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峰一直奇怪,襲人知道自己從維多利亞那裡搶來了骨質盒子後,爲什麼不要回去呢?如果她開口,龍嘯峰還真不好意思霸佔着不還。
他哪裡知道,襲人之所以讓他繼續把骨質盒子掛在脖子上,其實是一個陷阱。對凡爾西諾來說,如果龍嘯峰不是預言中的恐怖聖徒,那麼他戴了聖器那麼些天,他就該死,到時所有的凡爾西諾一擁而上,非把龍嘯峰踩成肉泥不可。那時他是罪有應得,也不用抱怨凡爾西諾翻臉比翻書還快。
但現在襲人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求生的本能讓她想起了從小陪自己長大的聖器朋友,她相信,源於偉大的恐怖騎士的好朋友一定可以幫助自己。
龍嘯峰把骨質盒子掛到襲人的脖子上時,襲人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纔沒有一口向龍嘯峰的哽嗓咽喉咬過去。
掛好骨質盒子後,龍嘯峰後退三步,看着襲人伸手握住了那個骨質盒子。雖然襲人舉手投足間滿是洞金破玉之力,但龍嘯峰一點兒也不擔心,那個骨質盒子古怪得很,雖然知道其中裝着東西,但卻象是天然生成的一個整塊一樣,連小金都不知道該怎麼打開,就算襲人有九龍十象之力,也不可能將骨質盒子給捏碎了。
突然間,龍嘯峰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就好象有一頭洪荒巨獸陡然出現在他面前一樣,一剎那時,那刀鋒一般的凜冽甚至令眼中血紅的石山都迷失了本色,天空中炙烈的陽光彷彿都在顫慄着,跌出一片又一片的失足。
這種眼耳鼻舌身意一齊迷失的感覺,雖然只是短短一彈指,但清醒過來的龍嘯峰卻是大驚失色,如果剛纔有敵人乘機向他發起偷襲,只消輕輕一指頭,就足以讓他萬劫不復。
龍嘯峰按捺住劇烈波動的心跳,再看襲人時,只見她眼中的血色已經淡了許多,神智已經完全回覆了。“多謝!”儘管嗓子還有些沙啞,但襲人的聲音又恢復成了平日裡的冷峻明快。
只有小水若無其事,她的修爲根本體會不到剛纔那一瞬間的可怕,小丫頭正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嗛着石子玩兒呢!
龍嘯峰找了塊平坦的石頭盤膝而坐,運氣調息,剛纔那一下讓他全身從裡到外都受到了大振盪,連靈魂識海里的塞維塔斯都遭了池魚之殃,被壓力逼得小死了過去。
襲人也精疲力竭地坐在一旁,大口喝水大口吃肉,儘管剛纔的狂暴只是短短的一刻,但體力的消耗卻比和聖騎士喬治·威斯頓一場劇戰都要大得多。
一時間,這處懸崖上安靜了下來,只餘龍嘯峰抑揚頓挫的吐納聲,襲人吃飽喝足後也閉上了眼睛,用凡爾西諾的密法恢復精力。
休息多時,龍嘯峰神完氣足地睜開眼睛,正看到襲人向他歉然一笑。
此時天色已經向晚,龍嘯峰上下週圍看了看,說道:“今天不走了!”襲人點點頭,快手快腳的和小水配合着生起了一堆篝火。
圍着篝火,大家默默無言。龍嘯峰在回想今天領略到的神奇力量,襲人則是握着骨質盒子和好朋友訴說着心靈上的低語,小水則看着龍嘯峰的臉色,小心地把頭在龍嘯峰胳膊上蹭了蹭,見龍嘯峰並不把自己推開,小丫頭心花怒放,知道爸爸已經不生自己的氣了,於是得寸進尺,爬到龍嘯峰肩膀上打起鞦韆來。
篝火的“噼啪”聲中,卻聽“仙嗡”一響,原來襲人又把她的漠琴抱了出來,在經歷了一番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搏鬥後,確實再沒有比音樂更能安撫人靈魂的了。
隨意地撥着琴絃,樂聲雖不成調,但卻自有一股悠然雍容的意味,給人的心靈一種空曠放鬆的感覺。荒山野火,琴音“叮叮咚咚”流瀉間,卻更覺幽靜。
襲人隨手多時,樂聲漸漸有序起來,絃音中慢慢恢復了烏爾音樂風格中那種樂天知命的熱情。手揮絲絃,襲人曼聲而歌——
“焱山驚初見,突兀天地中。流火灼雲氣,炎光射碧空。陰陽爲爐炭,萬物化冶銅。縱橫千萬裡,誰掌造化工?”
龍嘯峰的這首詩,讓她印象深刻,此刻心氣一平,自然而然地便順口唱了出來。一遍唱過,又是一遍,期間或激昂、或豪邁、或幽遠、或奇幻,格調變化間,音節殊妙,歌聲隨風遠遠地從懸崖上傳了出去,在山間迴盪。
待襲人停手之後,龍嘯峰輕輕鼓掌,說到音樂,面前的凡爾西諾確實是天才。
“好!好曲子!可惜,怎麼不唱了?”
龍嘯峰、襲人、小水都是一愣,因爲,這喝彩聲是從他們頭頂上飄下來的。
慢慢擡頭,龍嘯峰的破虛之眼凜然生光,只見頭頂的懸崖高峰上,正站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誰?”襲人冷着聲音喝問。凡爾西諾都有很強的領域意識,如果不經過對方的允許就隨意闖入,那後果很可能是致命的。
小水飛到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歪着頭盯着懸崖上的人影,神色間充滿了好奇。
那道身影雙腿一飄,竟然從高峰上直跳了下來,小水失聲驚呼,但龍嘯峰和襲人卻不動聲色,在他們眼裡,世界上已經很少有地方能摔死個人了。
來人從天而降,眼看要掉到旁邊的懸崖下面了,卻見此人身不動,手不揚,虎虎掛風的軀體竟然就那麼靜止在了空中,懸浮在懸崖上方。
藉着火光,大家看得分明,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男孩子,生得俊美可愛,卻不知用什麼東西在嘴巴上面妝了兩撇八字鬍。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若有其事地摸着那顯然不是原裝的小鬍子,竭力想使自己看起來更加世故一些,但落在旁人眼中,那情景卻又是古怪,又顯滑稽。
小水已經“嘻嘻”地笑了起來,龍嘯峰和襲人卻沒有笑。這個男孩子來歷甚奇,儘管看着逗人發笑,但他輕輕巧巧就能在空氣中站得穩穩當當,卻沒有在身邊引起絲毫的魔法波動來,這樣的本事,全世界沒多少人能辦得到。
“你是誰?”小水迫不及待地問道。自從她離開阿卡德帝國後,就再也沒見過小朋友了。小水真的很想念那位愛鳥如命的薩米男爵的兒子和女兒——小男孩叫格蘭芬多,小女孩叫菲妮克絲——在百鳥園時,這兄妹倆已經是小水最好的朋友了。
沒想到,在烏爾第三王朝的大沙漠裡又碰到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這讓缺乏玩伴的小水本能的就對他有好感。
小男孩故作不屑地看了看小水,又摸了摸自己的妙手改裝的假鬍子,老氣橫秋地說:“我是山神!”
襲人撇了撇嘴,她對這座流焱山脈一點兒好感也欠奉,恨屋及烏之下,對這個自稱“山神”的小男孩更加沒有一絲兒好感。她默默地估算着距離,盤算着如果突然出手,把這個裝神弄鬼的小傢伙抓着腿在石頭上摔死的可能性有多高。
骨質盒子裡的神器組件雖然幫助襲人按捺下了血暴帶來的副作用,但陷身血暴狀態後偏偏沒有見血,卻實在令凡爾西諾從頭不舒服到腳。如果這個小男孩是懷有惡意而來,襲人不介意把他摔成肉餅,撕成碎片。
龍嘯峰沒說話,他的破虛之眼正在掃描着這個小男孩的氣場。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自己專屬的氣場,這種氣息不是一般人可見的。龍嘯峰修煉的破虛之眼,功效之一就是專破隱形,其原理就是基於捕捉生靈身體上的氣場。在擁有破虛之眼的他面前,任何潛蹤匿跡、易容改扮都是行不通的。
萬物生靈的氣場都是獨一無二的。比如奇薇的頭上,就閃爍着空靈的綠葉,象霓虹燈一樣明滅不定;忒麗克茜婭女王陛下的氣息,幽藍凝碧,深邃如海;掌門大弟子愛莉絲琳娜銳氣如劍,直衝霄漢;仙提兒、悠妮這些精靈弟子,她們的氣息和寂靜森林一樣都是綠色的,或花或樹,或熊或鹿,不改精靈本色;光明教廷的雷諾特姐妹,姐姐維多利亞白光神聖,不愧是首席聖女,妹妹安妮氣如螺旋灰蛇,和她蛇蠍美女的名號頗爲相符;襲人的氣場一片迷濛,剛開始龍嘯峰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後來進了大沙漠才知道,那是別具地域特色的沙漠風暴;而此刻出現在面前的這個小男孩,他的周身都被無形的火焰包圍,他說自己是流焱山脈的山神,還真象是煞有介事。
“山神?你騙誰呀?”小水自己的哥哥小金就是寂靜森林的守護神,小丫頭登得山高小天下,面前的男孩子雖然本事高強,但比起爸爸和哥哥來根本不算什麼。
“去去去,我不和小孩子說話!我只和大人說話!”小男孩一邊竭力展示自己巧奪天工的人工鬍子,一邊象攆蒼蠅一樣轟着小水,“火堆邊的那兩個,對,別裝傻,就是你們!我以山神之名,向你們收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