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聲走上前去,是百合悄然站到了葉氏背後。並未驚動葉氏。
從她的角度望過去葉氏單薄的衣衫在風中吹舞,看上去越發的瘦弱。
風中飛舞的三千髮絲中,是百合竟然隱隱約約看見一根白髮。心,不由得沉了下來。
在她眼中,葉氏是精明能幹的當家主母,也是將軍府內賢惠溫柔的好妻子,更是她的好母親。
她從前看到的葉氏,大多是服飾繁華笑容可親,可今日,看着她因多年操勞而漸漸熬白的發,心內滿滿的都是心疼。
從後面繞過,一雙手搭在葉氏身上,輕聲喊道。
“娘,你坐在這兒幹什麼?”
葉氏緩慢的轉過身來,臉上盡是失魂落魄的無助感,是百合看着葉氏的模樣,不禁有幾分疑惑。
“娘,你到底怎麼了?”
葉氏緩睜眼眸,望着是百合,眼裡竟是一片悲涼,緊緊拽着是百合的衣袖,一開口,語氣已是略帶哽咽。
“百合啊,流山大師說是府……”
哽咽之間,葉氏猛然想起,臨別之前,流山大師的弟子千叮鈴萬囑咐。
“天機不可泄露,是夫人回去後萬萬不可對他人說起。。”
想起大師的交代,葉氏不敢貿然泄露此事,只得話到嘴邊,匆匆住口。
是百合看她說到一半,心內不甚擔憂,急忙開口催問。
“流山大師說什麼了?”
葉氏哪裡還敢再說明,只是垂了眼眸,故做無事的狀態。
“沒事,你怎麼這麼晚纔到?”
看葉氏的樣子,明顯不願意說,是百合不再強求,只是簡單明瞭的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當然,那夥賊人是誰派來的,她並沒有說。薛姨娘既然有心不以真面目示人,自然也有理由洗脫自己買通山賊暗害是百合的嫌疑,所以,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她還是不明說的好。
葉氏聽了她的訴說,心內惱怒,手拍在那青石板上,紅了一片。
“這羣賊人真是膽大妄爲,,這件事必須報官,讓官府把這些山賊全都給抓起來。免得他們以後再出來禍害平頭百姓。”
“岳母大人放心,那羣山賊已經被處理乾淨了,以後平涵山再也不會有山賊出來害人了。”
耳邊,雋貴清冷的聲音徐徐響起,音色平靜,彷彿在說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但是百合卻是知道,這其中包含了多少血腥與暴力。
是百合挑了挑眉稍,看着男人英俊如玉的身形緩緩走近,他左一句岳母又一句岳母的叫的挺順口的嘛。
葉氏看着官珉琛款款而來,臨風而立,與是百合靜立一處,如此郎才女貌,叫她心內欣慰不已。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的功夫,葉氏便覺心內舒坦多了。看天色已不早,葉氏便叫上是安合,準備啓程回府。
是府的兩輛馬車已損壞一輛,回去的路上,葉氏母女二人只好與是安合擠在一張馬車上。而官珉琛是男子,自然是不會與他們同行,安頓好幾人之後,便架着他的胭脂馬先行回府。
是府的馬車洋洋灑灑,一路不緊不慢的行走。不過相比於來時的龜速,這樣的馬車行走速度纔算是正常。
馬車車廂內,是安合看着是百合安然無恙的回來,而且還得了王爺的護送,不禁妒意從生。
想來這個是百合真是命大,那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等的到官珉琛去搭救。
不過……
是安合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能從山裡逃出來那是有人搭救,而這次,她倒想看看,還有誰敢來搭救她。
是安合嘴角的冷笑被是百合不動聲色的收入眼底,她就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是安合這是還有後招呢。不過也沒關係,她既然來了,肯定就做好了殊死一站的準備,她到是要看看,是安合母女還有多少花花腸子沒使出來。
正悄悄打量是安合的功夫,馬車突然朝前一翻,是百合在車內只聽的馬兒一聲嘶吼,馬車便驟然停止,癱在了半路山路中間。
“王漢,怎麼了?”
葉氏撩開車簾,蹙着眉心問道。
“夫人,是車軲轆壞了。”
王漢上前檢查了一番,好好的車咕嚕說斷就斷了,也是奇怪。
“那就快換上新的,別耽誤了時間。還要趕着回府呢。”
葉氏放下車簾,神色間有幾分疲憊之意,又帶着幾分緊張與急切之感。
是百合看着葉氏今日異樣的神色,心內有些擔心,不知葉氏是否是遇到了什麼事,不過,礙於是安合還坐在車上,她不想自己母女兩的對話被她聽到。
心裡正想着回府之後再單獨問下葉氏,耳畔,卻聽的車伕的驚呼聲。
“哎呀,我放在後面的車咕嚕怎麼不見了,我記得我明明準備了一個新的呀。”
車伕的話讓在場衆人面面相覷,這荒郊野外的,他們的馬車輪子又壞了,該如何回府呢。
葉氏這時有些心煩,怎麼才聽的流山大師說是府內有異樣,這馬車就壞了,難道是那妖魔跟着她們到了這裡?
心下有些害怕,葉氏朝那車伕吼道。
“快點,能不能修好?”
王漢本來就挺着急,先是新換上的車輪子無故損壞,後又是備用的車輪子不翼而飛,在這荒郊野外的,難免不讓人有些膽戰心驚,這下,聽的夫人生氣,他就更是着急了。
手下一個用勁,竟然生生將那本來還能粘,合在一起的車咕嚕直接板成了兩段。
車伕心裡那個後悔啊,無奈之下,他只得硬着頭皮去向夫人請示。
“夫人,這車輪子一時半會的怕是修不好了,要不,咱們派個人先行回去叫些幫手過來?”
這話說的是輕巧,可在這種情況下,誰人敢獨自離開去找幫手,她們這一隊人,可大都是婦孺啊。
車伕說完這話,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找幫手這事,除了他這個大男人能做,剩下的那些個女人家,誰願意去啊。
葉氏遲遲不願意說話,顯然,葉氏也想到了這一點。這裡只有車伕一個男人,將車伕派出去,這剩下的這些人誰來保護?可若不派車伕去,還有誰能擔當此任務,只怕那些個小丫鬟們,還沒搬到救兵自己就能先累死在路上了。
葉氏沉思一會,又望向是百合,她此時一副漠然的樣子,冷靜的有些異樣。
“百合,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不知不覺中,葉氏竟然有些依賴是百合,看她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她就覺得她心內定有想法。
是百合微垂的眼眸緩緩對上葉氏滿是希翼的視線,淺笑盈盈的樣子倒給這寂靜的深山老林增添了幾分暖意。
“不如,我們就在這山裡歇息一晚吧?”
話落,葉氏瞬間有種希望落空之感,這百合平時看着聰明伶俐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派不上用場了。算了,指望她定是指望不上了。
這廂,一直靜默不做聲的是安合聽到是百合所謂的“好辦法”,嘴角鄙夷的笑道。
“這一到夜晚,山裡就會很冷,而且還有豺狼野蛇之類的,姐姐不害怕,我們這些人可是害怕的。姐姐要住就自己一個人住吧。”
是百合聽着她嘲諷的話語,懶得連眼睛都沒擡一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道。
“妹妹難道來過這裡,知道這裡有豺狼野蛇?”
“……”
是安合當然不曾來過,剛纔那些也只不過是聽人說的而已,一時不好回答是百合的問題,靜默無語。
是百合這才緩緩擡起臉頰,明媚動人的面容絲毫沒有被困山林的窘迫之感。
“還是說妹妹來之前早就調查過這裡了所以才知這山裡有些什麼?”
“我 怎麼可能調查這山裡?是百合,你這是什麼意思?”
是安合究竟是受不住刺激,是百合兩句話就讓她惱羞成怒的質問於她。
“妹妹不必這麼緊張呢,姐姐就是隨口一說,妹妹一個深閨女子,怎麼可能知道這山裡有什麼呢?”
是安合只覺的是百合話中句句帶刺,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低着頭,坐在馬車一角。
葉氏又看向是安合,雖說心內不抱什麼希望,卻還是應付性的問了一
聲。
“安合,你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是安合一聽葉氏問自己,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雖然姨娘交代過,要是百合親自提出到廟裡借宿的想法,但眼下,是百合的那個法子實在是不可行,而葉氏又問了自己,自己不如就告訴她一回,也好在是百合面前爭點面子。
是安合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對葉氏道。
“此處離紅山廟不遠,不如我們將馬車棄在這裡,先去紅山廟借住一晚,待明日是府派人來接我們下山。”
葉氏點頭,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還好此處就在紅山廟的山腳下,現在天色還早,她們徒步過去還是能在天亮之前趕去紅山廟借宿的。
“好,就按你說的辦。”
是安合見葉氏採納了自己的意見,心內得意,挑釁似的看了一眼是百合,根本就不知,是百合就是故意讓她先說出去借宿的想法的。
這樣,一朝事發之時,她纔好一舉把事情推到是安合身上,將自己撇開在外。
是安合不知是百合的算計,自作主張的喚下衆人,下了馬車準備步行回紅山廟。
全然不知她的身後。是百合正輕蔑的搖搖頭,她表現的這麼明顯,是生怕別人不知道紅山廟內有鬼嗎?
一行人隨着是安合按照原路返回,因爲路途不算太遠,一路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一行人趕到了紅山廟。
紅山廟素來是個吉祥聖地,又因爲廟宇樂善好施,經常救濟窮人,所以,常有窮苦人家聚集在此,廟宇也沒好呵退他們,而是在廟中爲他們搭建了臨時營帳,好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有個住處。
而是百合一行人趕到時,便有一僧人迎了出來,雙手作揖。
“幾位施主,我家主持知道各位有難,特意爲幾位準備了三間客房,幾位可以放心的在這裡休息一晚。”
聞聽僧人此話,衆人眼中帶着敬佩與欣喜,想來這紅山廟真是福地,她們來這裡投宿真是明智之舉。
葉氏更是誇張,連連嘆道。
“這流山住持可真是得道高僧,連連協助我們是府避難,來日我回了是府一定要請老爺再捐贈些香火錢……”
“不,多捐些香火可不夠,我還要每日誦經唸佛,誠心理佛。”
是百合聽着葉氏的自言自語不禁暗自苦笑,眉梢輕挑,聲音緩緩而道。
“娘,你見過哪個得道高僧天天天天掐指算着哪家哪家有難的?”
葉氏一怔,轉念一想,確實是這樣,眉頭不禁蹙了蹙,心內也有些疑惑。
隨着那僧人入了廂房,這廟宇一共爲他們準備了三間客房,葉氏及其丫鬟一間,是安合與她的兩個丫鬟又是一間,而是百合,因爲珠翠沒跟來,便自己一人佔了一間。
這客房所說不大,但佈置的極爲簡單,倒十分符合這廟宇的情況,房間之內,還有點點薰香環繞,清雅秀致,只讓人覺得無比舒心。
是百合交代好丫鬟照顧好葉氏,便回了自己房間,她的房間距離葉氏的房間不過一牆之隔,若真出了事也互相有個照應。
一夜輾轉,是百合在陌生的房間內自是睡不着了,於是,剛脆起身,在房間內緩緩踱步。
今夜月光黯淡,緊緊,合着的窗子下,只有一點兩點月光掃了下來,是百合駐足細看,耳畔卻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
“快,快把這些柴搬到廂房去。”
隔的老遠,是百合聽不見那些人在說什麼,可是,看他們手裡似乎抱着一些很重的東西,一個一個的貓着身子,步履匆匆。
說話時也更是交頭接耳一般,出於被迫害至此地步的直覺,是百合就覺這廟宇內不簡單。此時,在看這些人神色慌張的樣子,想來必是薛姨娘那邊派來的人。
悄聲,打開房門,乘着月光熹微,是百合悄聲跟了出去。
只見那幾個人神色緊張的抱着一捆柴,連續排成一排,擺在她廂房外的牆壁之上。
是百合眸光微閃,心內有種不祥的預感,是安合把她們引到這裡來,果然是沒安好心。
不過幾息之間,那些人便將柴火放好,點燃其中一根柴,頓時,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廂房之外升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