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交待兩名侍衛守着大將軍,他親自買來三人份的食物、臥具,交待又交待,強調又強調。彷彿趙盾是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嬰孩般,反覆叮嚀,要侍衛用心照顧,小心看護。
趙盾任由他,只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他忙進忙出。最後,事無鉅細全部交待完了,他才帶着剩餘兩名侍從離開洞穴。走之前又將洞口掩藏好,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去了。
賀文趕回趙府,已是月上枝頭。其餘隊伍仍是空手而歸。這是當然,因爲只有一個趙盾,賀文已經找到他。
賀文先是遣散趙穿派來的人,說是讓他們休息幾天。這樣勞累下去,浪費人力不說,收效也不大。等他想好對策,再找他們幫忙。
回趙府的路上,兩名僕從已被嚴令守口如瓶,否則殺無赦。這是賀文擔任趙府總管以來下過的最嚴厲的指令。兩名僕役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們發下毒誓,申明不敢造次。
閒雜人等已經打發清楚,剩下就是通知老夫人和夫人。
賀文正要去面見老夫人,忽然侍衛來報,兩位將軍來訪。
“兩位將軍?現在?”賀文十分詫異,他下意識的看看天色。這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同時驚動兩位將軍?
不敢怠慢,賀文只得將手上的事情擱置一旁,出門迎接兩位將軍。
“兩位將軍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士會和郤缺聯袂出現,表情一樣的高深莫測。
“請賀總管摒退左右,我們有要事跟賀總管單獨商議。”士會的表情非常嚴肅,語氣也異常堅決。
賀文趕緊照辦,心中的問號在擴大。“難道是跟大將軍有關?”沒敢問出口,找到大將軍之事,暫時不宜跟外人說起。
“請問賀總管,今日可曾見過趙穿?”郤缺問道。
“沒有。”賀文搖搖頭,“今日賀某組織家丁去找大將軍,剛剛進門,兩位將軍可與僕從確認。”
“我相信你,賀總管。”郤缺繼續問道:“這幾日可與趙穿有過接觸?”
“有的。”賀文努力回想,“前天晚上,他還給我傳了消息。說是君主對大將軍的追殺仍然沒有放鬆,讓我加緊派人手,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大將軍。”
“一直找不到大將軍,趙穿可曾對你提過,他有什麼計劃?”士會插了進來,“是不是要對付國君,藉機報復之類?”
“沒有。”賀文搖頭。心想,趙穿也就說過一次,那時情緒激動,不能當成是有計劃吧?所以他一口否定。
“大將軍失蹤這段時間,趙穿做了些什麼?”郤缺又問。
“大將軍失蹤之後,尋找大將軍的任務主要以我們這邊爲主。在下會跟老夫人商議,之後再做安排。”雖不知兩位將軍爲何問得如此仔細,尤其對趙穿的行爲如此重視,賀文還是據實以告。
“通知趙穿將軍,是想借助他駙馬的身份,方便到宮中打探消息。結果,什麼也問不出來。後來,他從混跡江湖的朋友那裡得到了一些線索。他們告訴他,宮中有人花錢請江湖高手去追殺大將軍,並在城門設伏。尋找大將軍的過程中,趙穿就提供了這些有用的信息而已。”
“趙穿真的沒有跟你提過,他要報復國君之類的話?”士會再次追問。
“不敢瞞兩位將軍,”賀文隱約察覺到,兩位將軍有此番問話,一定是有不利於趙穿的傳聞出現了。“當初聽到大將軍失蹤,我們猜測與君主有關。趙穿知道後,確實在我面前咒罵過君主。說他是無道昏君,竟然迫害忠良。但是,當時只是猜測。就算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人作證,的確是君主行刺了大將軍。所以——”
“這些話,不過出於義憤而已。況且,大將軍又是他的兄長。在下認爲,趙將軍爲兄長命運擔憂,一時口不擇言也是人之常情,不能列爲報復或是預謀的證據吧?”
“這是自然。”郤缺點點頭,“沒有證據,我們也不會隨便冤枉一個好人。”
“兩位將軍問了賀某許多問題,不知賀某能不能也請教兩位將軍一個問題?”郤缺用了‘證據’這個字眼,想來事情不小,賀文趁機反問。
“賀總管是想問,我們爲何一直在問趙穿對君主的態度吧?”士會顯然很清楚,賀文想知道什麼。
“正是。”賀文也不避諱,“難道是趙穿對君主的不滿,傳到了君主的耳朵裡,君主很生氣,特命兩位將軍來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郤缺搖搖頭,神情凝重,“君主已經沒有辦法興什麼師問誰的罪了。”
“那——”賀文只覺話中有話,隱藏玄機,可是……難道是……
“今天一早,君主啓程去往東郊的桃園山莊打獵玩耍。結果——”士會跟郤缺交換眼神,頓了頓,繼續道:“下午泡熱泉時,被刺死在浴池中。”
“啊?”賀文驚得目瞪口呆,“這……君主……救不活了?”
“喉嚨被短劍刺破。被發現時,心跳脈搏已經停止,沒得救了。”說完,士會強調道:“目前僅五卿被告知,其餘人還不知情。請賀總管保守秘密,不要外傳。”
一旦君主被殺的消息傳揚出去,南面的楚國不知又要惹出什麼事端。禍不單行,偏偏大將軍仍不知所終,簡直是雙重打擊。如果兩件事情都散播出去,不知會掀起什麼驚濤駭浪。
“賀某明白,多謝兩位將軍信任,在下一定守口如瓶。”賀文在將軍府不是一天兩天,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心明如鏡。
國君死亡這種事,就算是正常死亡都不是馬上就對外公佈。一班朝中重臣商議過後,視內外局勢,斟酌再三,確定不會造成動盪,纔會對外發喪。更何況這種死於非命的,更是慎之又慎。對內,恐怕會引起朝野震盪,民間恐慌。對外,擔心引來強敵環伺,後果難以預料。
“兩位將軍一直問趙穿,難道是有人看見趙穿對君主實施行刺?”賀文又提出新的疑問。
“君主被殺死後,應該是過了好一會才被發現的。出事後,侍衛通知五卿。我們也大概問了一遍所有在場的人。有人說,曾經看見趙穿進去過。本來他推說生病,說是那天沒法到場。可是,最後爲什麼又去呢?所以,我們想找他問話。”郤缺將整個事件和盤托出。
“趙穿進去之後,再也沒人見他出來。我們去他府上去找,公主說他偷偷溜出去了。直到現在,也沒見他回家。四處都找不到他,我們只能寄希望於此了。”說完,郤缺長嘆一聲。
“原來是這樣。”賀文心裡暗叫一聲“好”,表面卻不動聲色。他追問道:“那就是說,也沒有人親眼目睹趙穿殺人,所以,也不確定是他,對吧?”
“是的。”士會點點頭,“當時,君主把左右侍從都趕走了,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所以,並沒有人親眼看到,只是懷疑而已。”
“君主出行,帶了一衆侍衛侍從。這些人當中,難免有對君主不滿,想伺機報復的,也不能排除吧?”賀文儘量就事論事,希望可以把懷疑對象引到其它人身上去。
“我們正着手調查訊問,所有跟隨君主離宮的都要一一審問。就算不離宮的,也要查他們中是否有人擅自離宮,私下跑去桃園。”郤缺很鄭重的迴應賀文。
“發生如此重大的事情,兩位將軍又要爲此擔憂,真是操勞費心。”賀文強壓滿肚子的歡喜,出聲安慰。
“職責所在,身不由己啊。”士會無奈的迴應賀文。說完,他看向郤缺,兩人便要離去。
離開之前,兩人還提醒賀文,請他務必抓緊時間找到大將軍,有了消息一定要通知他們。
賀文連連稱是。把兩人送出去之後,他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