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躺在牀上面色陰鬱的兒子,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想起大夫說的,自己兒子這輩子可能就成了半殘不殘的廢人了,心內唏噓不已,忍不住輕聲抽泣了起來。
“哭,哭什麼哭,給我哭喪呢。”
王氏被他訓斥的面色一僵,一聲哽咽卡在喉嚨裡,想哭又不敢哭。被兒子這麼一訓,王氏心內委屈又心酸,但是想起兒子所受的委屈,又心疼不已,只是捏着帕子不住的擦眼淚。
薛甲躺在牀上,腦海裡不斷的回想着自己從將軍府出來的那一幕。
那時候求娶是安合失敗,他頹喪着臉從將軍府走了出來,那時已是黑夜,路上行人也沒有幾個,他一路沿着路,因爲被是安南打傷,走得極慢。哪層想,是安南突然追了上來,不由分說將他提了起來,向後一拽,將他拽翻在地。
薛甲不過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打得過是安南這種將領似的人物。幾拳被他撂翻在地,躺在地上不住的求饒。
是安南哪裡饒的過他,擡起一腳,又是直接踢在薛甲的命~根子上,薛甲當下就捂着身下亂叫,是安南完全不理會他,環起手惡狠狠的盯着他。
“薛甲,我警告你,別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則,我饒不了你。”
是安南並沒有打算要了薛甲的命,所以踢完那一腳後就直接丟下薛甲走了,不過他那一腳也等於是要了薛甲的半條命。
是安南走後,薛府派來尋找薛甲的人也到了,瞧着薛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七手八腳的將他擡走。
入了薛府,又馬上請來了大夫診治,薛家本就是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鬧的人盡皆知的大宅子,薛家這一受傷,衆人同情之餘又未免心內嘲諷奚落,畢竟,這薛甲傷的,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方,而是作爲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地方,當然,若不是仇怨頗深,誰會特意如此傷害薛甲,結合這薛甲花花公子的臭名,想來,肯定是做了什麼有違人倫的事。
薛家的人各個心裡跟明鏡似的,但又礙於薛老太太向來疼愛這個長孫,故而無人敢直言,可衆人看薛甲的眼神,諷刺意味那麼明顯,還有那尖酸刻薄的話語,這薛甲又豈會不知。
薛甲醒來之後,得知自己已經變成半個殘廢了,一顆心,就如同扭曲了一般。他恨是安合,更恨將軍府。
是安南不是不想他娶他的妹妹嘛,他就偏要娶。而且要將他的妹妹娶回來,在是安南的眼皮子底下虐待她,才能報了這今日斷根之仇。
“兒子啊,你說,到底是誰將你打傷的,我定要讓你爹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薛甲心內憤恨至極,看着王氏信誓旦旦的樣子只覺得心煩,但是,有些事,他還真的需要王氏來做。
“姨娘,我想娶是安合。”
“什麼?”
王氏瞪大眼睛望着兒子,伸手摸了一下薛甲的額頭,心想着,兒子是不是被人打傻了,或者是受的刺激太大開始說胡話了。
本來,薛甲雖是戍子,但確是排行老大,在家中又極爲受老太太重視,薛長封對他也很是上心,還想着撮合他與是安合來着,不過人家當時就拒絕了,那時薛甲並未受傷,是安合就看他不上,這會兒,薛甲已成半個廢人,那人家自然更是要躲的遠遠的了。
薛甲想娶是安合,這根本就是比登天還難。
薛甲看出王氏的心思,心內冷笑,連自己親孃都覺得不能辦到的事,他就偏偏要辦。
“我告訴你也無妨,我今日強暴了是安合,這傷,就是拜她哥哥所賜。”
“你…你個逆子,你知不知道,是安合還在孝期,你這樣,不怕遭天天雷劈嗎?”
王氏一聽薛甲竟然犯下如此大禍,坐立不安,緊張的直接從牀上站了起來,這要強暴的是個普通人,薛家還能替他出頭,可偏偏,薛甲招惹上的是將軍府的人。
是安合雖然只是一個戍女,可在人丁稀少的將軍府裡,她可是很受重視的,而且她還有個出了名的將領哥哥是安南,光是這樣大的背景,就不足以讓薛家的人招惹她,可偏偏,這個逆子將人家強暴了。
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薛甲,要不是他現在受傷躺在牀上,她真的要將他揪起來問罪。
“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薛甲躺在牀上,腳不能動,但臉上,卻明顯閃過一抹陰鬱之色。他是爲了是安合才落的如此下場的,不拿回來,他怎麼甘心。
“我向是無勳求娶是安合,但是安合拒絕了,我們必須要娶到她。”
“可是,你都跟她有肌膚之親了,她還不願意嫁給你,那肯定是對你沒上心,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薛甲淡聲答道,精明的眼裡閃過一抹算計。
“你明日就跟爹說,就說我與是安合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約定三年之後,她守孝完畢再結婚,而你,趁機偷溜進是府……”
薛甲一番緊鑼密鼓的安排,讓王氏聽的心驚膽戰的,她不斷詢問,眼底滿是焦慮。
“
這樣,真的行麼?”
薛甲不悅的瞥了一眼王氏,不耐煩的擺擺手。
“就按照我睡得做,不會有人發現的。”
王氏漠然點頭,爲了兒子的幸福,她只能這樣了。
第二日,王氏便請了薛長封,帶着王氏一起到將軍府賠罪,而且幾人還商議,三年孝期過後,若是是安合有意嫁與薛甲,那麼,兩家聯營是必然,若是安合不願意嫁與薛甲,那他們也只能深表遺憾。
達成這樣的協議,是無勳很是欣慰,這一下,所有難題都解決了,一切只看三年後的是安合會做何選擇,但總歸,這三年裡,他無須再爲此事操心。
送走了薛長封夫婦,是無勳一顆提着的心終於是放下了,殊不知,一場算計卻還在後面。
昨日,宮珉琛就歇在思寧苑中,睡的很熟,是百合見他面露疲憊之色,心內懷疑是否是皇上病重,遂多嘴問了一句,那隻,卻從宮珉琛口中得到一個消息,原來,是宋國的雅和公主與五皇子宋南笙近日要來皇城,據說是爲和親之事。
宋雅和乃是大宋國皇室嫡出的公主,身份顯耀,自小受盡寵愛,此次,她來和親,京城局勢勢必會大亂。皇權爭奪本就已經劍拔弩張了,這宋國 公主一來,只怕各方勢力都會想盡辦法來巴結於她,求娶宋國公主,可就等於是尋求到了宋國的支持。
是百合輕嘆口氣,京城局勢越來越亂,現在的平靜,不過是假象,京城的水,已經開始攪渾了。
不過是百合向來心大,樂觀,前一秒,還在想象着十分殘酷的奪嫡之爭,後一秒,她瞧見街上熱鬧,便吩咐珠翠收拾一番,坐上馬車,出了將軍府。
不知爲何,一出將軍府,是百合總是隱隱有一種預感,感覺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她,那眼神冰冷,直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當是百合回過頭來望去之時,又覺得沒人,這種奇怪的感覺一直存在,直到,她所坐的馬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顛簸。
是百合掀開簾子,只見空闊的馬路上,一個粉色衣裳的女子突然衝了出來,直接倒在他們的馬車面前,而車伕駕着馬車,被這突然來的一幕嚇到,卻還是一揮鞭子,將馬車調了個頭。
那馬兒雖然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掉頭,不至於踩死那倒在地上的人,可到底還是踩上了那倒在地下的女子腳上踩了一腳,女子痛苦的驚呼聲還未傳進耳朵,卻見受了驚的馬兒一路狂奔,完全不受控制。
是百合與珠翠坐在車內,被馬車晃盪的左搖右擺的,顛簸的很是痛苦。而車伕,一個勁的揮舞着長鞭,卻壓根制不住那馬爾。
是百合瞳孔一縮,沒有一絲猶豫的,衝出車廂,一腳踹下那車伕,自己坐上了馬背之上。
車伕大驚,這個時候還坐在馬背上,簡直就是自尋死路,車伕捂住眼睛,他不敢想象要是大小姐在這裡出了事的嚴重後果,可是,他人已被踹下馬車,再要上前也是徒勞,不過是徒增馬兒受驚的程度了。
車伕以爲,這一次大小姐是不死也的被馬甩下。這麼快的速度,肯定也是隻能落得個身受重傷的下場,所以只好閉上眼睛,在心內祈禱。
哪想,預料之中的被馬甩下的是百合,此時竟然死死的環住馬脖子,整個身子吊在馬背上,看起來孤立無援,可一過一會,是百合直接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快速而準確的劃破馬兒的腿,一股鮮血頓時噴涌而出,馬兒向前跑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是百合又變戲法似的,從袖子中滑下一包藥粉,放在馬兒的鼻間,讓馬兒嗅這味道,這藥粉乃是安神的藥粉,是百合特意交代宮珉琛將劑量放重了一些,馬兒聞了這味道,速度慢慢慢了下來。
是百合輕輕拍打着馬背,輕喚一聲“停下。”。
那馬兒似乎是聽懂了她的話,竟然真的長嗷一聲,停了下來,這一路奔跑,雖然損傷了不少財物,好在卻是沒有傷到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百合下了馬,一直坐在馬車上親眼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的珠翠也下了馬車,看着是百合,眼神裡又生出了幾分恭敬與敬佩。
而是府的車伕,此時也是小跑着追上了他們,看到主子平安無事,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周圍有民衆在指指點點,因爲他們這一路損壞了不少東西,是百合從懷中掏出一澱金子。交到車伕手上。
“先帶着馬兒去治傷,然後,剩下的錢去賠給他們。”
是百合的聲音故意提高了一些,好叫周圍的人全部都能聽到,那些被馬車損壞了東西的人紛紛上前,將損壞的東西折成銀兩賠給他們。
是百合淡淡站定,這邊的事情還未解決完,兩個粉色衣裳的女子便氣勢洶洶的到了他們面前。
“這位姑娘,你們的馬車踩傷了我們家小姐,卻不管不顧,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眼前這兩人,來的太莫名其妙了,是百合蹙眉望着他們,眼底有幾分不悅。
“你帶我們去看看
你家小姐。”
方纔的情況,其實是他們的小姐主動送上來給馬踩的,或許說,是他們家小姐被人推了一把,倒在了馬車面前,這纔有了方纔極爲驚險的一幕。
是百合與那兩個粉衣丫鬟一道,原路返回,就看見了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不停抽搐的他們家的小姐。
是百合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兩個丫鬟,清澈的眼神中閃過一抹了然。
自家小姐被傷成這幅樣子,兩個丫鬟卻不管不顧,反倒是先來質問起她來,這份忠心,真是可嘉。
“珠翠,帶她去醫館。”
“是。”
珠翠應了一聲,正欲上前扶人,雙手伸出還未碰到那地上躺着的羅衣女子,便被她其中一個丫鬟打斷。
羅衣女子眼中的身採驟然消失,蒼白的臉色上浮過一絲黯淡與怨懟。
珠翠無法,就連她都看出來了這兩個粉衣丫鬟是不安好心了。
“你們幹什麼?我帶你們家小姐去治傷,你們難道想看着她死嘛?”
粉衣丫鬟一愣,他們收到的命令就是將他們家小姐推入馬車前面,好藉助是百合的力量,讓她一腳被馬車踩死,然後,順理成章的嫁禍給是百合,可是,偏偏,小姐的命大,沒死。
珠翠這麼一反問,圍觀的羣衆也明白了幾分,看那兩個丫鬟毫不在意他們家小姐的死活,當下便有了幾分怒氣。
粉衣丫鬟臉色一僵,窘迫着道。
“我又不知道你是誰,是不是對我家小姐心懷不軌,怎麼能讓你碰她?”
這辯解的話語蒼白無力,畢竟,他們若真有心救他們家小姐,早就送她去衣館找大夫了,何須捱到現在。
是百合彎下身來,仔細檢查了一番她們家小姐的身體,只見她的腿被傷到了,鮮血淋漓,大約是骨頭斷裂了,但是地上的羅衣女子,現在是口吐白沫,眼皮上翻,嘴脣青紫,這種情況,是百合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是百合兩手一點,封了她幾處穴道,護住心脈,她看到羅衣女子絕望的眼裡萌生出一抹感激之情,還有,那十分強烈的求生慾望。
另一個粉衣丫鬟見是百合靠近了他們家小姐,近身上前準備拉開是百合,卻被是百合一掌推開,狼狽的倒在地上。
粉衣丫鬟掙扎着從地上坐起,面上流露出一抹憤慨之色。
“你縱馬踩傷了我們家小姐,現在又來傷我,你們京城的人都是自持身份,隨意欺負人的嗎?”
這丫鬟一句看似一句質問的話,實則將重點放在那句自持身份之上,是府的馬車有標記,大家一眼便能認出,而且,將軍府幾日前才辦的喪事,是家就兩位小姐,不是正在守孝的二小姐,那自然就是是百合是大小姐了。那丫鬟一句話就點出了是百合的身份,看來,的確是有準備而來。
是百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說話的粉衣丫鬟,眼底寒光盡現,看的那粉衣丫鬟不由得心一顫。
“你家主子雖受傷,卻不至於動盪不得,她之所以口吐白沫,抽搐不停,是因爲她中毒了,你攔着我的丫鬟去給她找大夫,是怕被我們發現你不可告人的事吧。”
粉衣丫鬟面色微變,看向是百合的眼神裡,難免就帶上了幾分因爲奸計被拆穿的惱怒。
粉衣丫鬟斜眼瞥了一眼左上方,眼神有一絲懼怕,不過還是故意大聲叫嚷道。
“你休要胡言,我家小姐明明是被你的馬所傷,根本就不是中毒,你這樣做,就是想逃避責任吧。”
粉衣丫鬟一直都在質問是百合,可那眼底有的全是焦躁與憤怒,全無半絲擔心主子的意思,是百合冷笑,如此拙劣的演技,還想來設計於她,真是,把別人都當成傻瓜嗎?
毫不在意的譏笑一聲,眼中諷刺不屑之意盡顯。
“你家主子到底是中毒變成這樣的,還是被我的馬踩到了,你自己心裡清楚。”
是百合說完,揚起手,朝在場的人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場各位,若有精通醫理之人,儘可來醫治這姑娘,她的醫藥費及診費,我將軍府全包了。”
錢財,對於富貴榮華的將軍府,本就不算的什麼,若是能以錢財博一個仁愛之名,又有何不可?
在場的人也有明事理的人,眼見那兩個粉衣丫鬟根本不顧念她家小姐的傷勢,對於是百合這一仗義行爲也是有諸多佩服。
其中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走上前來,對是百合朗聲道。
“在下是寶仁堂的醫者,特來爲這位姑娘診治。”
“有勞大夫了。”
是百合微微頷首,讓出了道路,衆人合力將那姑娘帶入旁邊一間酒樓,老人就如是拉了一屏風爲那位姑娘診治。
但那兩個粉衣丫鬟顯然是心裡有鬼,直接上前去攔住那老者,又被是百合一揮手趕走。是百合挑眉問道。
“怎麼,生怕你家小姐被那大夫救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