,他背後的肌膚更是感到無數根利刃刺來。
他大吼一聲,朝前狂撲,以狼狽不堪的姿勢在地上打了個滾,最快速度避開後面的院子。
但是等到蕭鳴風灰頭土臉地站起身來,茫然回望時,卻發現院內安安靜靜,大雨收歇的天地格外安寧,一切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