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窗邊已經站着一個人,背對着我們,身穿一套無褶的白西裝,一塵不染。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傲然的凝視着窗外。
“我靠,小強,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孃的你屬鬼的,嚇不嚇人!”豬肉鬆不滿地嚷道。
“這案子有線索嗎?豬警官”窗邊的人自顧自地問道。
“滾!這案子有沒分給我。不過我一直盯着呢。現在看,兇手是早有預謀的,真正的葛大夫已經在前一天死在家裡了,是被勒死的,現場其他物品基本上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那個假扮他的兇犯,應該是個反追蹤的好手,在幾個現場都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現在兩個案子已經做併案處理,到目前爲止,案子能找到的線索很少,也很難推進下去。
其實吧,主要原因還是這個案子在領導那裡根本不算個大案,當事人就躺在身邊呢,也沒死成,所以很難去申請資源進行徹底調查。我的同事也問過湯老丫的姐姐,她說送那個兇手出去後就去買菜了,不知道他上哪了。我們也查了附近可調取的所有監控錄像,也沒又發現他的行蹤。總之是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哎,我說小強,你們姬家和軍區的關係這麼好,託軍隊的科技部幫着查查?他們一定有辦法。”
就在這時,突然見小強快速地探出右手,在窗臺下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接着慢慢地轉過身來,背朝窗臺面向我們,一邊說着不相干的天氣情況,一邊迅速做了幾個手勢,這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手語,大概意思是:對面7樓,最西側房間,有可疑人窺探,自己留守。此病房外有兩個保鏢,由豬肉鬆帶他們去看看究竟。
豬肉鬆平生最愛的就是無風偏起三層浪,聞言立刻從牀上興奮的躍起,然後就大搖大擺地向屋外走去,同時道:“不跟你們瞎扯淡了,老子要去找院長理論理論。”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小強按動手機屏幕,開啓了音樂聲並把它放到最大。然後靠向我道:“十年前你父母不告而別,再就是你哥失蹤,現如今你又被人設計下毒,你們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得罪人了、遇到事了?竟會有人用如此專業的烈性毒藥害你,簡直是生怕你死不透。還如此良苦用心的佈局,其實殺你本來可以很簡單,可爲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殺死你的家庭醫生再用冒名頂替的方法來接近你。今兒又有人一直在監視你,我甚至很懷疑這病房裡是不是已經安裝了監聽設備。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看着天棚,無奈地答言道:“豬肉鬆的警察同事們已經問過我好幾遍了,我這是真心不知道啊。咱們從小玩到大,你還不瞭解我?別人的事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除了以前跟你們混在一起,最近這幾年鑽在地裡考古,而現在就是躺在牀上養病,你說我能得罪誰?我能遇見什麼事?要問也只能去問拋棄我們姐倆的爹媽和失蹤的哥哥了。”說罷,眼角也是泛起了淚花。
這時敲門聲響起,副院長點頭哈腰地帶着住院部主任走了進來。
一進門便故作驚訝的道:“哎呦,這麼巧!三少爺也在,正好我們來向您和湯先生解釋一下這段時間對湯先生的各項身體檢查過多的事情。”
小強一見到是他們,一皺眉,音樂也不停,趕緊道:“不必了,檢查的明白些也好,等有了結果,及時通知就是了,但要切記保密。好了
院長先生這裡沒事了,你們忙吧,順便幫我給周院長帶個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定,一定。”在小強的催促下,副院長領着主任連忙應承着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小強立刻轉身看向窗外,接着就狠狠地揮拳猛砸了自己的另一隻手掌。這時手機鈴也急促地響起來,他接起電話只聽了一會便大聲的道:“我知道了,給樓下的老劉打電話,務必堵住。”說罷掛掉電話。此時小強轉頭看我一眼,邊向外走邊道:“果然這廂副院長一進屋,對面的人就收拾東西撤了,和豬肉鬆他們就差個腳前腳後,我現在去看看。”說着就走出了房門。
房間立刻安靜了下來,但也只安靜了片刻,一個戴口罩手套的醫生先開門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接着又一步跨進門來,然後反手把門關上。待門鎖釦上之後,便施施然來到我的跟前,一張嘴就是一口標準的臺灣腔道:“感覺怎麼樣?這麼躺着舒服嗎?我給你調調枕頭?”說罷就不由分說地抽出了我正枕着的枕頭。我還沒有來得急抗議,枕頭早已劈頭蓋臉地捂在了我的臉上,一陣窒息。耳輪中就聽聽“卡、卡”幾聲槍械擊針的撞擊聲,我立刻驚得一身冷汗。我靠,這是要直接斃了我呀。然後又是幾聲槍械的空響,緊接着是對方的一陣咒罵聲。馬上枕頭被掀開了。我還沒來得急喘口氣,一雙大手又如鐵箍般緊緊地扣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個殺手的手勁實在是太大了,我跟本沒有機會去反抗或者是大聲叫喊,就馬上已經能感覺到喉嚨被擠壓的呲呲聲和頸椎的咯咯聲。這樣看來,最終到底是先死於窒息還是先了斷脖子都未可知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我的恐懼完全轉化爲了憤怒。於是滯後的反抗開始了,我拼命想去扯開扼住我喉嚨的雙臂,但根本不起絲毫用處,唯一的作用就是由於手部打滑把對方的袖子擼了上去,露出了對方手臂上的一條面目猙獰的青龍紋身。
對方勁力太大了,因此無論如何拼命,被攥緊的脖子只感覺越錮越緊,隨着血液的無法流通和氧氣的逐漸耗盡,能使出的力量也越來越小了。就在快要窒息昏迷的一剎那,我恍惚間產生了幻覺,似乎看到眼前的人竟變成了自己,自己正在拼命的掐死我自己。而我也終將陷入無盡的黑暗。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我突然間感到四肢百骸包括頭髮下的每一寸肌膚都開始了緊張的收縮、擴張的吐納工作。而隨着毛孔的張合,涓涓的空氣隨即被吸入體內,然後又被吐了出來。一時間,皮膚竟然完全取代了肺的功能開始了自主的呼吸。
與此同時,另一種異常的感覺出現了,一股股的力量竟然從脖子被勒住的地方源源不斷地充盈到了全身各處。頭腦也開始了清醒,四肢也迅速從無到有的聚集起了力量。這時心裡突然具備了某種自信,這種自信本能的驅使我把已經握住對方小臂的雙手,下意識地開始扣住了他的手腕,並用力將其向外掰去。我能看到對方這個口罩男那種驚駭莫名的眼神。我想,被一個本來幾乎要死的人反制的感覺一定不太好受。慢慢地,我被扼住的脖子鬆開了些,在疼痛中喉嚨接納了第一口空氣,我立刻感到全身的力道更足了。口罩男此時的神色也已經完全化爲出離的恐懼,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慄起來。
就在此時,就聽房門“嘭”的一聲被人踹開。緊接着
,“嗖”的一聲響。這時的口罩男雖然雙手被我扣住,但對周遭情況的反應還是很迅速的。他一聽之下覺得情況不妙,於是他頭也不回,突然猛地一矮身,一個東西擦着他的頭皮狠狠地砸在了牆上。一個反彈,又直接拍在了我的臉上。好不容易繃足的一口氣立刻化爲了烏有,渾身上下的力氣也隨之盡消。口罩男猛一看有機可乘,於是立刻甩開我的雙手,緊接着翻身朝門的方向跑了過去。
而那個闖進門、扔東西的正是一身白西裝的小強,他也二話不說立刻迎了上去。二人兩下一交手,口罩男心知這次討不得便宜,可爲了急於脫身,只能豁出去了。於是立刻開始了一輪猛攻,片刻見滿屋裡便鬥得是風聲四起、虎虎生威。
小強見對方攻勢凌厲,只得暫時守住身上各處要害,能閃躲就閃躲,然後尋機反攻,於是在其身側便有了空隙。口罩男這輪猛攻正是要如此效果,一見有了空檔就立刻甩開小強,繼續朝門外跑去。然而此時一個身穿黃布衫的漢子閃身轉到門前,一下就擋住了他的去路。看其身法,估計也不是個善茬。
口罩男見此情景,知對方尚有外援,此時門外情況也不十分明朗,只好又返回身,面向小強,順手抄起身邊的凳子狠狠地擲了過去。小強反應機敏,雖然距離很近,但也立刻閃身躲了開去。只見那凳子被激射出去,越過小強後,餘勢未減,直奔窗戶而去,最終結結實實的將小強身後的窗戶打了一個粉碎。
說時遲,那時快,當扔出凳子的一瞬間,口罩男也像凳子一樣隨着它彈了出去。前面凳子剛打破窗戶,後腳他就縱身從破洞處一躍而出,時間、分寸拿捏的剛剛好。待小強急忙趕過去,扒着窗臺看時,那人早就靠着手腳的勁道在窗臺、管道上或攀、或掛,只幾個動作就從醫院的七樓飄飄然地落到了地上。待一落地口罩男只是往上看了一眼,也不多話,立刻扭身就跑。
“好本事!”小強嘆道。接着又向門外嚷道:“快叫醫生!”
他立刻來到我跟前,看了看我的脖子,簡單地檢查一下說:“這樣的手勁,按理說脖子是應該斷的,這都沒弄死你?你可真是怪物。”之後就是醫生、護士、警察、記者,又是鬧鬧哄哄、人來人往的一陣忙碌。
在副院長的一再道歉聲中,豬肉鬆回來了,只見他兩手一攤,說道:“追丟了,應該是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個女的。兩隻狐狸一直穿的是保潔的衣服。我走到樓道口就見兩個人拎着清掃工具向外走,當時我就有些納悶。結果趕緊進屋一看,知道了上當,於是抹回身就追過去了。剛開始還是前後腳的追,後來跟了兩條街就追不見了。之後我們又去查了入住的登記,用的都是假名字。看來這幾個人對北京的道路很熟,八成是本地人。”小強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就走了。
入夜,人物散盡,小強的兩個手下被留下守門。今晚是姐姐看護。最近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有些心煩意亂,於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時,姐姐坐到牀邊,說道:“聽說你記憶恢復了,記起姐姐了?”
我點點頭。
她又道:“那起考古事故的前前後後,你想起來了嗎?”
我搖搖頭。
她看了我半晌道:“希望你能儘快想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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