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歲的半人馬?龍嘯峰睜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
儘管龍嘯峰是異世大陸的一隻菜鳥,但混在訓練營裡的時候,奇薇總告訴過他一些常識,至少他知道一匹半人馬的壽命雖然比人類長,但長得也相當有限。
當場,半人馬之王的信譽就在龍嘯峰心中搖搖欲墜了。
英俊的馬人豎起一根食指,帶着點兒無奈輕輕搖晃着:“不要睜圓你那驚詫的眼睛吧!別忘了,我是偉大的半人馬英雄喀戎的後裔,喀戎先祖雖然爲拯救最值得尊敬的泰坦之子而寧願放棄自己永生的權利,但他長壽的血液還是傳承給了他的子孫,現在這高貴的血脈雖然稀薄了很多,但依然可以令我們這些後輩獲得漫長的生命。”
原來如此!半人馬之王的信譽基座上馬上被加上了速效水泥,立竿見影就維穩了。
“至高無上的王者啊,我有一個問題。”爲了彌補曾經對庫拉洛斯的懷疑而帶來的內疚,龍嘯峰象朗誦讚美詩一樣使用了敬稱,“您,殺過很多人嗎?手感如何?”
“話題又回到了起點。”庫拉洛斯絞着手指說道,“龍嘯峰,尊貴的聖徒,我知道正當你這種年齡的人類,青春的心靈裡都會對鮮血的噴濺有一種殘忍而美麗的渴求。確實,當鮮血順着發亮鋒刃的曲線流淌的時候,當尖牙利爪在柔軟的軀體上撕開大朵大朵絢爛紅花的時候,當生命之光在死神的掌心裡凋謝的時候,那種顫慄的成就感絕對能給你帶來一種輝煌而壯烈的錯覺。”
“是的,錯覺!”庫拉洛斯攤了攤手,他和龍嘯峰對視着,眼神澄澈,“就象水裡的月影無法長久一樣,那種因殺戮而生的愉悅也無法令心靈得到安寧。何況,當鮮血流得太多而使走路不得不打滑的時候,當噁心的蛆蟲帶着屍體的餘味爬上你的餐桌的時候,當瘟疫之花在屍骨的廢墟上豔豔開放的時候,你上一刻還在遺憾殺戮得太少,這一刻卻又在痛悔殺得太多了。”
“呃。”龍嘯峰暗暗嚥了口酸水,庫拉洛斯用詩歌那優美的詠歎描述出來的殺戮後果,已經讓他有些反胃了。他相信這個若無其事駕馭着言語的輕舟在死亡的話題中津津有味地遊蕩的半人馬之王,一定不知道殺戮過多少生靈了。
虧他外表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英俊樣子,真是半人馬不可貌相,月灣海不可斗量。
庫拉洛斯幫作嘔的龍嘯峰拍了拍背,低笑道:“現在的你也許依然深深地羨慕着那些手挽頭顱,劍上掛血的傢伙,但你要知道,那些嗜血的傢伙或者是曾經嗜血的傢伙,都在羨慕你那一雙乾乾淨淨的素手呢!”
他看着龍嘯峰的臉色,輕輕地笑起來:“啊!我說錯話了。是幾乎乾乾淨淨。我記得你剛纔提到過,你殺過雞,殺過魚的!哈哈哈……”
龍嘯峰定了定神,他看着眼前英俊的半人馬之王,現在的庫拉洛斯,除了英俊之外,身後似乎又盪漾起一重神秘的血影來。用力搖搖頭,龍嘯峰狠狠地道:“不管怎麼說,要打仗了!我總得在戰爭之前,找個人……哦!找個壞人,讓自己見見血,讓自己的膽子更肥一些,心更硬一些!”
打了個響指,庫拉洛斯也點頭道:“也對!殺戮太多或是不敢殺戮,都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應該具有的資質。那麼,先在這裡祝福你磨刀愉快吧!不過,龍嘯峰——”
半人馬之王按住了龍嘯峰的雙肩,俯下身,兩眼深深地看進龍嘯峰的雙眼裡:“即使半人馬是天生的教導者,但以我的身份來指導偉大的恐怖騎士的傳人,似乎還是有些過於奇怪了!那麼,就算是我的一個請求吧——龍嘯峰!尊敬的恐怖聖徒!希望有一天你在殺人的閒暇之時,可以想起今天的庫拉洛斯。”
看着一本正經的半人馬之王那宣誓一般的樣子,龍嘯峰只好點點頭說道:“行!我答應你!”然後,庫拉洛斯的雙手就從龍嘯峰肩頭離去了。
但龍嘯峰所答應的這個承諾實在顯得有些莫明其妙,怎麼弄得自己就跟當年長平之戰時,殺了四十萬趙卒的秦將白起一樣?真是搞不懂啊!
擡望眼向點軍臺下一看,卻發現就在自己和半人馬之王庫拉洛斯說悄悄話的時候,半人馬的千人隊已經漸漸隱沒在了方形廣場的另一端,而進場的這一邊,已經又有一面戰旗高高地掣了起來。
同樣是青色的戰旗,但旗幟的邊緣卻被鑲上了火焰形狀的大紅絲絨滾邊,旗幟當中,繡着兩柄交叉在一起的鐵錘與戰斧。
戰旗挑得比半人馬的戰旗要高,但掣旗的人卻要比半人馬矮得多了。這並不奇怪,因爲接下來進場的,正是矮人軍團。
一個矮人旗手掌着自己身高几十倍的旗幟,這場面似乎很好笑,但龍嘯峰卻沒有笑。一個人如果可以象銅澆鐵鑄一般在勁風中掣穩一面自己身高几十倍的戰旗,那麼這個人無論身高有多矮,他都有資格得到龍嘯峰由衷的尊敬。
戰旗在風中獵獵飄揚,那位可敬的矮人旗手卻始終踏着大步穩穩前進,即使是強如龍嘯峰,也不得不佩服他超人的神力與堅韌的意志。
在矮人旗手的左右,拱衛着兩名全副武裝的矮人戰士,一人提戰錘,一人握戰斧,須亂虯枝,眼閃雷電,凜凜如遊吟詩人歌詠中戰神的侍從一般。
——堅定的雙眼中噴發着雷電的精芒,壯碩的軀幹上披掛着金色的鎧甲,肌肉虯結的手中盤旋着戰神賜予的武器。
對!就是盤旋!那沉重得可以給普通人用來健身的戰錘與戰斧,抄在矮人戰士手中時,卻奇異地給人一種柔軟盤旋的感覺,好象那粗獷的兵器突然間有了靈性,由百鍊鋼化身成了繞指柔,象九曲的修蛇眷戀着韌皮的古鬆一般。
這剛柔並濟的背後,濃縮着血與火的濺射,代表了矮人族數萬年中不屈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