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宣召

馮氏與梁氏兩個二人昨夜叫各自的丈夫叮囑了,務令今日進宮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如何處置的都告訴昭賢妃,好叫昭賢妃有個防備,是以宮門纔開,馮氏便遞貼求見。

如今未央宮中事務都握在昭賢妃手上,看着昭賢妃孃家嫂子一早求見,內侍們哪有不上心的?趕着送到合歡殿來,玉娘見如此之早,又是妯娌倆聯袂而來,便知有事,當即宣見。

馮氏與梁氏妯娌兩個進得合歡殿便下跪請罪,將昨日馬氏那一番鬧騰與玉娘回了,馮氏滿面羞慚地道:“都是妾等無能,不能勸阻夫人。”梁氏亦道:“辜負娘娘信賴,妾等羞愧。”

玉娘雖早知翠樓其人,因想着月娘也不在京中,即無嫡妻,翠樓不過是齊瑱的妾室,只消齊瑱還想做官兒,便不會叫翠樓在外走動交際,倒也不大緊要。且齊瑱與月娘議婚時,玉娘還在家,也聽謝懷德提過齊瑱其人,知道他雖年紀較謝懷德還小些,卻是個有見識能掌事的,不會糊塗至寵妾滅妻的地步。不想齊瑱這頭沒出事,馬氏卻又鬧騰起來。

說來玉娘還是阿嫮時,叫沈如蘭養得嬌慣,性子剛烈跋扈,凡事不肯讓人,自遭沈家傾覆之後,性子看似沉穩了下來,可從前養成的性子哪是這麼容易就改了的,且乾元帝也肯縱着她,是以本性上依舊是那個阿嫮。這時聽着馬氏竟把京都當做了陽谷城,謝家這許多人竟看不住她,就有些惱。

馮氏與梁氏兩個都是善看顏色的,見玉娘雖是臉色如常,眉間卻是飛快地一蹙,橫波目中掠過些不耐,就知道玉娘不喜歡,妯娌兩個對視了眼,將頭低得抵在了地毯上。

玉娘含着怒氣將馮氏梁氏兩個看過,馮氏身上有三品誥命,進宮請安回事也不出奇,可梁氏母家雖有些身份,而她的丈夫謝懷德如今不過是個庶吉士,梁氏身上尚無誥命,除着婚後第二日進宮謝恩之外,再沒進過宮門,這回竟隨着馮氏一塊兒進宮,多半兒有話要回。玉娘忍了忍怒氣,轉向梁氏道: “可是二哥哥有什麼話要說。”

梁氏爲人雖鎮定,可聽着玉娘這句,也不由得驚訝,不禁擡頭瞧了眼玉娘,心下暗服:“片刻之間就能斷明情勢,可見這位昭賢妃之聰慧明敏,怪道她能將聖上牢牢握在手上。”當下愈發恭敬地道:“今日妾隨謝淑人給娘娘請安前拙夫千叮萬囑,務請娘娘放心。那齊翰林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原是昨日謝懷德將馬氏掇回承恩候府之後,立時往書房去,謝顯榮謝逢春父子三個關門商議了回。

謝懷德與齊瑱素有同窗之誼,雖因月娘一事疏遠冷淡了些,到底還有些交情,便由謝懷德親去與齊瑱賠個情,只消翠樓無大礙,只消齊伯年不想換個兒媳婦,齊瑱再不喜歡月娘也不會休妻。即不會休妻那與謝家也不會真扯破臉,倒是沒大礙,只是馬氏這裡有些不妥。

從前的馬氏雖有些跋扈,不肯順從謝逢春是有的,兩個兒子的話她還是肯聽的,尤其是謝懷德,從前他說上一句,比人說上十句都有用。可昨兒竟是連他的話也不大中用了,只怕是叫人吹捧得以爲自家是皇親國戚了。旁的也就罷了,京中多的是官員貴胄,便是親王郡王公主郡主也不少,若是再由着馬氏性子來,今日是得罪女婿,明兒不知道就要得罪了哪個不能得罪的宗室,萬一連累了宮裡的玉娘,到時纔是悔之無及。

依着謝逢春的本心是要將馬氏送回老家去,也免得在京中惹禍。還是謝顯榮與謝懷德兩個將謝逢春勸住了,只說是以馬氏如今的性子,若是將她送回去,到時天高地遠的,少了人管束勸導,再叫人一奉承唆使,還不曉得會闖出什麼禍來。倒不如就放在眼前,還好看顧。

父子三個商議定了,謝懷德趕往齊瑱處,不敢說郎舅情分,只借着同窗之誼來賠罪。好在翠樓雖受了一番驚嚇恐懼,倒是沒甚大礙,都不需臥牀養胎,謝懷德再賠了一回罪,又將馬氏的愛女之心剖白了番。齊瑱雖惱怒馬氏,叫謝懷德這一番呈情說得不好意思,又自知有些愧對月娘,便也肯退讓,卻說了若是馬氏再仗着岳母身份來胡攪,便怪不得他這個女婿云云。謝懷德也知這回是馬氏過了,滿口諾諾,允了馬氏日後再不管齊瑱與月娘的事,這纔將此事揭過。

而這裡的一番交涉中的細節,謝懷德親自交代了與梁氏。原本梁氏要轉述與馮氏聽,又怕轉述中遺漏了甚,或者昭賢妃有什麼話要交代,馮氏說與謝懷德也不便,索性就由馮氏帶着梁氏進宮。這時聽着玉娘問話,梁氏便膝行幾步向前,行到玉娘面前,低聲將事與玉娘說畢這才退回來,依舊在原地跪好。

玉娘這才道:“此事與你們無涉,婆母要做什麼,哪是兒媳婦能攔得住的。起來罷,賜坐。”馮氏與梁氏兩個謝過玉娘站起身來,一旁的宮女搬過兩隻錦凳來,馮氏梁氏正要坐下,就看着金盛從外腳步匆匆地進來:“娘娘,椒房殿的黃女官過來了。”

玉娘聽着黃女官過來,,知道那是李皇后知道了外頭的事,尋機發難,不由得眉間一鬆:“宣。”金盛喏了聲,退出去傳召黃女官。

少刻黃女官走了進來,臉上含些笑與玉娘行禮。玉娘不待她蹲下身已道:“免。”黃女官也就站直身,臉上笑得愈發謙卑,道是:“昭賢妃娘娘,殿下宣您這就過去。”玉娘點了點頭,纔要叫馮氏與梁氏回去,黃女官已道:“殿下還宣了謝淑人與謝太太。”

馮氏與梁氏兩個聽着皇后宣召,不由同時對玉娘看去,卻見玉娘口角若有若無地含了些笑意:“殿下難得見外命婦,你們倒是有福。” 垂手立在一便的黃女官聽着玉娘這話,臉上的笑淡了些,立時又恢復如常道:“娘娘說的是。”玉娘又道:“請黃女官稍候,容我換身衣裳。”黃女官哪裡敢說個不字,自然答應,好在玉娘衣裳也換得快,片刻就出來了。黃女官雖是四品女官,在玉娘面前也不敢以女官自居,親自服侍着玉娘上了軟輿。

又說玉娘往椒房殿自有軟輿,可馮氏與梁氏卻靠步行,雖都有大毛的大氅裹着,可臉卻擋不住,一路走過去兩張臉還是叫朔風吹得通紅,再被椒房殿的地龍一蒸,臉上的妝都有些花了,也沒處整理,只得隨在玉娘身後拜見李皇后。

李皇后坐在寶座上,看着玉娘,馮氏梁氏三個款款地過來。打頭的玉娘雲鬟峨峨,延頸秀項,體態綽約,行止間翩若驚鴻,彷彿游龍,哪裡有半分妃子該有的恭敬模樣,倒像她纔是這椒房殿的主人一般。

要說李皇后李媛其人也是貴女出身,從小兒的教導並不差,唯有一點,她母親唐氏只以爲以她們護國公的家世,無論嫁着哪個丈夫,都得容讓李媛幾分,是以教養得李媛頗爲率性,雖心底不壞卻是一點子算計也沒有。若是真嫁與平常人家,哪怕一般是公侯人家,她捏着正妻身份,國公母家,丈夫便是不喜歡也不能將她如何,偏做了太子妃,皇后。做太子妃時,乾元帝上頭還有永興帝在,乾元帝雖不喜李媛也不得不裝個夫婦和睦的模樣出來。待得永興帝山陵崩,乾元帝頭上再無壓制,肆意任性起來便苦了李媛。

李媛一無有皇帝支持,二又不曾生育,她下面的高貴妃卻有寵有子,唐氏與李媛都覺得李媛的皇后位搖搖欲墜。唐氏這才建議李媛引進新人來與高貴妃分寵,於是有了那一回採選,玉娘便是藉着這回採選進的宮。

可高貴妃得寵時,李媛雖不得乾元帝喜歡,乾元帝還不會一點情面也不給她留,初一十五的也往椒房殿來,宮務也放在皇后手上。自從乾元帝得着玉娘,連着高貴妃也靠後,何況李皇后,只消玉娘露出一絲委屈來,在乾元帝眼中不分青紅皁白都是李皇后的錯。

這些年來李皇后真可說是動輒得咎,好容易才養着的皇五子景寧也叫玉娘搶了去不說,連宮務也把着不放,李皇后也可算是忍無可忍,好容易看着昭賢妃的母家出了事兒,李皇后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又探聽着玉娘見了家人,索性將馮氏與梁氏一塊兒召了過來。

這是看着玉娘口稱妾在眼前跪倒,李皇后口角一翹,向前傾了傾聲道:“賢妃說什麼?我怎麼聽不着?”

玉娘那般機敏,在李皇后宣她與馮氏梁氏同來椒房殿時便知是爲什麼。這也是她向乾元帝進言將李皇后放出來時期望的,玉娘不怕李皇后生事,只怕李皇后安分了,是以李皇后今日宣召,真可說是正中下懷,看着李皇后這樣故作姿態,故意緩緩地道:“妾、合歡殿昭賢妃謝氏參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阿冪說,阿冪碼字時睡着了,你們會笑阿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