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妮舉着一箱美酒跟在後面——她打定主意了,萬一龍嘯峰有什麼不測的兇心惡膽,立即就摟頭蓋腦把這箱酒砸過去,然後拉着仙提兒有多遠跑多遠。
龍嘯峰還不知道自己頭上已經懸上了一箱隨時都可能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美酒,他聽到仙提兒的腳步聲,笑逐顏開地站起來打招呼,但打完招呼後他就傻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了。
水果的清香撲鼻而來,龍嘯峰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還沒吃飯呢!
肚子雖然咕咕叫,可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餓。也對,感情飢渴氾濫成災的時候,一般不會被生理飢渴所左右。
龍嘯峰強作鎮靜地走了過去,慢條斯理地坐在餐桌前,文文雅雅地開吃。
精靈的飲食,完全就是水果的天下,這些不知名的水果中富含的營養比地球上那些在污染中催發成長的水果可要多得多了。在地球上吃飯,那叫千斤撼四兩,身體吸收不了多少精華;在這個魔法世界吃水果,卻是四兩撥千斤,一瓣甜汁,就能提供好多精純的元氣。
對這些神奇的水果,龍嘯峰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爲他每一個呼吸,都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上大氣的清新。泡在這種純淨大氣中生長出來的水果如果不神奇一點兒,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在仙提兒和悠妮的巧手下,這些神奇的水果已經被昇華成了味覺的藝術品。在她們的匠心獨具之下,所有的水果都被榨出了甘甜的果汁,剜出了豐滿的果肉,剝皮棄核,去蕪存菁,然後再依照色澤、滋味、香氣拼成了花色各異的果盤,一枝枝吸管將這些美味聯合了起來,構建成了令人頰齒留香的美食殿堂。
但此時即使飲食再精美,對龍嘯峰來說也是食而不知其味。因爲他的心跳得很厲害,安定心神的呼吸吐納法都好象失去了平時的神效。這種久違了的感覺又讓他興奮又讓他心慌,恍惚中他好象已經回到了地球的滄州老家,再一次在衆目睽睽中站在了節日演武的花船上。
但他馬上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情——自己的心跳雖然很快,但比起仙提兒和悠妮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龍嘯峰略一沉吟,就自以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悠妮爲什麼會心跳加速?很顯然,她很在意先前那暈迷中的投懷送抱。任何一個女孩子(即使是小魔女)在經歷了那麼尷尬的一幕後,再見到當事人怎能不心如鹿撞?嗯,自己可得放穩重一些,免得讓悠妮更加難堪。
至於仙提兒……一想到仙提兒,龍嘯峰的思路一下子就亂了。她爲什麼也會心旌搖動?
“我不知道。”龍嘯峰告訴自己。
但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卻象海中按捺不住的浮木一樣直撲上來:“笨蛋!她一根手指戳在你臉上時爲什麼停留了老半天?那時的她爲什麼會顯得那樣不安、惶恐、驚懼?爲什麼她的手指先是冰涼又變得那樣灼熱?……面對這些,你還敢說你不知道?”
“胡扯,都是胡扯!”龍嘯峰弱弱地反駁着自己那明顯理直氣壯的心聲,其實他清楚他的反駁纔是胡扯。
“有個女孩子喜歡你!”那個心底的聲音振振有詞地吼叫起來。龍嘯峰做賊心虛地猛擡頭,雖然目中無人,還是向仙提兒那邊看了一眼,生怕她聽到自己心底這聲嘶力竭的一吼。
他這一擡頭,反而把仙提兒和悠妮嚇了一跳。首當其衝的仙提兒固然打了個哆嗦,悠妮更是手一抖,好懸就把那箱酒劈頭蓋臉直砸過去。
還好這時龍嘯峰認罪伏法一樣頹然低頭,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果盤裡,汁汁水水頓時將他的臉渲染得象六一兒童節表演節目的小朋友那樣五彩繽紛,再加上仙提兒先前妙手偶得的那兩隻兔耳朵,絕對是笑死人不償命。
“這是逃避嗎?”心底的那個聲音換成了譏誚的語氣,雖然低沉,卻和方纔的大吼聲一樣凌厲得見血封喉。
仙提兒和悠妮在一瞬間捕捉到了龍嘯峰那沮喪的心緒。她們倆再次對望了一眼,還是仙提兒膽子大,她指着龍嘯峰的頭向悠妮做了個“他動,你砸”的手勢,然後提着小心向龍嘯峰身前湊了過去。
“龍嘯峰!”仙提兒一邊用最和藹最慈祥的語氣安撫着這頭猛獸可能暴走的靈魂,一邊拎着他頭上的兔耳朵把他的臉從果盤中拔出重圍,又用一條溫柔的絲巾給他擦臉。
龍嘯峰心頭一熱,感覺到那條絲巾就象救生索一樣將他從驚濤駭浪中拉了出來,儘管他的心靈此時就象暴雨中風高浪大的渡口一樣,但他依然能感覺到一種特殊的寧靜。
龍嘯峰乖乖地坐在那裡,任憑那條絲巾在他臉上來回拂拭而過,任由那溫柔的手將他紛亂的臉與心收拾乾淨。
他的眼,他的心,他的靈魂都靜靜地低垂着,彷彿承受不住這瞬間的幸福。
正因爲如此,旁邊董存瑞一樣舉着一箱美酒嚴陣以待的悠妮,才找不到砸他腦袋的理由。
仙提兒給龍嘯峰擦完臉後,她和悠妮對望了一眼,都是長長地鬆了口氣。迄今爲止,這隻猛獸看起來都溫馴得很,這讓她倆的膽子稍微大了那麼一點兒。
而龍嘯峰則低頭坐在那裡,臉上古井無波,但心中卻翻江倒海:“象這樣溫柔、善良、可愛……(此處省略漢語辭典所有關於美女的褒義詞)的女孩子,真的會垂青目於一個象我這樣……(此處再省略漢語辭典所有同義於自我菲薄的貶義詞)的傢伙嗎?”
當一個男人最勇於自我批評的時候,就說明他熱戀了。
在龍嘯峰的自我陶醉中,仙提兒心靈的港灣已經容納了他這艘漂泊的船,不得不說,他的想像力還是很豐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