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我要離開a市一段時間……”
“家裡出了點事,我要回去一趟。”不知爲什麼溫心腦子裡慢慢浮現出這兩句話。
賓館的只亮着一盞暈黃的壁燈,昏暗的光線下週衍成瞧不見溫心的表情,只看得見她微微收緊的拳頭,周衍成整個人有些懶散地趴在肩上,樣子頹然,他轉頭看了看溫心,“總部已經走了公文,陸雲深他明天就回b市。”
溫心下意識裡還是選擇相信陸雲深的,畢竟她現在在h市,他在a市還是在b市哪又何妨?該見面的、不改見面的始終還是要見面。溫心低下頭,理了理裹在脖頸間的圍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嗯,沒關係。”
周衍成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襯衫釦子已經凌亂地開到了第三顆,露出了結實的小麥色胸膛,英俊的輪廓被昏暗的光線襯的更加柔和,他坐直身子半躺靠在牀頭軟軟的靠墊上,聲音慵懶地開口:“如果我說,林於薇也被調到總部了呢?”
溫心這才轉過頭看他,水汪汪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在中庭別說要從分公司調到總部,就算從這個分公司調到另一個分公司這幾乎都是很困難的事,當然大部分人也不會願意調來調去,因爲當你在某個分公司呆久了之後這邊的人脈圈等你混熟了誰還要捨棄這邊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資源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但是調到總部就不一樣,總部是革命根據地,分公司面臨着被關閉的風險,人員遣散或者調配都是一個問題。雖然,中庭近幾年風頭正旺不會面臨這些問題,但是現在科技發展這樣快,誰能保證十年後或者十幾年後的中庭依舊屹立不倒,巍峨聳立?
溫心沒辦法淡定,林於薇喜歡陸雲深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還是那樣一個女神,雖然陸雲深不是普通的男人,可溫心是個普通女人,放着這樣一個女人在自己男朋友身邊誰能放心?原本週衍成告訴她陸雲深調至總部之後還慶幸了一下,這樣也好,總不至於天天跟林於薇碰面了。
如果上面這句話算是一個晴天霹靂的話,那下面周衍成告訴她的這句話應該是直接給了她當頭一棒,徹底把她擊暈了。
周衍成說:“林於薇推薦信還是陸雲深寫的,我看着他拿給他爹的。”
賓館的窗戶的大敞着,外面黑漆漆一片,皎潔的月光伴隨着冷風抖落了進來,如一層薄紗搬虛虛籠籠地罩在溫心身上,彷彿將她周身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銀白色,因爲那樣的畫面有些太過美好,周衍成不知不覺就瞧得出了神,連溫心什麼時候走的他都沒有發現。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似乎又快要來了,不管是聖誕節、情人節、元宵節、萬聖節、光棍節……什麼的現在通通過成情人節!朋友圈秀恩愛拉仇恨的越來越多,局裡結了婚的居多,像溫心這樣沒結婚但是有男朋友的也很多。所以,在11月跟12月這兩個敏感的季節裡,秀男朋友似乎也成了一種風氣。
採購科的麗麗姐老公在國外,常年不着家,但是國外的聖誕節就好比中國的過年,好不容易老公有了假期從國外飛回來,兩人膩歪地不行,每天下班準時站在大樓門下接她,永遠是手捧鮮花、身着西裝,就是模樣磕磣了些,可舉手投足之間還是很能看出他挺有修養的,也許男人十七八歲的時候對外表這件事尤爲在意,可上了年紀之後的男人經過時間的沉澱大多還是比較在意內在的氣質吧。
像陸雲深這種內外氣質兼修,模樣又俊的男人確實不多見。
不過,溫心最近很不待見他。
比如最近沈蘭芷說起她的小情人的時候,溫心正在喝茶,神色淡淡地抿了口,不似以往那樣,一提到陸大哥三個字她就跟一直餓狼似的,渾身冒着綠光。
“挺好的。”她揮了揮手,若無其事地說。
可沈蘭芷是什麼人吶!從小溫心一個小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表面上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嘖嘖嘖那小眼神冒着綠幽幽的火光,“吵架了?”
沈蘭芷問得有些幸災樂禍,溫心從小就沒心沒肺的,很少見她爲什麼東西傷過心。還記得小時候條件並不是那麼寬裕的時候,溫暖上臺表演,沈蘭芷給她買了件白色的小洋裙,溫心也喜歡的緊,就死活纏着沈蘭芷要給她買一件,可那時候條件並不允許同樣款式的衣服給她們一人買兩件,也挺浪費,基本都是溫暖不穿了之後再給溫心穿,所以溫心小時候基本上撿溫暖的剩衣服穿。溫心也卻只是鬧騰了兩天又恢復平常。再後來,日子漸漸好了起來,手頭寬裕了,養了一隻小金毛,溫心很喜歡,每天帶着小金毛一起睡覺,要不是因爲狗狗身上蝨子多,沈蘭芷也不會攔着。
後來小金毛走丟了,溫心傷心了兩天,又沒事了。那時候的沈蘭芷有點擔心,溫心這樣沒心沒肺的性子長大後萬一見一個愛一個怎麼辦?後來,溫心喜歡了林嘉越整整七年,沈蘭芷發現自己或許真的多慮了。再後來就是現在這個她超級喜歡又帥又酷的準女婿了!
沈蘭芷看了眼溫心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準女婿是比林嘉越長的帥,身材似乎也比他好,雖然那天視頻裡穿着襯衫,可他的腹肌一定也很好看,那這樣溫心能從七年的陰影裡走出來愛上陸雲深確實不奇怪,可她突然有些擔心,萬一要是溫心以後遇上個比陸雲深還帥還酷還有錢的男人,她會不會移情別戀?那可不行!她實在太喜歡陸雲深了!
沈蘭芷忙晃了晃腦袋,天底下還有沒有比她更奇葩的媽了,居然擔心起自己女兒會不會出軌了……不會不會,一定不會有這種可能,更何況,要比她準女婿更帥更酷更有錢的男人已經非常難找了好嗎!
溫心繼續慢悠悠地喝她手中的玫瑰花茶,口氣清淡:“沒有。”
沈蘭芷卻雙手撐在她的肩上,溫心整個人往下重重一沉,手中的花茶不小心飛濺起幾顆,灼燙着她的手,沈蘭芷笑得賊兮兮:“那就是出軌了。”
溫心放下茶杯,仰天長嘆一聲,翻了個白眼道:“媽,我的親媽,你能盼點兒我好嗎?!”
沈蘭芷卻聳聳肩:“那就是被我說中了?”
溫心懶得再理她,喝完茶套上外套就出門了。
沈蘭芷叫住她:“都吃晚飯的功夫你還去哪兒?”
“如你所願,他出軌了,我也去偷個腥。”溫心捎上門,聲音還留在門縫裡人就已經不見了。
如果從陸雲深的角度來說,溫心這趟出門是真的去偷腥的。
h市最近有個關於21世紀電子科技業發展的研討會,周衍成在這裡要開一個星期的會,他約了溫心吃飯表示要謝謝婚禮那晚對他的照顧。溫心起初不想去,她說:“周總不用客氣,我也得謝謝您對我的‘照顧’。”這話溫心說的有些咬牙切齒,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扶他回房了,任由他醉死在宴會廳裡算了。
周衍成失笑:“心心,你是在怪我,那我就更要請你吃這頓飯了。”
溫心最終還是赴了約,這次兩人的重逢,她就是再沒心沒風,神經再大條也不會感覺不到周衍成的心思,可有些話如果周衍成死守着不說,她沒辦法開口說,不然未免顯的她有些太過自戀了。
周衍成定的餐館是h市最好吃的一家小龍蝦館,這裡每次人都很多,如果去晚了基本就要等位,溫心跟周衍成等了半個小時才輪到他們。
周衍成一上桌就點了五斤小龍蝦,服務員高興地拎着點菜單離去。
“聽說你現在是公務員了?怎麼樣,國家的錢好不好拿?”周衍成放下菜譜,替她倒茶,閒聊一般地問了句。溫心點點頭,半開玩笑地說:“比你們資本家的錢好拿。”
周衍成笑出聲來:“陸雲深是資本家,我不是。”
溫心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一直到菜上齊,兩人都沒在說話,期間,溫心的手機響了幾次,溫心掃了兩眼,沒接,專注地剝着自己碗裡的小龍蝦。
周衍成突然放下碗筷,勾着嘴角彷彿狀似無意地說了句:“溫心,你說我申請調來h市好不好?”
溫心手中的動作一頓,她眼也沒擡,淡淡地說:“你瘋了?”
總部往分公司調?總部可是一類公司,更何況h市的分公司只是三類公司,別說級別上的區別,就是薪酬跟待遇差得不是一點兒半點。跟錢過不去,不是瘋了是什麼?
周衍成恢復往日的吊兒郎當地模樣,“h市老總前陣子查出肺癌,已經入院療養,總經理的位置現在還一直空着,我如果跟陸叔主動提出來,他一定會同意的。”
溫心撂下筷子,“你別發神經啊,你難道不知道總部一個辦公室主任都比分公司總經理高上好幾級,別說你這個技術部總監了。”
周衍成只是衝着溫心發笑,沒有在說話。
兩人都在僵持着,就被身後一道嗓音打斷了:“心心!”
溫心回頭,循聲望去,是她局裡的幾個同事,溫心衝她們招招手,同事都是八卦的,一看這男的這麼帥,又在這麼敏感的節日附近兩個人單獨在這兒吃飯紛紛在心中下了結論,紛紛衝她拋了個曖昧的眼神,溫心精神一抖擻,完了,這羣事兒逼肯定想歪了。
“男朋友很帥哦。”
溫心忙搖頭,“不是……”
衆人眼神更加曖昧,這種反應她們見多了,男女之間某種關係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否認中昇華,最後不得不承認。
可週衍成並沒有否認,還禮貌地邀請她們要不要一起坐下吃飯,八卦婦女們還是十分識相的,“不了不了,我們這幾個人加在一起都幾千瓦燈泡了,你們好好享用…好好享用…”那個享用明顯是衝周衍成說的,傻子都看得出來。
享用你妹啊!
自從陸雲深回了b市之後,溫心就幾乎沒接過他的電話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機對b市的水土有些不服,爲什麼總是打不通溫心的手機呢?
一次兩次,也許是巧合,三次四次也許她在忙,可五次六次,反應在遲鈍也該知道溫心不接他電話並不是因爲忙,並不是因爲信號不好,而是因爲根本不想接他電話吧……
連撥了五個電話之後,陸雲深再次肯定了這個想法。
陸雲深環抱着雙臂,整個人懶散地陷入沙發裡,深邃的雙眸如一口深井裡的一潭水,深邃迷離,他煩躁地將手機往沙發上一丟,單手扯開了領帶,鈕釦開到第二顆,重重吐了口氣,還是緩解不了胸口的鬱氣。他掃了眼坐在他身邊猶如一灘爛泥一般攤在沙發上的謝亦風,拿腳踢了踢他,“有沒有煙?”
溫心不喜歡煙味,跟她在一起之後就很少在抽了,有些東西能戒就早點戒了。可似乎從大學養成的習慣,情緒一煩躁就忍不住抽菸的衝動。
謝亦風臉上的愁容比陸雲深臉上的有過知無不及,他自己摸遍了全身才從褲袋裡掏出一包煙遞給他,陸雲深修長的手指嫺熟地拆開包裝,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個清晰圓潤的菸圈,連着他胸口的鬱氣一併吐出。說實話,陸雲深抽菸的樣子好看的叫人挪不開眼。
就連謝亦風這麼自戀的男人都忍不住捂臉,自愧不如。
陸雲深無聊地開始刷起了微博。
突然,他看到沈蘭芷發了一條微博:“美好的晚霞灑滿大地,捕捉到了一隻偷腥的貓。”
因爲溫心的關係,他也順手關注了沈蘭芷跟溫知遠的微博,看了沈蘭芷的微博,他突然心裡涌起一絲絲不安,於是,他第一次給人發了私信。
對象,是他未來丈母孃。
陸雲深面色沉靜地盯着聊天框界面,這種感覺太操蛋,陸雲深這輩子都沒經歷過。因爲從沒有搭訕過女孩子,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半晌,才中規中矩地發出一句:“阿姨,您好,我是溫心的男朋友。”
綠色的點點提示着沈蘭芷一直在線,很快她就回復過來,“哪個男朋友?”
哪-個!
陸雲深蹙眉,他大概這輩子也沒吃過這種癟吧?
沈蘭芷很快又發了一條過來,“噢,我知道了,小陸是嗎?”
陸雲深鬆了鬆眉,“阿姨,心心在家嗎?”
過了一會兒,沈蘭芷回了,她說:“不在。”
陸雲深正要回,沈蘭芷又回了一條過來,“偷腥去了。”
“哐當——”一聲,陸雲深手機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