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咄咄逼人,讓衆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紛紛爲孤立無援的是百合捏了一把汗。
血書上,字字句句直指是百合,只拎取其中一條,都足夠讓是百合身敗名裂,不得翻身。
偏偏是百合即便面對如此困境,還是淡然而立, 精緻的眉眼明眸如水,嘴角徐徐勾起,眼眸深處劃過一絲森冷之意。
柳氏如此招惹她,她定然不會輕易饒她。
“很簡單,這血書根本就不是真的。”
是百合還未說話,一道華麗麗的聲線陡然響起,簡單明瞭的將眼前囧況挑開。
衆人回頭望去,急忙向這位身份尊貴的王爺行以一禮。
而薛家的幾個女人,看到宮珉琛來時,臉色陡變,恨不得立馬就躲回去。
很明顯,靖王這次前來,肯定是幫着是百合的。
宮珉琛款款而行,衣衫獵獵,墨發飄飄,尊貴氣息迎面而來。
宮珉琛眸光深沉,直接向是百合身邊而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一樣。
一伸手,宮珉琛後面的人這才緩緩進來,在一衆人詫異的目光中,一臉哀怨的府尹大人帶着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但是,比起府尹大人的突然出現,人們更意外的,是那人身後幾個人擡着的一具棺材。
“靖王爺,這是?”
是無勳一直處於失神狀況,此時,看到這麼詭異的狀況,纔算反應過來。
靖王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依舊昂首闊步,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本王進來時只看見府尹大人在找屍體,沒想到被將軍府藏起來了。”
府尹大人冷汗涔涔,他能說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嗎?
明明是靖王爺自己帶着這壽材店的老闆來報官的,還直接了當的將屍體把他帶來了將軍府。怎麼這會兒,就成了自己待人找屍體找到將軍府來了呢。
府尹大人是心內有苦說不出啊,頂着是無勳將軍森冷的面色,府尹大人暗自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沒辦法啊,誰叫人家是王爺啊,就算他再裝,他也得照着王爺佈下的劇本演不是。
“嗯,這個人來報官說是有人搶了別人準備入殮的屍體,那屍體身上還穿着他們家的壽衣呢。”
“是無勳“……”
“你確定這屍體在我們這裡?”
府尹大人咬緊了牙關,今天這一趟,他總歸是要得罪人的,所以,心下一橫,只得認了下來。
“是的,這具屍體便是他們要找的屍體,這偷屍體的人嘛,應該也在其中。”
衆人又是一陣唏噓,這世間真是千奇百怪,現在居然還有偷屍體的人,真是無奇不有。
在衆人驚乍的神情中,有幾人的表情格外的引人注目,那就是從看見那具棺材開始就面色慘白的薛家幾個女人還有是安合。
此刻,薛家的幾個女人自動站成一排,垂下眼眸,不敢擡頭,心虛緊張的樣子分明的刻在衆人眼中。
是無勳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前面瑟瑟發抖的幾個女人,又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屍體,心下就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無勳一甩衣袖,狠狠瞪了前一眼好壞不分的是安合,沒有打算將此事圓過去。
“既然府尹大人有正事,那本將軍自然不能阻攔,你就去找吧,不管是誰,做出了偷屍體的醜事,都與將軍府無關。”
是無勳的一番話,讓衆人心中一驚,是無勳這話,明顯是在表明立場,點醒某些人,看來,那些興風做浪的人要倒大黴了。
是安合聽的是無勳一席話,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血色全無,尤其是,是無勳說話時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陌生而恐怖,那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難道父親,真的打算放棄自己了嗎?
府尹大人得了是無勳的准許,立刻叫那壽材店的老闆前去查驗屍體。
這一查驗下來,衆人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這屍體,還真是壽材店遺失的屍體。
這個結論直接打臉了剛纔扶在屍體身上痛哭的薛老太太和是安合等人,連屍體都能認錯,這就尷尬了。
薛老太太眼見着事情將被拆穿,自己這一世的“英名”就要毀於一旦,立馬就開啓瘋狗模式,打死不認不說,還要亂咬人。
“不,不可能,你們撒謊,這明明就是我女兒屍骨未寒,這才拋出血書要懲戒惡人的,你們肯定弄錯了。”
壽材店老闆不着痕跡的白了一眼這頭髮花白還不忘出來作妖的薛老太太,有幾分不耐煩的解釋道。
“這屍體是城郊一戶人家的,因爲家中只有一老一少,無力承擔喪事,便拜託我的店鋪代爲下斂。”
“你……你胡說,這屍體明明是我……”
薛老太太氣的只想堵住那壽材店老闆的嘴,但,縱然此時神智都有些混亂,她還是未將那個“買”字說了出來。
這具屍體,明明是她們向那家人買的,因爲那時那家人正好
鬧着要把這屍體放在壽材店,正好她們的人去了,就直接將屍體買來,將屍體腿骨弄斷,造成這具屍體就是薛姨娘的屍體的假象來陷害是百合,可如今,一切都變套了。
“薛老太太,這屍體本就是我們壽材店一戶人家的屍體,難道您老人家連自己女兒的屍體都認不出來嗎?這屍體所穿的壽衣內側,還有我們店鋪的標誌呢。”
壽材店老闆說完,便將屍體壽衣一角輕輕撩起,一翻開,一個小小的十字形標記雖不是奪人耳目,卻也足夠讓人看清這屍體究竟是出於何處。
薛老太太兩眼一翻,被這個事實打擊的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手中的柺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地面,打死不認賬。
“不可能,這明明就是我女兒的屍體,你看,她的腿骨都斷了。”
薛老太太抓着最後一點根據不放,手,指着那屍體處斷裂的骨骼,總之,薛老太太今天就只有一個信念,絕不能讓人知道,這屍體是他們買來的。
其實,看戲看到這份上,衆人的心裡也明白了七八分,這期將軍府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薛姨娘屍骨未寒冤魂索命拋出血書一事,這一切,不過是薛家的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偏偏他們自己要演戲就罷了,還要將這些人都叫來陪他們唱戲,不知道他們都很忙嗎?
在衆人憤恨的以眼神質問薛老太太時,壽材店老闆也是若無其事的檢查了一下屍體身上的斷裂處,
他記得,這具屍體剛剛送來的時候,還是一副完整的屍體,可轉眼間,竟被人弄斷了腳骨,這些人吶,爲了自己的利益,連一具屍體都不願放過。
“慢着,薛老太太,你看,這屍體的腳骨是向外翻的。”
薛老太太此時是怒極功心,她被眼前這一幕氣的裡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哪裡還有心情看什麼屍體的腳骨是向內翻還是向外翻的。
但,是百合卻是極其聰慧,從壽材店老闆的一個發現中推斷出了事實。
“我記得,薛姨娘死前雖然雙腿經脈具斷,但她的腳骨卻是完整的,正常的內翻,即便是死後,她的腳骨也不可能外翻。若這具屍體不是天生的腳骨外翻,那就只能是在她死後,外力切斷了她的部分腳骨才導致外翻的。”
是百合說出自己的判斷時,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只是盯着宮珉琛俊朗深沉的側臉,眉眼彎彎的臉龐上帶着幾分篤定又有幾分小小的期待,給人的感覺就是,她剛纔那一番話就偶不是對衆人說的,而是在詢問宮珉琛的意見。
宮珉琛在衆人郎才女貌的豔羨聲中淡淡點了下頭,微抿的脣輕勾,弧度卻分明瀲灩,對於這個推論,他很滿意。
“是大小姐果然是聰慧,的確,我在接手這具屍體時,曾經檢查過這個屍體,當時並未發現她的腳骨斷裂也沒有外翻,這些傷,都是她死後外力所致。”
壽材店老闆的話一出,衆人紛紛以鄙夷的神情望着薛家的幾人,這壽材店老闆就差沒直接說是薛家的人未了栽贓陷害別人故意弄斷屍體的腿骨了,此等惡人,連個屍體都不放過,簡直是太噁心,太可怕了。
原本,站在薛家的人邊上的圍觀羣衆,紛紛自覺後退了幾步,離薛家這些喪心病狂的人越遠越好。
薛老太太此時再無言以對,她一雙蒼老的眼早已看出,現在大家都是站在是百合這邊的,而且,最關鍵的是,現在是百合身邊有靖王爺撐腰,這一局,他們是輸的徹徹底底。
於是,薛老太太囂張跋扈的氣勢一瞬間全無,呆楞着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府尹大人,這屍體已經找到了,偷屍體的人也承認了,是不是該履行你的職責了。”
但是,薛老太太顯然是錯估了當前形勢,她剛纔那麼咄咄逼人,句句暗罵是百合,這些,宮珉琛可是記在心裡的。
薛老太太以爲她站在那兒不說話他就拿她沒辦法嗎?宮珉琛冷笑一聲,眸光看向飄渺的遠方,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府尹,還不去抓人,不用謝本王,本王也只是看不慣這些雞鳴狗盜之輩而已。”
“哧……”
是百合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宮珉琛實在是太腹黑了,叫府尹大人抓了薛老太太等人不算,還要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功德無私,順便再罵一句薛家的人是雞鳴狗盜之輩,這薛家這次可算是陰溝裡翻船了,偏偏,他們對上的是宮珉琛,那就只萌自認倒黴了。
薛老太太及薛大夫人面面相覷,他們什麼時候承認過這屍體是他們偷的了,就這麼兩三句話想要定下他們的最遠,這簡直就是逼供啊。
薛老太太自然是不甘,她身上是有誥命在身,自然比其他人底氣足喜兒,再加上她自持年老,就算是官府,也不管多了對她嚴刑逼供,所以,急切的一擺手。
“等一下,你們不能因爲一兩句話就斷定是我們偷了屍體,薛家要什麼沒有,需要偷一具屍體,我們只不過是一時失察,看不清真相而已,難道我府尹大人就要將我們收押嗎?”
柳氏聽了薛老太太一本正經不認賬的話語,慘白的臉色這纔回轉了一點,是呀,誰會相信堂堂薛家人會去偷一具屍體,只要他們不認賬,就算對方是王爺也照樣拿他們沒辦法。
看着薛老太太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臉,宮珉琛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不過一瞬,又歸爲平靜,薄脣輕吐出兩個字“活該”。
不必宮珉琛伸手示意,衙役就帶上來一老一少,老的那個佝僂着身子瘦骨嶙峋,頭髮花白,眼神有幾分怯弱。
而小的那個不過五六歲的年紀,瘦瘦小小的,扎着一條小辮子,望見這麼多人在,倒也不膽怯,只是一看見躺在地上的屍體,便“哇哇”大哭起來。
府尹大人一看靖王爺這雙手背後的姿勢,就知道這靖王爺是不打斷管這事了。硬着頭皮,府尹大人彎下腰,輕輕摸着那小孩的頭顱,低聲安慰道。
“小孩子,你告訴我,那是你的什麼人啊?”
那小孩哽咽着聲音望向那府尹大人,有幾分陌生,卻還是如實回答。
“那是我娘。”
府尹大人嘆息一聲,這孩子這麼瘦瘦小小的身板真是叫人心疼。
“那你告訴我,你娘怎麼會到了這裡來了?”
那小孩抹了一把眼淚,順帶還擦了一把鼻涕,眼神在衆人之間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柳氏身上,他呆呆的望着柳氏良久,最後手一指柳氏,還未出聲,先哇哇大哭起來。
“是她們,是她們把我娘帶走的。”
柳氏大驚失色,才稍稍迴轉的臉色頓時就又是鐵青一片了。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雙手連連擺動着,尋求衆人的信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這個小孩亂說的。”
府尹大人從小孩身邊站了起來,十分不屑的甩了下衣袖,冷豔瞧着驚慌失措的柳氏。
“這裡這麼多人,爲何着小孩直接指你,而不冤枉別人?”
柳氏被他反問的無言,卻還是不願承認自己做過的事,矢口抵賴。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那個年紀大的老人從地上站了起來,從懷中抽出一包包紮的結結實實的一包銀子,雙手呈在柳氏面前。
“我們把屍體放到壽材店,正巧碰到了這個夫人,她不由分說就塞給我一包銀子,說什麼要買了這具屍體,可我,那是我女兒的屍體,我怎麼也不想賣給別人吶。”
老人的話直接就等於向衆人承認了柳氏的罪行。雖然柳氏是給了老人銀子,但確是未經別人同意就將屍體搶奪了去,這種強買強賣,等同於偷。
“不,你胡說,你根本就是收了我的銀子把屍體賣給我了,現在又瞎說什麼冤枉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眼見自己做的那些勾當全都被公之於衆,柳氏惱羞成怒,氣急之下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一股腦說出來了。
衆人默契的點頭,原來真是這個薛家的大夫人暗中做祟,弄出一具假屍體來忽悠大家,這下,她自己都承認了,就等着接受懲罰吧。
柳氏一吼完,才知自己說錯了話,神情緊張的看着衆人,發現衆人怪異的眼神,自覺低下了頭。
薛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剜了柳氏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別人還沒怎麼樣她呢,她自己就先招認了。
“府尹大人,小人可以作證,那個夫人就是直接從那老人小孩手上搶走屍體的,就在我們壽材店門口,小人親眼所見。”
隨之而來的那個壽材店的幫傭也出來指證,這下,幾個人共同的執政,柳氏偷屍體的罪名就算證實了。
柳氏面色慘白,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下,無望又悽慘。
府尹大人效率極高,吩咐衙役上前扣押住柳氏。
“對不起了,薛大夫人。”麻煩跟我們去官府走一趟。”
“府尹大人,我,我是無辜的啊。”
柳氏最後的掙扎說起來是那麼虛弱無力,聲音發虛的叫人不敢相信。
“薛大夫人,此事目前來看就是你們薛家的人在作祟,要不是你偷的屍體,難道是薛老太太?”
“我……”
柳氏當然不敢指認薛老太太,心裡明白自己此時已是伏罪之人,就算心內再是有異議,也只是敢怒怒敢言,只得任由着衙役將自己帶走。
府尹大人一走,這五名屍體與血書之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薛老太太與是安合雖然未被府尹帶走,但她們做的那些事也足夠讓衆人鄙夷好久的了。恐怕是薛老太太以後,都不敢再出來作妖了。
薛老太太心內氣的要嘔血,只得訕訕然自己退了出去。
人羣中不知是誰不含好意的喊了一句“薛老太太,別走那麼快啊,你女兒的屍體還是要帶走的吧……”
薛老太太原本神智還算清醒,一聽見這句不懷好意的恥笑,氣的向人羣中瞪了一眼,卻終究沒有從各式各樣的面孔中找出剛纔出言諷刺她的人,反倒是在衆人眼中看到了清一色的鄙夷,一時怒極功心,血氣一上來,直接癱倒在地下。
l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