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蕩舉鼎而死,生前又無子嗣。秦惠王駟諸子爲了繼承王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
秦國陷入內亂的消息傳到趙國邯鄲。肥義得知這個情報,第一時間進入叢臺宮,告知趙君。趙君雍看了看肥義送來的消息,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田不禮見君上神色有幾分哀傷,問道:“君上,國書中說了什麼。”
樂毅琢磨片刻,問道:“君上,秦國那邊有結果了吧!”
趙君雍擡起頭,注視着樂毅,不答反問道:“你猜猜,秦國那邊的結果是怎麼樣的。”
樂毅道:“秦王死,秦國亂。”
趙君雍點了點頭,語調之中充滿惋惜,“你說的不錯,秦王蕩死了。”
李兌、田不禮等人聞言,神色驚駭,“秦王蕩真的死了。”
“秦王蕩死了,秦國諸公子爭位。秦國註定是有一場大動亂了。秦王蕩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可惜啊!寡人和他沒有機會交手了。”
“君上休要憂心。秦王蕩死了,秦國還會有新的秦王。秦國和趙國還是有機會一爭高下。”肥義停頓少許,又道:“秦國諸公子勢均力敵,短時間內難以分出勝負。秦國這場動亂,短則半年,多則數年,纔會結束。”
田不禮笑道:“君上,秦國內亂,我們攻伐秦國的機會來了。”
李兌也道:“君上,我們以匡扶正義的旗號,進入秦國平亂,伺機插手秦國的內政。我們扶持一位親趙的秦王,秦、趙之盟將會更加穩定。”
司馬望族問道:“君上,臣有一事不懂。”
趙雍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司馬望族道:“秦王蕩雖死,但秦國有秦惠後、嬴疾等人在,秦國爲何還會陷入動亂。”
趙雍嘆道:“秦惠後是一代賢后。但難以駕馭秦國錯綜複雜的關係。秦惠後囚禁甘茂,誅殺烏獲、孟賁兩員大將,失了人心。嬴疾善於帶兵,迎戰諸侯。不善於治理國家。面對諸公子之亂,他也束手無策。”
司馬望族又道:“秦王后、甘茂也能掌控大局。”
“秦王后是魏王之女,她雖是秦國國後,諸公子豈會聽她詔令。諸公子之亂,甘茂本可以平定。卻因爲秦王蕩舉鼎之事,遭受牽連,被剝奪了一切爵位,下放牢獄。”趙君雍看了一眼手中的國書,沉重道:“秦王蕩臨死前想必是對後事安排妥當。也將江山託孤給甘茂等人。這場動亂,本可以有機會阻止的。可惜啊!最終還是發生了。”
李兌道:“秦國動亂乃天意。君上,我們爲何不趁此機會插手秦國內政。”
田不禮也道:“君上,這可是千載難逢插手秦國的機會,我們不能錯過。”
趙君雍看了看李兌、田不禮,又看了看肥義、樂毅,問道:“肥義、樂毅,你們有何意見。”
肥義道:“君上,臣不主張插手秦國內政。”
樂毅也道:“臣,覺得此刻不是插手秦國內政的最佳時機。”
趙君雍放下手中地國書,“寡人也覺得不應該立即插手秦國之事。”
李兌反駁道:“秦國內亂,百姓苦不堪言。我們以匡扶正義的旗幟,出兵秦國。秦國百姓無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我們削弱秦國的實力,再迎立一位親趙的秦國公子。如此,趙國的霸業可成。”
肥義平靜道:“齊國趁着燕國之亂,聯合中山國,以匡扶正義的旗幟,出兵燕國。齊、中山聯軍雖不足六十日攻克燕下都。但兩國遭到了諸侯聯合干涉,齊、中山退出燕國,燕國復國。這些事情,你們難道忘了。”
李兌道:“齊王以霸道之術管理燕地,不得民心。這是齊國失敗的最主要的原因。”
趙雍道:“寡人趁着秦國之亂,出兵攻秦。諸侯見趙國得利,也會聯合以救秦驅趙的名義,起來攻打趙國。我國的實力不如齊國,如何能夠迎戰天下諸侯。齊國的路,寡人豈能在去走一遭。”
田不禮不甘心地說道:“君上,我們與霸業就差一步。”
肥義道:“趙國的霸業,要一步一步來,不可冒進。趙國與鄰國友好,而無戰事。我們走到今天,實屬不易。踏錯一步,便會前功盡棄。”
“不錯。棋錯一步,滿盤皆輸。棋藝輸了,還可以重頭再來。但寡人輸了,還會有機會再來?齊國,就是活生生地例子。寡人不能走田闢彊的路”
李兌扼腕道:“王圖霸業就在眼前,不爭上一爭,着實令人不甘心。”
趙雍注視着田不禮和李兌那張不甘心的眼神,“寡人以匡扶正義爲號出兵秦國。得到的就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我們贏了。另一種就是我們輸了。我們贏的機率是多少,寡人不用說你們也知道。那寡人就說說輸的幾種情況。”
“秦國破三晉,擊南楚,伐強齊。其實力自然不弱。我們出兵攻秦,秦國面臨亡國之險。諸公子會放下恩怨,攜手合作,守衛大秦的疆土。秦國和趙國一戰,寡人沒有足夠的自信。”
趙雍見衆人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又道:“縱使上天護佑寡人,佔領秦國咸陽。但諸侯見寡人得秦之地,勢必感到恐懼。爲了消除這份恐懼,保存自己。他們也會聯合起來,四面攻打寡人。”
“趙國深陷四戰之地,四面迎敵,豈有勝算。寡人吞併不了秦國,反而還會把趙國帶入危險之地。寡人還能攻秦?”
李兌、田不禮本來都是聰明人,因爲太立功心切,所以亂了分寸。趙君一席話,也澆滅了他們心中的狂熱。
兩人聞言,心下一番衡量之後,忙道:“君上所言極是,我等差點誤了大事。”
樂毅注視着趙君的表情,心道:“衆人皆認爲,秦國陷入諸公子之亂,國力大衰。此時,趙國出兵攻秦,插手秦國內政,是最佳時機。肥義不糊塗。趙君不但沒糊塗,反而看得更加深遠。上天賜給趙君三十幾年的時間。天下諸侯的局勢,又將會是怎樣。他很期待,也很想親眼見證,屬於趙君的時代。”
肥義的目光在樂毅和趙君兩人之間徘徊。
肥義心想,“面對這種複雜的局勢,君上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事情,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一怔見血指出問題的關鍵。君上,已經是合格的君主。他將引領趙國鼎立於諸侯強國之列。樂毅雖然話語簡短,但也認清天下大勢。假以時日,樂毅將會成爲叱吒風雲的人物啊!”
“秦國自亂陣腳,消耗國力。一旦,有時機,寡人會出手干預秦國的內政。”趙君雍露出王者之氣,“秦國亂,天下也會亂。寡人也該準備着手自己的事。”
……
秦王蕩甍逝和秦國陷入諸子之亂的消息,傳到了楚國郢都。楚王熊槐得到這個消息,先是一陣驚愕,隨後是開懷大笑。
“秦國亂了,秦國亂了。”楚王臉色漸漸僵硬,“這幾年,寡人被秦王欺負得夠慘。丹陽斬首我八萬將士,侵佔我漢中郡。秦王駟也算英雄一世。秦王蕩,也沒有辱沒先王的英明。如今,秦惠王兒子爲了王位,手足相殘,同門操戈。你有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秦國能有今日,都是你種下的因果。哈哈哈哈。”
昭陽道:“王上,秦王蕩死,秦國內亂。我們爲何不趁機出兵秦國,奪回漢中、商於之地。我們一鼓作氣,攻下咸陽。”
楚王問道:“寡人助秦王蕩攻韓。你是不是覺得寡人糊塗了。”
昭陽道:“秦國一而再,再而三欺騙我們。我們怎能和秦國結盟。秦國佔據漢中,尚未歸還我國。我們豈能助秦擊韓。”
“昭陽,寡人並非糊塗。寡人也不是怕秦國。”楚王眼神之中露出強烈地殺氣,呼道:“寡人是想秦國攻破韓國,拔掉宜陽,問鼎中原。寡人是想秦國得罪天下諸侯。”
“臣糊塗,不知王上用意。”
“先祖,問鼎中原。天下諸侯,羣起攻我。數百年間,楚國和中原諸侯戰火不斷。寡人也想秦國體驗一下被天下諸侯羣起而攻時的滋味。寡人也想知道,年輕的秦王會如何應對。”
“王上是想秦國被天下諸侯討伐?”
“秦國自詡強大無比,大秦銳士所向披靡。寡人倒要看看,秦國能否抵擋住天下諸侯的攻擊。”
昭陽突然明白了王上的用心,大驚道:“秦王舉鼎,亦是舉周國天下。周室衰微,國祚仍在。天下諸侯仍然尊周爲天子。周王也是天下共主。無論是齊恆公、還是晉文公,或者是韓、趙、魏三分晉國天下的士大夫,亦或者是魏國魏武卒橫行天下的時候,還是後來居上的田氏齊國,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覬覦神州九鼎。秦王此舉,不僅會激動天下諸侯,也會給秦國帶來災難。王上的利劍,差點就毀了秦國。”
“可惜啊!秦王辜負了寡人的用意,死得太早。寡人沒有看到中原諸侯聯合起來攻伐秦國的盛況。寡人還以爲可以再次看到,多國聯軍兵發函谷攻打秦國的盛舉。”楚王笑道:“寡人也會響應諸侯,一同攻秦。秦國能對抗天下嗎?”
“王上之謀真的實現了。”昭陽激動道:“秦國就不存在了。”
“是啊!天不遂了寡人意。”
“秦國動亂,也給了我們可趁之機。我們不如發兵秦國,收回失地。”
“秦國無主,寡人也沒有對手。攻秦收回失地,暫且先放一放。”
“王上之意,臣不明白。”
“第二次中原大戰後,寡人一直致力於休養生息、恢復國力。寡人忍了這麼多年,你可知爲何。”
“臣,不知。”
楚王提聲道:“秦王蕩死,秦國陷入內亂,寡人西邊無憂。韓、魏自顧無暇,不會犯我疆土。齊國大戰自弱,也不會攻我。寡人利用這個大好局面,提百萬雄兵東征。”
昭陽問道:“王上是打算攻打越國。”
“不是攻打,是滅之。”楚王眸色剛正果斷,“越國一直是我國的隱患。寡人爭霸中原,越國也出來搗亂。寡人提兵滅越,就是爲了徹底根除隱患。從此以後,大江之地,寡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