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本次婚禮的總管,你知道吧?”百合暗自偷笑,自動把自己降級爲副將,這個當爹的也是夠了。
“知道,當然知道。你是孩子的親孃,自然是你來統籌安排大小事情。”趙盾老老實實的承認。
“兒子是將軍,你是副將,我是總管。將軍是管副將的,總管又能約束將軍。這麼說來,管理你這個副將,應該也是我的職責範圍吧?”百合從來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管大將軍。想來就覺得好笑。不過,爲了顧及大將軍的面子,只得勉強忍住。
“這——”趙盾看着百合,想想不對啊,自己怎麼就被繞了進去?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似乎又不好改,只得勉強應道:“勉強算是吧。”
“既然如此,總管命令副將,不要再插手將軍的婚禮。你的主要任務是好好養病。”發現趙盾面有難色,百合趕緊安撫道:“爲了讓你安心養病,我保證,每日都向你彙報將軍兒子的婚事進展,如何?”
“每日彙報一遍?那我可以提建議?還是隻能默默的聽而已?”此時的趙盾,像個虛心求教的學生,非常誠懇的徵求老師的意見。
“這……本總管給你一點特權吧。”年過半百的大將軍像個聽話的小孩,百合的笑容堆積起來。“你可以說出你的想法建議,但是不能去做。因爲,你現在有本總管分派給你的最重要的任務要完成——調養身體,直到大夫看過,認定你真的好了。”
“好吧。”趙盾回答的有氣沒力,十分無奈。“既然大家都這麼關心我,我就用力恢復,趕緊恢復,爭取出色完成任務。”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百合蹲下身,仰頭看坐着的趙盾,語氣誠摯溫柔。“大將軍,你不只是晉國的元帥,還是咱們趙府的大當家。請千萬千萬要保重身體。朔兒雖成家了,還需要你的扶持指點。婚禮只是一時,他的人生前途纔是最重要的。爲了他的將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上次的首陽山之行,百合本來就不贊成。無奈趙盾堅持,她沒辦法,只得放行。回來之後,趙盾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不舒服,問題不斷。她怎能不憂心?
既然是君主賜婚,吉日早已選定,婚事無法推辭,趙府只得一力配合。如果有得選,百合絕對會堅持拖到趙盾身體康復之後再辦。
兩件事情加起來,最累的人是她。兒子的婚事不用講。那是他的人生大事,娶的還是公主,絕對不敢有絲毫怠慢。那邊的心操不完,大老爺偏偏還不省心。總覺得自己沒事,東奔西跑想要分擔,結果卻是讓人分心。
年過半百的人,雖說患的是小病,畢竟年紀擺在這,不敢有一絲疏忽。
她嫁到趙家三十多年。沒生兒子之前,還有趙盾的體貼關懷。好容易生下兒子,不知爲何,趙盾卻將她視若路人,感情世界幾近乾涸枯竭。好容易守得雲開,兒子大了,丈夫也回心轉意了。好日子沒過上幾年,丈夫的身體卻狀況頻頻。
百合不由得感嘆,老天爺真調皮。這裡順心的時候,那裡給你找點坎,總是不讓平安快樂持續長久些。兒子結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當爹的又要一日三餐按時服藥,精神卻不見好轉。
這個年紀身體出問題,如果久病不好,隨之而來的結果她不敢想。腦海裡潛伏的惡魔時不時跑來提醒她,如果不好好督促,很可能……
惡魔不時侵擾令她惶恐不安。人在身邊,感情契合,濃情蜜意,鶼鰈情深,無疑是最令人沉醉嚮往的;咫尺天涯,冷若冰霜,避之惟恐不及,這是最絕望最煎熬的;可是,如果人都不在了,那就連個盼頭也沒了。
她曾在最煎熬時絕望過。兒子還小,她還有精神寄託。於是,她將全部感情投注在他身上。看着小小人兒一點點長大,學走路,開口說話,活蹦亂跳,她收穫了滿滿的喜悅知足。縱然他不會分享你的喜,不能用言語分擔你的愁,可是隻要有他在,她便覺得一切美好希望仍然緊握手中。
如今兒子大了,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正是她與丈夫相依爲伴,相互扶持的時候。他們可以坐在庭院回憶從前,逗弄孫兒,安享晚年。一起看朝陽初升,品滿天彩霞。這六年來,他們之間會心的溝通足以將她過去的傷口抹平。這樣的日子太短,她還想要更多。因爲不捨,更怕失去。
一想到這些,百合便難過起來,又要掉眼淚。
趙盾見狀,十分不捨。“夫人請放心,副將絕對服從總管,不讓總管憂心不安。”說着,他握住百合的手,衝她用力點頭。
相伴三十年多年的夫妻,終於盼來兒子成親,彷彿歷經磨難終於修成正果。歸隱山林,做對神仙眷侶,乃是上佳的選擇。無奈趙盾身份特殊,雖不能拋卻國事寄情山水,至少也能和夫人攜手重溫舊時光。
夕陽西下,晚霞絢麗燦爛,奪目耀眼。如果有人相伴,一樣值得期待。只要上天不吝惜賜予時間,一切都來得及。
副將在總管的“威迫”之下,果真乖乖聽話。一心一意以治好病爲使命,全力以赴的執行大夫的命令。按時吃藥,多休息不操勞。認真聽取總管對將軍婚禮的彙報,不時提出自己的中肯意見。
不過,他提的意見,總管要麼已經在做,要麼是準備着手。來回三五天,副將也漸漸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就沒了興趣。只得更用心投入到與疾病的決鬥中去。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服下藥方終於收穫健康。趕在兒子婚禮的三天前,趙盾的精神終於恢復如常。大夫看過之後,認定可以出外行走,甚至騎馬都是被允許的。
百合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少爺成親,大將軍病癒,真是雙喜臨門。她在心裡默默感謝上天垂憐。
趙盾想起,上次賀文給他說過,父親曾在自己成親前跟他說了一番話。可惜,自己卻沒能聽到。爲此,他深以爲憾。
眼看兒子趙朔要成親,何不問問他有什麼疑問,他可以幫助解答。如果他們曾有什麼誤會,也可趁機澄清。一定程度上算是彌補了他與父親之間的缺憾。
主意已定,趙盾帶着趙朔,連同賀叔和幾名隨身侍衛,一起出城。
接到父親的邀請,趙朔非常期待。他還說,會談地點由他選定。趙盾滿口答應。年輕人活潑愛玩,趙朔又常跟幾位叔叔探險遊玩,肯定知道哪裡有好去處。於是,出城之後就由趙朔帶路。
一路向北,繞過護城河,走過一大段斜坡,經過一條小徑,來到一片樹林。有戶人家茅屋敞開,門前擺放幾張圓木桌子、凳子。院子裡栽有花花草草,收拾得非常整潔。雖有些簡陋,卻不失雅緻。
“這是?”趙盾以爲兒子要帶自己去獵場山莊之類,沒想到是這樣寂寞的院落。
“哦,這是一位歸隱的官員置辦的。偶爾他會在此讀書寫字,有些朋友過來也會招呼。”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趙盾看向茅屋,似乎沒人在家。
“有次與幾個友人外出迷了路,不知怎麼就走到這裡來。恰好口渴,主人就招呼我們,於是就認識了。”見父親打量屋子,趙朔解釋道:“主人不在,看樣子應該是去後山健體去了。”
“哦,還有這樣的世外高人?真是有意思。”
“我來燒水泡茶。”趙朔輕車熟路,進進出出像在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