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懷孕一個多月了嗎?”
溫心低下頭算了算,她好像真的一個多月沒來大姨媽了。嗚嗚嗚嗚,未婚先孕這麼丟臉的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萬一要是被溫知遠知道了,依着溫知遠那古板的性子準能弄死她,溫心直接嚇哭了……
陸雲深也是一愣,面上雖沒什麼變化,可心裡的喜悅彷彿一個漸漸被擴大的洞,正在一點一點擴張。他低頭看向溫心的小腹,忍不住伸手撫上去,被溫心一掌打開,她狠狠往他胸口搗了一拳,“你煩死了!”
眼淚啪嗒啪嗒直接落了下來,她根本沒做好當媽媽的準備,這也太突然了吧!陸雲深嘆息一聲,將她攬入懷裡,順着她的話自責道:“都是我的錯,溫心,我種下的因,我會負責的。”
溫心埋在他懷裡啜泣着,手指在他腰上狠狠捏了一下,“我爸從小對我和姐姐的管教就很嚴的,要是知道我還沒結婚就搞大了肚子他們肯定會把我打死的。”
陸雲深抱着溫心,微微蹙了蹙眉,對搞這個字有些不太滿意,“我會跟你爸去說的。”
溫心忙從他懷裡直起身子,不同意:“他本來就不喜歡你,如果這件事被他知道的話,只會更不喜歡你。那我們的倆的事就更不可能了!”
陸雲深對我們倆這個詞很滿意,挑了挑眉,疑惑的口氣:“我們倆什麼事兒?”
溫心戳了他一下,“別鬧了!我說認真的,這件事就算要說也不能由你去說呀,而且我們現在還年輕,要不……再等等?”
“等什麼?”
溫心伸手挽住陸雲深的胳膊,試探着開口:“我們現在婚都還沒結呢,要不再等兩年我們再要孩子?”
陸雲深沉了臉,冷冰冰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要打掉它?”
“那不然怎麼辦?這件事反正就是不能讓我爸知道!”溫心哼哼道。
陸雲深也沒說話,見她態度強硬又才受過驚嚇,他神色漸漸緩和下來,“你爸那邊交給我,你安安心心養身體好不好?”
“不好。”溫心繼續哼唧,這次直接背過身去背對着他,溫心怕溫知遠從小就怕慣了,而且溫知遠有時候犟起來十頭牛的拉不回來。病房的氣氛有些凝固,陸雲深握着她的雙肩將她直直扳回來面對自己,他沉着聲說:“如果你爸問起你,你把所有責任往我身上推就是了。如果他要打你,你就跑。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往你身上推?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往你身上推,難道跟他說是你強丨奸我嗎?”溫心不假思索的問道。
陸雲深深邃如一灘清水的眼底此刻似乎有些迷離,過了會,他緩緩地點點頭,“就這麼說。”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能和強丨奸犯這三個字掛上鉤。
溫心衝他翻了個白眼:“蛇精病啊!要是這樣,我爸還不打死你?還不如說我強了你比較靠譜,我是他親閨女再怎麼樣他也不會下狠手的。”
陸雲深不同意,堅持要溫心把責任往他身上推,溫心也反對。兩人僵持不下,陸雲深問她到底想要怎麼樣,溫心剛要開口,陸雲深以爲她還是堅持要打掉,徹底直接出聲打斷:“你想都不要想。”
說實話,真要她打掉,她也有點捨不得,畢竟這是她跟陸雲深的孩子,可是不打掉的話溫知遠那邊她真的很怕,那種心情簡直難以言喻。
心下一陣煩亂。
兩人僵持着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病房門被人推開,急匆匆的腳步聲引得兩人紛紛回頭,只見林父林母站在門口,一臉焦急的樣子,“溫心,嘉越怎麼樣?嘉越沒事吧?他在哪個病房?”
“就在隔壁病房。”陸雲深說。林父林母轉身就衝了出去,“哎喲,我的寶貝兒子!”
溫心忙從牀上下去跟了出去,陸雲深拉了拉她的手,“你躺着吧,我去。”
“他是爲了我才受傷的,我理應去看看他。”
陸雲深冷哼一聲:“也是他害得你受傷的。”
溫心回頭看他:“推我的人是宋清語,我知道如果不是他也許我現在根本沒辦法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溫心有些扭到腳,不過並不是很嚴重,走得有些慢,她緩緩挪到林嘉越的病房門口,手已經握上門把,只聽裡頭傳來林母嗚咽的啼哭聲,“溫心她爸爸現在雖然官壓你爸一頭,但是媽媽也不要你這樣去討好她爸爸,根本就不值得……你爸都這把年紀了升不升職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媽只要你好好的,而且你這麼對溫心那丫頭,你又知不知道她在隔壁跟那個男的……”
“媽!”林嘉越聲音有些虛弱,他滾了滾喉嚨,出聲打斷:“我不是因爲這個,你別瞎想了,溫心她沒事吧?”
林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在隔壁好着呢,活蹦亂跳地一點兒都沒事,你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剛剛護士跟我說,你這腳疾算是落下了,以後走路要一瘸一拐地你讓媽怎麼辦啊!你說說,你讓我怎麼說你啊?原本好好的前程,從美國回來找份穩定的工作結婚生子,你現在這樣哪個單位肯要你?這好好的前程就這麼被你自己給毀了!你知道不知道?!”說完,林母嚎啕大哭,林父雙手捂着臉坐在沙發上。
林嘉越躺在病牀上,臉色慘白,緩緩閉上眼,“媽,別說了……”林母氣的整個身子骨都在發抖。
溫心就這麼端端立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彷彿下一秒就要落下,她現在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半晌後,她下了決心怎麼說也要進去看一看,伸手抹了把眼淚然後吸了吸鼻子正準備推門進去,雙手就被人從後面握住了,陸雲深抓着她的手將她攬入懷裡,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溫心頓時稍稍安定了些,她伏在陸雲深懷裡,彷彿兩人之前在病房裡的爭執並未發生過那般,她有氣無力地開口:“林嘉越他的腳真的好不了了嗎?”
“誰說的?”陸雲深扶着她站好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大掌鬆鬆放在她的腰上,面色平靜地開口:“我已經聯繫了國內最好的骨科專家,很快就到了,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怎麼能讓他有事,若是林嘉越因此而出了什麼事,溫心原本就已經那麼喜歡他了,在加上這次的事情,那恐怕他這輩子都會橫亙在他與溫心之間。
而他又怎麼能允許在溫心的心裡容納下除他之外的第三人。
溫心立在門口想了想還是推門而入,林父跟林母轉頭看她,兩人雖沒說話,但林母眼底竄起的小火苗彷彿要將溫心點燃,陸雲深緊了緊懷裡的人目光清淡地落在那張白色牀單上,牀上林嘉越臉色依舊沒有什麼血色,溫心微微掙脫開陸雲深的懷抱,一步步朝牀邊走去,“嘉越哥,你疼不疼?”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溫心第二次問他疼不疼,也很久沒聽見她叫他嘉越哥了,這簡單的三個字完全可以抵過他在美國那半年的壓抑,他扯了扯嘴角,說:“沒事……”
溫心垂下眸有點不敢去看林父和林母,林母心頭一陣煩悶,雖是這樣但也心知又不能去怪她,這事也怪不得她,她也是受害者,更何況溫知遠還官壓一頭,這有苦說不出的情緒簡直快把林母給逼瘋了,她不忍再看這樣的場面,冷冷拋下一句:“我最後悔的就是生了你這麼個傻子!”
林嘉越只是淡淡別過頭,溫心心下一陣蒼涼,她低聲喊道:“林阿姨,對……”
林母罷罷手,語調冰冷,“不用了,這事兒怨不得你,要怨就怨我們家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
在一旁沉默的良久的林父終於忍不住出聲,他面色漲紅,眼睛瞪得渾圓,怒斥道:“夠了!還沒完了是吧?我沒用?這些話你平日裡在家說說就算了,現在倒說上癮了是吧?真要說我倒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你嫁給我這麼多年,我哪裡虧待過你?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供着你,但是吃穿用度哪樣少了你?你平日裡愛把在淘寶上買的a貨提到公司裡跟那些個八婆吹噓這個包幾萬那件衣服幾萬,這些事我都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你高興就是了,畢竟買不起那些東西的是我,除了讓你過過嘴癮我也沒別的本事了……我承認我沒辦法給你買那些奢侈品是我沒用,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兒子身上也是我沒用……”
林母面色難看,氣的整個人開始發抖,溫心跟陸雲深兩人就這麼尷尬地站在那裡,簡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溫心望向林嘉越,看着他躺在牀上面色愈來愈慘白,心裡突然一緊,原來,一直以來他過得都是這樣的生活,確實,父母的婚姻生活很容易對下一代的性格造成影響。
“林大全,是,你沒虧待過我,可是你想過你這麼忍讓我的理由麼?這個理由大概只有你自己心情清楚吧?有些話我也憋了很久了,正好今天我們一次性就給理個清楚,你以爲我不知道麼?林大全,你說你孬不孬啊?喜歡的女人被人捷足先登,還得忍氣吞聲在人手底下做事幾十年,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覺得丟臉……”
林父氣急,大概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揚手要扇林母,被身後一道聲音及時制止住,“大全,你做什麼?”
溫心聽着這道熟悉又威嚴的聲音,心底有個不好的預感,她回頭一看,溫知遠跟沈蘭芷兩人並肩立在病房門口,她差點兩眼一黑栽倒過去!唉呀媽呀,是哪個王八羔子通知她家老頭老太太來的?
陸雲深睨了她一眼,溫心用眼神詢問他,他淡定地笑了笑,對,他就是那個王八羔子,溫心狠狠回瞪他。兩人這底下默默的暗流涌動盡收溫知遠眼底。
林父的手堪堪收在半空中,林母又是一陣冷笑,譏諷道:“林大全,你就是個孬種!”
沈蘭芝也出口勸了句:“蕙蘭,當着孩子們的面一人少說兩句。”
那一刻,溫心突然覺得林嘉越能在這樣一個壞境下長大真是不容易,難怪有時候見他一回家就非常不高興。念大學的時候也幾乎沒怎麼見他回去過。
溫知遠對林嘉越噓寒問暖,沈蘭芷上下打量陸雲深,溫心捅了一下沈蘭芷,“媽!你別這麼盯着陸大哥看啊!”沈蘭芷白了她一眼,嘖嘖道:“看一眼都不行?小氣!”
“不行!”
陸雲深揚脣一笑,微微衝沈蘭芷一俯身,不卑不亢道:“阿姨好。”沈蘭芷只在視頻裡見過他,還有一次便是模模糊糊只瞧了一個大概,現下這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沈蘭芷倒是瞧的有些挪不開眼,帥是真的帥,英挺的輪廓彷如雕刻精美的工藝品,俊朗的眉目之間淌着一股氣宇軒昂的味道,穿衣品味似乎也不錯,身上這件大衣外套應該很貴吧,她好像在哪個雜誌上看見過,不過穿的比雜誌上的模特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說到這個,沈蘭芷真的對中國男模徹底失望了,一個個長得都不如她家女婿,身材勉強過關,但是臉蛋都真的有些不忍直視了。
病房突然插丨入一道聲音,“知遠,好久不見了。”衆人回頭循聲望去,之間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不難看出這位先生年輕的時候一定很英俊。溫知遠難得露了笑臉,“陳院長,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這位陳院長笑了笑,餘光突然帶到陸雲深那邊,這才發現陸雲深也在這裡,“雲深,你怎麼也在這兒?”過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道,“啊……我說呢,也難怪,原來是你啊……”
衆人有點懵,溫知遠也是這一刻纔打量起站在女兒身邊的男人,傳說中的心上人,陸大哥。
眉目生風,英氣逼人。
“怎麼,你們認識?”溫知遠問道。
陳院長拍了拍陸雲深的肩,“雲深是我一個老戰友的兒子,當年在部隊服役的時候他父親幫過我不少,不過退伍之後我就上夜校學醫去了,他爸就下海經商去了。”
陸雲深對陳院長也是有印象的,記得小時候陳院長經常來家裡幫他爸爸看病,後來陳院長調走了,他們的家庭醫生就換了一個人,陳院長拍拍溫知遠的肩膀,說道:“你就放心吧,雲深已經請了國內最權威的骨科專家過來估計晚上就到了,我們會連夜開一個會討論一下治療方案,儘量不讓這位小夥子留下遺憾的。”
溫知遠寬慰地點點頭,這樣倒是最好。
林父林母也略有些激動地看向陸雲深,沈蘭芷衝陸雲深比了個大拇指,她這女婿不僅人長的帥,重點是還有腦。
陳院長的一句話讓衆人心裡都寬慰了些,林父林母留在病房陪林嘉越,溫知遠趕回去開會了,臨走的時候看了眼陸雲深什麼都沒說,眼底的深意也沒人懂,不過顯然,好像陸雲深讀懂了,他開車送溫心跟沈蘭芷回家。
沈蘭芷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陸雲深說話,有些問題問的陸雲深方向盤都差點握不住,車子打滑。換做一般電視劇裡的媽媽見到女兒的男朋友不都是要問:“年齡?工作?年收入?家裡幾套房子?車子?”
沈蘭芷問的是這樣的。
“小陸~你身上這件大衣挺好看的,哪兒買的多少錢啊?”
“你這車很貴吧?你的工資夠不夠交這車一年的保險啊?”
“你喜歡小孩子嘛,以後想生男孩還是想生女孩?”
“我聽說中庭也是經營酒店生意的,你們家酒店生意好嗎?一個晚上貴不貴?有沒有人住啊?總統套房是不是很豪華?心心爸太摳門,嫁給他那麼久都沒住過總統套房。”
“聽心心說,你有八塊腹肌?你這麼瘦,真的有嗎?不過八塊不八塊的這些都是浮雲啦,我家老頭就是溫心他爸年輕的時候也有八塊,現在還不是進化成一塊了?”
陸雲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着回了幾句。不是他敷衍,是這些問題真的沒辦法回答啊!
好在終於開到小區樓下,溫心忍無可忍,直接轉頭怒視:“媽,你可以上去了。”沈蘭芷狐疑了下,“咦,你不跟我上去嗎?”
溫心沒好氣道:“我跟陸大哥說點事。”
“哦。”沈蘭芷點點頭,心知現在年輕人離別前都要來個吻別什麼的,不過自家女婿長得一派禁慾系的樣子,不像是這麼飢渴的人啊,她是打心眼兒裡覺得飢渴的是她女兒!她看了兩人一眼,自言自語下車:“親個嘴還神神秘秘的,我不看就是了嘛!”
“……”兩人相顧無言。
狹窄寂靜的車廂內。
“陸大哥,謝謝你。”溫心開口。
陸雲深不悅的蹙眉,整個人慵懶地靠在駕駛座上,“謝我做什麼?”
溫心說:“謝謝你幫林嘉越請了最好的醫生。”
陸雲深想剖開她腦子看看裡面究竟裝着一些什麼,“你替林嘉越謝我?”
“不是啊,我替我自己謝謝你,如果他能治好,這樣我就不會太愧疚,這樣我後半輩子就能好過一點。”她垂着腦袋,睫毛一顫一顫的,聲音沉悶,陸雲深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原來她也知道,聲音低沉地開口:“林嘉越好不好跟我沒有一點兒關係,溫心,我是個男人,我也會吃醋會嫉妒,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他跟你有七年,這樣的七年,我不知道我要花多久才能補回來,我也更不允許以後我們的生活裡還會出現他這個人,這次他一定不能有事,不然你對他一輩子愧疚,你被道德綁架,我會被嫉妒綁架。別把我想的那麼偉大,我這麼做,只爲了我們自己。如果他今天是自己傷了腳,你看我會不會爲他動用這些關係。”
這是溫心認識他這麼久以來,應該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了吧,她忍不住伸手抱了抱陸雲深,在他脣上輕啄了一下,他反手扣住她的腦袋,直接反客爲主,剛剛在醫院未完成的火又被迅速挑了起來,溫心一想到沈蘭芷離開時的嘴臉,立馬推開了他,“我媽這人會偷窺!”
陸雲深有些鬱悶的鬆開她,胸口有些鬱結難擋。
溫心面色潮紅,順了順氣,想起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溫心是真的心裡有事兒要問陸雲深,因爲她現在肚子裡還種着一個大麻煩,剛剛溫知遠跟沈蘭芷來的時候她真怕那個什麼陳院長萬一說漏嘴了,她真的會被溫知遠活活打死的。
“剛剛陳院長怎麼沒說我懷孕的事?”
陸雲深剛剛其實也有些緊張萬一陳院長說出這件事了那他就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不要擔心了,你爸媽是一定要知道的,我會親口告訴他們,有些事情如果從別人嘴裡聽來的跟自己說出口的,在聽到的人心裡感受會不一樣。”
溫心還是有些不放心,“那醫院那邊……”
“醫院那邊我已經打點過了,但是紙包不住火,我們還是要儘快找一天說。你趕緊先上去吧,不然阿姨要疑心了。”
溫心只要一想到溫知遠那張臉,她就已經沒了勇氣開口,怎麼辦啊……
溫心走後,陸雲深接了個電話,車子打了個轉往黑夜的深處駛去。
溫心上樓的時候果然看見家裡某人正趴在陽臺偷看,見她回來,沈蘭芷唏噓不已,“帥哥的吻技是不是也好一點?”
溫心暗罵了一句,沒理她轉身進了自己房間。她有些疲乏的躺在牀上,也許是近幾日太忙太累的緣故,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次日,溫心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也許是睡的有些久了,也許是懷孕的緣故,腦子昏昏沉沉眼睛泛着痠疼,溫心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沈蘭芷已經跟溫知遠已經坐在餐桌開始吃午飯了,一切與往常無異,溫知遠一如既往地翻着財經日報,而沈蘭芷找了一些娛樂新聞解悶,見溫心起來,衝她招了招手,“今天早上公安局那邊來了電話,說那個叫宋清語的女孩子已經被送進精神病院做相關檢查了,警察懷疑她有間歇性精神病。”
溫心瞪着渾圓的眼睛,精神病?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急道:“她是想逃脫法律制裁吧?只有精神病殺人才不犯法啊!”沈蘭芷瞪了她一眼,“呸呸呸,你這不還好好站在這兒麼,別沒事詛咒自己啊,先聽我說完行不?”
溫心撇了撇嘴,“說。”
沈蘭芷接着說,“不過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她沒有精神病,所謂的精神病只是裝出來爲了逃脫法律的制裁而已,不知道是哪家的精神病院,業界良心,實事求是,我跟你爸決定給他們醫院弄個紅色小錦旗什麼的,標語就寫個精神病界的典範!”
溫心翻了個白眼,蛇精病!不知道的還以爲這醫院有病。
不過,這面象徵着精神病界典範的小錦旗沈蘭芷還是託人去做了,所託之人,還是溫心的陸大哥,接到沈蘭芷電話的時候他也微微訝異了一下,不過這麼件小事還是很樂意幫忙的,於是他電話給謝亦風的,沒過兩天,謝亦風就舉着件小錦旗屁顛屁顛從a市開車過來。
暗紅色的三角錦旗隨風飄揚,兩邊黃色流蘇飄飄蕩蕩,旗面正中間印着幾個金黃色的大字。
對於這件事溫知遠一直不發表意見,沈蘭芷雖然面上表現的大大咧咧,但是她心裡的喜悅只有他能感受到,不論怎麼樣,女兒沒事,就是他們最大的幸運。”
謝亦風這隻禽獸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站在門口舉着那邊小錦旗衝着沈蘭芷發笑,“哎喲,您是溫心的姐姐吧?”
沈蘭芷看着面前這個眉目俊朗的帥哥,她捂着嘴笑道:“姐姐?”
謝亦風哄女人開心的功夫那是從中學開始就磨練到現在的,任何女人在他手下只有淪陷的份,溫心在裡頭看電視,聽見兩人的對話,面無表情走出去,一掌拍在他腦門上:“我媽你都下去手,禽獸啊你?”
“哎喲,阿姨看上去頂多三十歲呢,保養真好!”謝亦風一捋劉海,接着笑:“溫心妹妹你不要老是板着個臉嘛!看看你皺紋都快比阿姨多了!”
溫心心裡掛念着張琳琳,狠狠瞪着他:“滾!”
沈蘭芷被他哄的咯咯發笑,“還別說,這幾天跟我一起跳廣場舞的阿姨都說我的皮膚比你的好,溫心你是該好好反省反省!”
忘了說了,沈蘭芷最近又迷上廣場舞了。
溫心白眼翻了個底朝天。
她突然發現謝亦風跟沈蘭芷的性格簡直一毛一樣的!而且,兩人長的還有那麼點像,若不是知道謝大少的身世背景,她簡直都快要以爲謝亦風是沈蘭芷親生的,比她還親啊!
林嘉越的治療很順利,溫心第三次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他差不多已經能下牀走路了,每天下午都會跟林母陪着去做複檢。他起初情緒都平平淡淡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這幾天似乎變得積極一些了。林母也能感覺的出來,溫心來醫院看他一次,他那天下午的復建就做的賣力些,若是哪天溫心沒來,他的情緒又變得淡淡的,獨自一人躺在牀上不言不語,一聲不吭,一直望着窗外的藍天。林嘉越自從住了院便從沒提起過宋清語,林母見他這樣心裡也明白了,兒子根本就不愛她,可是不愛她爲什麼又要在一起呢?派出所裡的宋清語鬧了很久,用盡了很多辦法就是要見林嘉越一面,可根本沒人在林嘉越面前提起這個可憐的女人。
有天下午,林嘉越又不肯做復建了,林母急壞了,只得厚着臉皮去找溫心,彼時,溫心正好在醫院,陸雲深正在陪她做產檢,林母對陸雲深很感激又很怕,每次對上他深邃的目光的時候,心裡會忍不住一抖,明明外表看上去很溫暖英俊的男人,卻透着一股沉沉的陰鶩。
她厚着臉皮說明了來意,她求着溫心去醫院看看林嘉越,因爲他又不知道發什麼瘋不肯治療,溫心看了眼邊上的陸雲深,見他黑着臉,臉上寫着濃濃的不高興,直截了當戳破:“腳壞了是他自己的事,拿自己的健康去威脅別人,他也真是有種。”
林母低着頭什麼話的不敢說,她在討好溫心。
溫心看不過眼,最後還是安撫了陸雲深的情緒,告訴她:“林阿姨,我跟你去看看。”陸雲深氣的鐵青了臉還是跟了上去。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林母停下來泫然欲泣地說,“我就不進去,你們進去看看吧。”
陸雲深挑了挑眉,最終也還是沒有跟了進去,他說:“你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那是一個快要初春的下午,溫心進入明晃晃的病房,只問了他一句話,“林嘉越你究竟想要幹什麼?”她纔剛問出口,手機就驀然響起。
那時候的林嘉越穿着寬鬆的病號服,臉色並不太好,斜靠在病牀上,手裡握着手機,停留在短信界面,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來來回回把一句話刪了好幾遍,終於按了發送鍵,結果身後就響起溫心的聲音。
林嘉越微微一怔。
溫心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赫然呈現的那句話,很簡單的四個字,特別簡單,他說,“我後悔了。”
這沒頭沒腦的四個字溫心瞧着也有些懵,可是當初發生了那麼多事,她特別期望的就是林嘉越能回頭跟她說,“溫心,對不起,我後悔了。”
可是現在當她真真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突然有些百感交集,沒了當初的期待,沒了當初的興奮,剩下只餘無奈,嘆息。
“後悔什麼?”
其實他們之間特別簡單,就是溫心一直喜歡他,但是林嘉越一直沒表態,當所有人萬衆矚目以爲兩人終究會在一起的時候,林嘉越跟宋清語出了國。
林嘉越背對着他,陽光灑在他身上,彷彿在他周身鍍成了一個光圈,他低聲問:“如果我說,我們重新來過,會不會有這個可能。”
青春,在每個人的心裡或許會有一段或深或淺、或多或少的記憶,唸書的時候覺得這些時光枯燥乏味,可當多年後,再回過頭去張望,課桌裡的封封情書,籃球場上飛奔的身影,學校走廊裡匆匆一瞥。
林嘉越還記得,有天下午的化學課上,初春的太陽溫暖照射進偌大的教室,落下斑駁的光影,那時候他跟溫心同桌,兩人坐在靠窗的位子,金燦燦的陽光更是肆意地落在她身上,溫心趴在桌子上睡的踏實,細膩的皮膚在陽光下照射下更加透亮,化學老師叫她起來問答問題,他用手肘捅了捅溫心把她弄醒,她有些迷茫的站起來,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向他求救。
他默默別過臉,沒有告訴她答案,那時候溫心爲了這件事還與他生了很久的氣,愣是一個星期沒有理他。那時候林嘉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不願意告訴她答案,或許是因爲,如果她回答不出來,老師一定會叫他起來回答,果然,老師叫他起來回答,他緩緩站起身說出答案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他想,那應該就是他最美好的時光。
沒過兩天,坊間傳出傳聞,宋清語自殺了,送到醫院的時候搶救無效死亡。
溫心最近有了妊娠反應,她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還配了幾張案發現場的圖片,溫心一下子忍不住就跑去廁所吐了起來,她深怕被沈蘭芷發現,吐的時候就不敢發出聲,她打電話給陸雲深。此刻的陸雲深正在溫知遠辦公室陪她爹下棋,雖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但是最近也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溫知遠能時不時找他下盤棋。
溫心打電話給他的時候,陸雲深的炮剛好將了溫知遠一軍。
電話裡溫心輕聲問他知不知道宋清語自殺了,陸雲深只淡淡嗯了聲。溫心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顫着嗓子問道:“是不是你?”
溫心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冒出這種想法,但總覺得這件事跟陸雲深撇不清關係,可她又覺得不可能,陸雲深雖然外面冷峻,可他的心她比誰都清楚。
陸雲深似乎不太方便說話,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別胡思亂想了。”
棋局正走在白熱化的階段,溫知遠反將陸雲深一軍,哈哈大笑,“誰的電話讓你這麼失神,居然錯失了良機。”陸雲深收了電話,只是笑笑,“伯父棋藝精湛,我自是甘拜下風。”
溫知遠盯着自己對面這個男人,收斂了笑意,“下棋這種東西講究心靜,你剛剛走神了,溫心的電話?”
陸雲深點點頭,“她身體有些不舒服。”
陸雲深接近溫知遠這些天裡,溫心似乎是這兩個人刻意避開的話題,兩人從沒有提起過任何關於她的話,兩人從經濟、炒股、下棋、甚至喝酒應酬都聊遍了,也從沒說到關於溫心的任何字眼。現在溫知遠主動提起,陸雲深自然要努力把握機會。
“你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吧,在公司裡?”溫知遠遞了支菸給陸雲深,是二十塊一包的利羣,溫知遠對煙沒什麼追求,獨獨只愛這個牌子,陸雲深接過,沒有抽,而是將煙放置一邊。長輩遞煙給你絕對不是要你當着他的面抽菸,也更不是試探你抽不抽菸,長輩遞煙給你純粹只是試探你誠不誠實。一個男人會不會抽菸,一眼便能看出來,抽菸的男人指尖都會有點淡淡的煙黃,而且下排的內齒會有污漬,不過這些東西陸雲深都沒有,他平時很注意保養,特別是牙齒,抽完煙都會漱口。而且抽菸的男人隨身都有攜帶打火機的習慣,陸雲深的打火機溫知遠早就見過了,是很名貴的牌子,他記得溫心曾經給他買過一個。
陸雲深鬆開西裝釦子,聲音清朗:“不是,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哭的眼淚鼻涕滿臉都是,頭髮也亂糟糟的,就像一個被人丟棄的小孩,她站在一家餐廳門口跟人爭執,爭得面紅耳赤。”
溫知遠搭了一句腔:“她從小就這樣…凡事都要爭個對錯。”
陸雲深繼續說:“第二次見面,還是同一天,也許是她跟林嘉越吵架心情不太好,喝了很多酒,在一家餐館的廁所裡,她吐了我一身,我洗了三天澡還洗不去那個酸酸臭臭的味道。”他默默把ktv換成了餐館。
溫知遠同情地看向他,“……她才滿月的時候我抱着她去見親戚,從小親戚就說她長的可好看每個人都愛不釋手,我自己也是,一整天就抱着她玩,後來她拉了我一身屎,也沒哭也沒鬧,就穿着開襠褲,那時候嘴裡還吃着東西,小眼睛無辜地轉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拉了我一西裝的屎……”
難道,這種是從小養成的習慣麼?
陸雲深笑了笑,露出一排乾淨潔白的牙齒,笑得格外的好看,他接着說:“後來她考進我們公司,我利用職務之便將她追到手,也有不少人想追過她,原來不止我一人看到她的好,我們也有過矛盾,也有過彆扭,也會吵架,溫心畢竟只是24歲不是42歲,很多時候,我不得不承認,她很擅長自我安慰,您把她教的很好,她很樂觀很積極,遇事不會消極,她更多的是想着怎麼去解決問題,她其實很聰明,她有自己的小宇宙,她知道什麼時候該裝傻,什麼時候該說話,有時候我也會震撼於她的毅力。我得謝謝您,把她生養的這麼好。”
是不是有句話叫,灼灼桃花,三千繁華,卻似世間獨獨只有一個她。
那個午後,兩個男人並肩坐在溫知遠辦公室的沙發上,窗外的日光特別亮,光線直直落入這辦公室裡,陸雲深從來沒有說過那麼久的話,說道最後他有些口乾舌燥,他想回家抱抱那個小傻子,還有她肚子裡的小小傻子。
“如果我還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打算怎麼辦?”
其實關於這個,陸雲深還真是沒想過,溫知遠這麼一提倒是把他提愣住了,他總覺得他跟溫心在一起,早晚的問題,如果萬一溫知遠真的不同意,那可怎麼辦是好?
“那我就每天來陪您下棋。”陸雲深有些開玩笑似的說道:“溫心很愛您,很敬重您,如果哪一天要在我跟您之間做一個選擇,溫心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您,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她自然不敢跟我結婚,也許她會爲了您跟我分手,我只能說我不會放棄。”
其實根本不存在這種問題,現在溫心都懷孕了,溫知遠點頭是遲早的事,這麼想的話顯得他有點父憑子貴啊!兒子!你真爭氣!
溫知遠聽着他平淡的敘述,其實心底蠻震撼的,陸雲深說的句句話平淡而真實,句句砸在他的心坎裡,陸雲深沉穩靠譜,言辭裡沒有任何浮躁誇張的意思,描述的都是一個平平淡淡的心境,那些尋死膩活轟轟烈烈的愛情震驚的只能是一時痛快,而細水長流的愛情才能真正的持久,不是嗎?
“你們家那邊沒問題吧?”溫知遠最後問了句。
陸雲深展眉,露出了這麼久以來第一個舒心的笑容,“嗯,如果您同意,我父親會跟母親這兩天來h市商量結婚的事宜。”
溫知遠詫異地掃了他一眼,這麼着急?他四下環顧了一下,傾身附到他耳側神神秘秘地說道:“小陸,你條件不錯啊,要是認真找的話肯定能找到比我家溫心條件更好的,你這麼急着結婚,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
那一刻,陸雲深才知道溫心的逗比承自誰的基因,他扯了扯嘴角,“伯父,我沒有。”
“那你這麼急着結婚幹嗎?她姐姐纔剛結婚,我小閨女我還想留兩年呢。”溫知遠端起旁邊的茶杯抿了口茶。陸雲深乾咳了一聲,終於說出來了:“有件事我得跟您彙報一下,溫心她……懷孕了。”
“噗——”溫知遠還在嘴裡的茶全數噴了出來。
中庭董事長跟董事長夫人親自來h市給溫家提親,那可真是給溫知遠賺足了面子,溫知遠本想說不用那麼麻煩,兩人都是繁忙的主,有什麼事宜的視屏電話都可以商量,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真沒必要這麼跑一趟,但是陸明中和陸夫人表示一定要親自過來一趟,結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通過電話視頻這麼隨便呢!
據說懷孕前三個月是不能被周圍的朋友知道的,不然會對孩子不好,所以溫心跟陸雲深只告訴了四老,沈蘭芷是高興壞了,溫知遠雖然覺得未婚先孕有些不好不過一想到能抱上外孫,一下子就嘚瑟起來了。
日子定在了下個月4號,酒店定在了中庭度假山莊,那天的整個山莊都被包場了,可把員工樂壞了,少總的婚禮居然放在h市的中庭舉辦,不過這可全託了溫心的福。
溫心懷了孕,婚禮的事也不再操心,基本都是沈蘭芷跟陸夫人在弄,溫知遠和陸明中明天在家下棋,陸明中不像溫知遠從小耳濡目染這些,他是半路出家,一輸了棋就開始耍賴,就要陸雲深替上,陸雲深忙揮了揮手,“我認輸。”於是轉身進房間去找溫心。
陸明中不服,表示要跟溫知遠打麻將,麻將兩個人怎麼打啊,於是拉上了在挑婚禮那天穿的衣服的沈蘭芷跟陸夫人。
陸雲深進房間的時候,溫心正趴在牀上一筆一劃地寫請柬。
他走過去,俯下丨身,雙手撐在她的兩側,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低沉柔和的聲音繞過她的耳畔,“在寫誰的?”
溫心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認真地在寫林嘉越的名字,“嘉越的。”
陸雲深將她整個人翻了個個兒,面對着自己,奪過她的筆放下,“不要寫了,他不會來的。”
溫心一愣,“爲什麼?”
陸雲深嘆了口氣,“他回美國了,你忘了?他開學了。”他心裡實在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隨即低頭親了親她,“還有一個星期就成爲陸溫心了,心裡還這麼想着別的男人,你不怕我吃醋?”
溫心鎖在他懷裡咯咯發笑,直接把大紅的喜帖按在他臉上,“吃你個大頭鬼!”
兩人在牀上鬧作一團,而此時,門外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麻將聲。
“二筒!”沈蘭芷說。
“胡了!”溫知遠說。
“等會,清一色十三幺,不好意思啦,親家,截胡!”陸明中攤了攤手,“給錢啦給錢啦。”
兩人趴在門口偷聽牆角,隨即相識一笑,輕輕關上門,陸雲深將溫心輕輕抵上門板,低頭覆住她的脣,輾轉輕和。
有些幸福或許就是這麼簡單,父母健在,知己兩三,和一個盜不走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