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看到文雪表情奇怪,便探頭一看,發現那指針根本不動,不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剛剛還看到那指針像是人犯了羊癲瘋一樣的不停抽動,怎麼這會安靜的像潭死水?
他從文雪手上接過羅盤,舉起來左看右看…可一點也看不出羅盤有什麼問題,奇怪了……莫非是剛纔自己眼花?
屍體想了想,拿着羅盤,也順着屋子四角走起來。
走完一圈,羅盤給他的答案是:這間屋子是正常的,而且是整個平安鎮的陣眼。
廢話,不說他也知道。
那麼,剛剛使羅盤抽搐的鬼氣到哪裡去了?
文雪看着兩人像蒙了眼的驢一般在屋裡打轉,不由感到十分無語。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查不出什麼,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冷星凡一聲哀嚎,慘叫道:“又要坐車啊,我們在這裡休息兩天吧,我累死了……”
文雪把臉一板,頭搖得像是撥浪鼓,臉上露出一股驚懼的表情來。這表情引起了瀟湘和屍體的好奇,兩人不由時把目光投向她:“自己家的祖屋,你爲啥不肯待?”
文雪嘆了一口氣,輕道:“我總共來這裡來過三次,每次回去都要大病一場。待的時間越常,病的就越重。要不是這次你們逼我,我是怎麼也不會來的。”她無奈的苦笑了笑,“你們不知道,這個鎮子雖然叫平安鎮,可一點也不平安。”文雪見衆人拿一臉奇怪的表情看她,便將鎮子的傳說一古腦的倒了出來。
奇怪奇怪奇怪…這真是奇怪的事啊。
屍體是一個對風水非常有研究的人,他在一進鎮便看出了這鎮子的九宮八卦格局,在踏入文雪家祖屋的時候就知道那兩口井象徵着兩尾陰陽魚。按說在這陣眼居住的人,應該個個身體健康活到九十九,鎮上發生的事情也應該是這種風水格局下絕不存在的……莫非,有什麼破壞了鎮子的風水格局嗎?
他心底猛然一動,突然想到了剛剛似乎是看走了眼的抽風的羅盤。
“快,我們去看看那兩口井。”他急促開口,停也沒停的徑自往院裡走去。
兩口井正在屋子的天井中,每天白天可以曬到太陽,晚上可以曬到月亮。據說以前沒有自來水的時候,祖屋裡的人都是從這兩口井打水吃。文雪還記得小時候來,媽媽用井水冰西瓜給她吃的事情。
只見屍體飛快地走到一口井邊,示意瀟湘打開應急燈,俯身便往井下看去。
應急燈淡黃的燈光從幽暗的井壁照下去,印在水面上,泛出點點光芒,像是無數只螢火蟲在底下飛。但由於井過深,除了這些光芒,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屍體看了一會兒,往後退了一步,順手拿起放在一邊的水桶,慢慢的將繩索放了下去。就在他放下水桶的時候,荀夜羽的臉色卻變得異常蒼白起來。
一邊的文雪發現了她的異狀,不由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夜羽,你怎麼了?”
荀夜羽顫抖着手指,慢慢的指向另一口井,聲音微不可聞:“井下……有東西。”
正在打水的瀟湘和屍體一聽她這麼說,立刻丟下手中的水桶,衝到另一口井的邊上,燈光向着井底照了過去。
果然,燈光在到達水面之後,大家可以看到一個橫臥的東西。雖然看的不甚分明,但仍舊可以分辨出那並非井中原有的石塊等物,似乎是……一個人的身體。
“得想辦法把那東西撈上來。”屍體凝神看着在燈光下顯得黑乎乎的東西,一字一句的開口,瀟湘點了點頭,將眼光投向在一邊發呆的文雪。
而文雪卻扶着顫抖的幾乎站不住的荀夜羽,唯一有空的只有冷星凡。在衆家姐姐的期待目光下,冷星凡認命的四處尋找起來。
“你找到沒有啊?”等了五分鐘,還不見冷星凡回來,文雪不禁有些不高興的吼道,迴應她的卻是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烏鴉的叫聲,又像是有人憋着嗓子咭咭的怪笑。
聲音從屋內傳出,因爲老屋有着回聲的功能,所以便像是許多個聲音一樣……慢慢的如同潮水般從屋內涌將出來……欲將衆人吞噬。
瀟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丟下應急燈就往屋裡跑,表情驚懼。由於跑的過快,腳下有些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荀夜羽看着瀟湘飛速奔跑的身影,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嚇人,若不是她身上明顯的脈搏聲,文雪還以爲她是個死人。
屍體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奇怪的看着黑洞洞的大門,偏着頭,沒有動彈。
瀟湘已經跑到了門口,但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摔倒在了門檻前。一絲淡淡的青光在門口浮起,隨着青光,一隻腳用力的踩在了瀟湘的手上。
那是一隻黑色的皮鞋,順着鞋子往上看,那張瘦弱得彷彿是從******中逃出來的臉卻正是剛纔去找繩子的冷星凡。
不…
他並不全是冷星凡,冷星凡沒有那樣妖異的眸子。他的眼睛中似乎有一小搓青色的火焰在跳動,嘴脣咧開,陰陰的笑着,可以看到裡面兩排雪白的牙齒。
只見他突然轉動踏在瀟湘手上的腳,瀟湘立刻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鮮紅的血液頓時從手背上流了出來。
文雪見此情景不由大叫:“住手!!你在幹什麼!!弟弟,你瘋了嗎?”
冷星凡卻看也不看她,專注的踩着瀟湘的手。然後,慢慢的從背後抽出了一把亮閃閃的刀……卻正是君莫舞砍死自己的那一把。
“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文雪突然想到鬼片裡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冷顫。
荀夜羽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她死死的盯着冷星凡,一言不發。而一邊的屍體飛快的捏起一個法決,嘴裡喝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卻正是道家的九字真言。
那咒語念出後,在空中劃了個圓,飛快的向冷星凡襲去。冷星凡感覺到頭頂呼呼有風,不由擡手抵擋,稍一分神,瀟湘立刻將手大力抽出,就着手上滲出的鮮血迅速畫出一個“卍”字,然後一邊念動《金剛經》一而飛快的“卍”字打在冷星凡的面門之上。
冷星凡一下子要對付佛道兩家的“高手”襲擊,自然不能很快反應,躲閃不及,被瀟湘的“卍”字準準的貼在面門上,接着被九字真言形成的圓圈套住,從嘴裡猛的噴出一口淡黃的水,接着便栽倒在地上,口角泛出白沫,不醒人事。
瀟湘狠狠的抽着氣,臉部的肌肉因爲疼痛而不停抽搐着,用力的踹了暈倒的冷星凡一腳之後才蹲下來查看他的情況。
只見他面色青白,牙關緊咬,口角不住的泛出白沫,像是羊癲瘋發作的樣子。思及先前他的作爲,瀟湘不敢怠慢,急忙從口袋裡取出清涼油在他的鼻下一放,接着護住他的心脈,念起清心咒。
一邊的屍體等人也圍了過來,文雪緊張的連呼吸都變得非常緩慢,死死盯着瀟湘和冷星凡,怕他們其中有人暴走……
瀟湘在冷星凡臉上摸了摸,又將手挪到他的心口,用力按了按。
文雪看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莫非瀟湘在對他進行X騷擾?
“你這樣要查到什麼時候?!讓我來!!”荀夜羽似乎知道瀟湘在幹什麼,上前一步推開了瀟湘,將手放在他的腦門上,尤如神棍般唸唸有詞,一道白光順着冷星凡的腦門泛開,將他整個人包在裡面。
接着,衆人很清晰的就可以看到那白光慢慢的透出一股黑色,雖然不多,但在純白的光線裡卻顯得十分明顯。
片刻,荀夜羽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退到一邊,向着瀟湘點了點頭。
屍體看着似乎在打啞迷的兩個人,不由奇怪道:“什麼事?在他的身上怎麼會出現腐蝕現象的?嗯?”
文雪雖然不明白荀夜羽的動作,但“腐蝕”兩個字她是聽的懂的,不由也跟着大聲嘶吼了起來:“你們兩個不要神神鬼鬼的了,快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瀟湘嘆了一口氣,輕道:“雪,你還記得前面你說過在我們復活弟弟之前,那女鬼扶着他從屋子裡出來的事吧?你也不會忘了之前我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失態吧?”
文雪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被食心女殺死的人不像被別的鬼殺死的,他們有着復活的機會。但是,如果在他們復活前,如果有靈體接觸到他們的身體—無論是什麼樣的靈體,鬼也好神也好,只要是非生命體接觸到他,那他們體內的陰毒便會甦醒。陰毒是在食心女挖走他心臟的那一刻從食心女身上流淌過去的。一般被靈體接觸過的人,法術界人是絕對不會去施救的。”瀟湘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後悔的神色,“因爲……如果不復活他,他的靈魂還可以去轉世投胎。一但被複活了,他的靈魂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肉體裡,等到陰毒發作的那天,靈魂就會被陰毒所吞蝕,而且……永不超生!弟弟現在已經成爲一顆定時**,隨時都會成爲沒有神智的厲鬼……我們只能盡力壓抑他心中的陰毒……”
文雪聽她這麼說,頓時臉色慘白,嘴脣蠕動着,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是說……這人是被食心女搞死了,然後你們又復活他的?”屍體聽到這裡,反而來了興趣。他對冷星凡沒有任何交情,所以他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聽到他是被複活的比較感興趣。這個副會長還挺能幹的嘛?
瀟湘並不清楚屍體心裡的想法,點了點頭,表示他的說法沒有錯。隨即又一臉期盼的看向屍體:“你有辦法解決?”
屍體頭也不擡:“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一邊說着,他還一邊翻了翻冷星凡的眼皮,點頭讚歎道,“嗯,這小子很頑強的嘛,居然撐了這麼久,陰毒纔剛剛開始侵蝕他的皮膚,嗯……有前途…可惜快死了……”
正說着話,冷星凡輕輕咳了幾聲,慢慢的轉醒。
見衆人全部用一種怪異的神情看着他,冷星凡有些頭暈,茫然道:“怎麼了?今天天氣不好了嗎?”
荀夜羽悄悄的轉過了頭,暗自拭去眼角的淚水。
瀟湘也不說話,更沒有追究他方纔踐踏自己的“罪過”,文雪像木頭人一樣釘在地上,兩眼無神,只有屍體還算正常,揮了揮手:“你繩子找來了嗎?”
冷星凡畢竟年紀輕,被屍體一轉移話題,便不再將幾人的異狀放在心上,得意的從身後拿出一條帶勾的長繩。
屍體接過長繩,拉着冷星凡走到那口井前,用力將繩子拋了下去。
不過由於井口過於狹小,那東西又是橫在水面上,所以雖然勾子一下便被那東西勾住,但拖了半天還是沒有拖上來,總是在拉到一半的時候卡在那裡。
對此屍體表示極端不滿,想了想,兩隻眼睛不停的轉動,看着冷星凡道:“要不用繩子勾住你,你下去把那東西拖上來?”
冷星凡飛速的搖頭,在幾經威逼沒用之後,屍體只好作罷,咬牙瞪着冷星凡道:“拉住了!!我下去!!!”
只見他將繩子在自己的腰上打了幾個結,拼命的試了試強度,用手撐住井壁,像是壁虎般慢慢往下滑去。
拉着繩子的衆人只覺得繩子越來越緊,然後猛的一繃直,到底了。
“啊!!”井裡傳來屍體一聲驚叫,接着是一陣嘔吐聲,半晌才聽他再度開口,“好了……拉我上去吧。”聲音卻帶着一股強烈的顫抖之意。
文雪和瀟湘對看一眼,心裡升起一股非常不詳的感覺來。
那東西……會是什麼?
屍體帶着那東西慢慢的接近了井口,離井口還有一米的時候,一股腐臭的味道便沖鼻而上,衆人不由後退幾步,紛紛用手捂住了口鼻。
他們這一退,拖着屍體的繩子便往下掉了掉,屍體不由在底下叫了起來:“要死要死了!!快把我拖上去!”衆人只好掩着惡臭,用力把屍體和那不明物體都拉了上來。
只見屍體氣喘吁吁的爬出井口,將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扔,衆人定睛一看,不由面色驚懼,那是一具已經腐壞的人的軀體。由於泡在水裡的時間過長,整個屍體全部膨脹開來,像是海綿吸足了水,被摔在地上之後,七竅都往面冒黑水,發出一陣陣讓人胃部不住翻騰的惡臭。即使屍體已經嚴重變型,但衆人仍舊可以辨別出他的面孔。
這不正是失蹤了的藍劍平嗎?
略帶英氣的臉如今腫的不成樣子,文雪似乎還記得他曾經說過自己要是胖些就好了,誰知道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胖”起來,太殘忍了!!
“不對……”荀夜羽最厲害之處就是在在經歷了開始的痛苦之後,能夠迅速的冷靜下來,從而發現事情的破綻。只見她凝視着已經腫得不成樣子的藍劍平,堅定的開口,“情況不對……劍平失蹤不過24小時都不到的時間,可是從這屍體的樣子上看,浸泡在水中明顯已經不止24小時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荀夜羽這麼一說,大家紛紛點頭,文雪更是抱着希望開口:“莫非這屍體不是劍平?”
荀夜羽看了看瀟湘,輕道:“叫魂吧。”
瀟湘點了點頭,卻將目光投向一邊正欲脫衣服的屍體:“屍體,你來請魂。”
屍體愣了一下,隨即無奈的點了點頭。
按照法術界的規矩,和要請魂的標的物第一個接觸的人是最容易請出魂魄的,既然他苦命的撈上了腐屍,那請魂的事情當仁不讓的落到了他的頭上。
屍體不愧是神棍協會的會長,他並沒有像瀟湘般念什麼咒語,只是虛空畫了一個符號,高喝一聲:“咄!”
那符號便在空中燃起青色的火焰,火焰慢慢的擴大,將地上的腐屍一下子包在其中。屍體滿意的點了點頭,高聲念道:“青焰焚身,化爾仇冤。千仇萬苦,憑爾陳述。急急如律令,魂魄現身!!”
屍體是道家中的崑崙弟子。
其實他並非常人,而是和冷星凡一樣,屬於“死而復生”的那種。但他要比冷星凡厲害的多,當年他死在崑崙與一個千年厲鬼的鬥爭中。之後由崑崙長老爲他重塑了身體,又從六道輪迴中找出了他的魂魄,這難度要比救回冷星凡大的多。經過崑崙靈氣滋潤了五十年之後,屍體才恢復神智,所以真正算起來,他至少要有一百多歲了。
他方纔所念的正是崑崙的攝魂咒,此咒一出,除非魂魄已經遁入六道,否則一定會被揪出來,供施咒人問個明白。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腐屍的魂魄並沒有出現,直到青焰燃燒到乾涸,都沒有任何鬼影出現,連絲風都沒有。
不光是屍體自己感到不可思議,就連荀夜羽這樣的靈媒介質都感到無法理解。她瞪大了眼睛,皺緊了眉頭,奇怪道:“屍體……瀟湘,我完全感覺不到他的魂魄。”
“莫非已經進入六道了?”瀟湘一句話脫口而出,卻引來屍體的怒視。
“你是白癡嗎?這樣明顯是被害致死的人,現在應該還是冤鬼,連地府都進不去,怎麼可能進入六道!!”屍體顯然也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連帶着說話也變得十分不客氣起來。
“倒底會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了呢?”屍體圍着那腐屍轉了幾圈,不停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