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見了程昱這副模樣,不由得豪氣地仰天大笑。
他這一次爲了確保計劃的成功,能夠有十足地把握拿下劍門關,他真正的計劃,從頭到尾誰也沒有告訴過,甚至包括程昱這個心腹軍師在內。
他最開始在大營深處命人加長雲梯,就是讓所有人都以爲雲梯他攻佔劍門關的關鍵之一。
但是曹操從來沒有想過要強攻劍門關。
這樣的難度很大,即便是那個時候楊玄感已經攻上城樓上去了,曹操都沒有一絲一毫地動搖過。
他知道劍門關肯定藏有後手,真正的實力,絕對沒有被嚴顏全都擺在明面上來。
比如跟隨戰刃襲營的五千精銳,體力充沛,戰力強盛,明顯就不是在城樓上連日抵擋他們的那支益州軍,
他也不敢賭,王玄策的東州兵團和劉備的大軍都在馬不停蹄地往這裡趕,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突然殺到,曹操必須要在今天就拿下劍門關才能安心。
爲此,他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拼,故意在大軍攻城最爲混亂的時候,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益州軍弓箭的鋒芒之下。
雖然曹操十分瘋狂,但也爲此做足了準備,畢竟他的性命纔是最根本的。
儘管護心鏡和軟甲都穿了齊全,但在張任那一箭射來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死亡的寒意。
這也是他要瞞着衆人的原因所在,不單是害怕他們知曉計劃後露出破綻,也是因爲曹操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同意他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險着。
最終曹操賭成功了,嚴顏和張任都以爲他被張任一箭偷襲,受了重傷,生死不知,甚至有可能已經暗中回到司隸才能醫治,而大軍也會跟着他一起撤走。
畢竟誰都知道,沒有了曹操親征,曹軍的士氣必定低落,他們花費再大的代價都不可能在劉備和王玄策到來之前攻下劍門關的。
因此曹軍與其留在這裡浪費糧食,甚至被益州兵集結兵力反殺,倒不如早早退走。
之後,曹操又故意佈置一番,讓嚴顏和張任最後一絲的懷疑都釋去,認爲他們營中空虛,讓二人終於決定出關襲營,擴大戰果。
畢竟他曹操的誘惑,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
不過曹操最終想要的,不僅僅是活捉張任和困殺這五千益州精銳而已。
早在張任襲營的時候,曹操就已經命令王彥章暗中率領軍隊,假冒成中計了被曹軍追殺得落荒而逃的益州軍,逃亡劍門關去詐開城門。
曹營的帳篷大火燒得通旺,現在已經被曹軍慢慢地控制下來了。
這把大火十分很重要,因爲嚴顏在劍門關也能看到這把大火。
他肯定能夠憑着大火的情況推斷,認爲張任先是偷襲得逞放火燒營了。
而現在大火被快速撲滅,只能是他們曹軍反撲成功纔會這樣做,而益州軍,只能是敗逃了。
嚴顏早就被曹操的疑心之計弄得心神不寧,在此關鍵的時候更是不會多想,一定會將把曹軍緊緊追殺的“益州軍”放進關內的。
到時候王彥章暴起發難,只要控制下了城門,劍門關再是地勢險要,也已經沒有什麼再能阻擋曹軍的了。
“走吧,我們今晚,要在劍門關內好好休息一下。”
曹操冷冷一笑,漁網寂寞地撒了這麼久,也到了要隆重地去享受豐收的喜悅的時候了。
程昱聞言,也是大聲笑道,連連點頭。
曹營諸將仍舊有些迷惑不解,對曹操神不知鬼不覺的計劃都沒有一點發現。
甚至是楊玄感,他也是今晚臨時才被曹操命令着暗中撤回來的。
只有曹仁看着曹操的目光十分炙熱。
他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是把張任騙進曹營不能逃回劍門關向嚴顏通報消息,破壞王彥章他們詐門計劃的關鍵,因此有幸知道一些。
知道的越多,他對曹操的佩服就越深沉。
夜空下,陣陣烏雲開始慢慢散去,一輪圓月自由自在地散發着柔和的光輝。
只是這月色對於很多人來說,卻是沒有欣賞的心情。
嚴顏滿臉急色,手中的大刀不斷揮動,倒在他腳下的曹軍士兵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他花白的鬍鬚都早被敵人的鮮血浸溼成一縷一縷的,就好像他揮動的大刀一樣,隨着時間的慢慢過去而不再飄逸。
“嚴顏,你又何必拼死反抗呢?劍門關已經易主,你再這麼戰下去,只會讓更多的益州兵喪命而已!”
王彥章雙槍在手,看着還在殊死一搏的嚴顏面有不忍,遲遲沒有動手。
劍門關上下,全都是累累的屍體。
鮮血將城牆浸透,斷箭殘戈滿地都是,碎石破甲隨處可見,見證着這裡曾經爆發過一場激烈的交戰。
王彥章詐開城門後,嚴顏悔恨連連,急紅了雙眼帶領着一羣老弱傷兵和曹軍拼死鏖戰。
益州軍的反撲顯得無力又悲壯,曹軍養精蓄銳,又有王彥章這樣的猛將在,嚴顏苦戰到現在,只剩下他和不到數百兵馬還能站着了。
“廢話少說,只要嚴顏在此,劍門就絕對不失!”
嚴顏一聲悲壯地大吼,橫眉怒目,舉起大刀朝王彥章殺去。
“殺!”
僅剩的數百益州殘兵沒有一人退卻,同樣大聲喊殺,在他們世代爲生的益州土地上,向曹軍發起了最後的一次進攻。
“忠義?何必!”
王彥章不再勸說,有些傷懷地低聲說道。
兩隻鐵槍霍然劃破夜空,王彥章一聲令下,曹軍面對着衝殺過來的益州兵,不再留情,全力與之一戰!
王彥章知道像嚴顏這樣的人是勸不動的,他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王彥章要用最尊敬的方式去送他走完這最後一程。
一陣沒有任何懸念地衝鋒過後,斷裂的大刀沾滿鮮血,重重地掉落在這破敗的戰場上,失去了它往日殺敵滅寇的光彩。
刀刃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落,每一滴都十分地黏重又不捨。
王彥章收起雙槍,翻身下馬,站在旁邊久久不語,最終長嘆一聲。
“將他的屍體和兵器都好好收斂起來。”
王彥章的年紀也已經很大了,他心中有些愁苦,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是否有一天,他也會像嚴顏這般戰死沙場,無人問津。
他不想自己某天戰死了還沒有人爲他收屍,因此讓將士把嚴顏好好安葬。
這個老將,雖然最終還是沒有守住劍門關,但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守衛了益州軍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