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627. 今我立道（二）
深沉如墨的雲靄疊疊，綿延而去籠罩整片天穹，難以窺見邊際。
數縷雷光閃爍，彙集成一道雷霆，它通體呈現紫金色澤，不似尋常雷霆般暴戾炸裂，反而散着濛濛混沌，頗爲安靜。
可當它落下之時，頓有風雲狂涌，頃刻間一道雷光幻化成萬千道，如平靜的湖海瞬而掀起滔天巨浪，雷霆凝成兵刃，神將，異獸，紛至沓來。
裴夕禾以魂魄存世，內裡神烏源血和神烏魂力相伴而生，三道天靈根盡數化作道紋浮現體表。
她看向那由一道雷霆幻化的漫天異象不由得心生忌憚，其威能已遠超尋常修士的羽化飛昇天劫。
當初的每一道雷霆，都是羲月藉助自己留下的後手，即那一根翎羽中留存的力量扛下的，她當年已然是天尊頂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掌真天之境，但可惜羲月早已魂魄不存，靈神盡滅，只是執念所化，抗完天劫便走到了油盡燈枯之時，故無法駕馭神烏之血，只能贈予裴夕禾。
如今細細想來，也不過是當初裴夕禾魂魄中潛藏的混元氣因生死危機而發動，太陽真火寄居體內，兩相結合下叫她自身發生一定蛻變。
羲月看出了這種蛻變，即便不知究竟爲何，卻以大日不滅之法造出裴夕禾的新身軀，作爲神烏血的承載之物，有血脈的牽引，她想將神烏血送回族脈的心願，終究會完成。
但那等贈予對於裴夕禾終究是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隱患，經受天地神雷洗禮，得了天道承認的神烏終究是羲月而非她。
所竊道果，必有後孽。
昔日捷徑，今朝化作阻礙前路的巍峨山嶽。
如今的裴夕禾催動大日不滅法，欲再造神胎，故而自然便引動這漫天神雷，再降十萬八千劫數。
而她最爲鼎盛的時刻也不過是強行升境的返虛後期，如今對上這第一道雷霆，便已然無法自控地渾身震顫。
漫天紫金雷霆落下，刀刃猛而穿透了她的魂魄，異獸撕咬，兵將揮拳。
雷霆之力衝入魂魄中，要強行將之湮滅，毀於世間，而鑲嵌在魂魄深處的陰殿也沐浴雷光之中，所幸其品階極高，又和她息息相關，除非魂魄真實滅去，便不會損毀。
扶桑神樹曾予她一道先天之氣，此刻那些白色霧氣涌入體表靈根所化的道紋，強行將肉身上的裂縫牢牢鎖住，不叫其崩裂而去。
而此刻她魂魄上佈滿了裂縫，搖搖欲墜，雷霆之力綿長，遲遲不散，若如此僵持下去，她連第一道雷霆都抗不下去。
她眼眸中卻不見慌亂神色，澄澈晶瑩，似乎面臨生死絕境的並非是她。
卻見身後的扶桑神樹散落赤金華光，落於魂魄之上，有溫潤無比的力量流淌，蕩起漣漪波光，那些猙獰的裂縫在這股生機下漸漸癒合。
裴夕禾敢於催發大日不滅法，自動引來這轟殺雷劫，便已經預見過此刻的場景。
此時此地，正是最好的時機。
她於扶桑神樹下尋得自我真靈，前路盡明，同時也獲得了樹靈的認同，正是心境大漲之時。
而扶桑神樹乃是上古四大神木之一，其內蘊無窮生機，便是裴夕禾迎接雷霆的膽氣。
裴夕禾催發所掌控的力量維持着魂體不崩解，而神樹生機之力同雷霆毀滅之氣相互磨滅抗衡，如此便是消磨了三日光景。
她最初的六九命格同樣融入瞭如今的九九命格中，冥冥之間得天地垂青，氣運庇佑，故而之後的雷霆並未一股腦地劈下。
如今裴夕禾魂體上的裂縫在生機下盡數癒合，那些神秘非凡的道紋得了雷霆之力的淬鍊有了細微的變化，越發地玄奧古樸，渾然如一。
裴夕禾凌空站立，嘴角咧開，笑了起來。
笑聲從小到大，從清淺到猖狂，她先前的澄澈無波被打破，露出了真性情，大膽又癲狂，肆意桀驁。
她笑聲終止，喃喃道。
“且夫天地爲爐兮，造化爲工，陰陽爲炭兮，萬物爲銅。”
“說得好！說得好！”
“如今我便以天地作爲爐鼎，諸天神雷引爲錘，此界靈氣爲炭火，己身爲銅鐵。”
裴夕禾魂魄歷經第一道雷霆所洗禮，如今同尋常肉身無什兩樣，一雙眸子中蘊養的神光越發燦然。
第二道雷霆此刻落下，隱約有雷電幻化的宮闕，射出層層鎖鏈，朝她而來，
裴夕禾面無懼恐，反倒有着一股痛快灑脫的神色。
“鍛造神胎，今我立道！”
她迎着雷霆而去，沐浴雷光之中。
羲月當年渡雷劫耗費了數月，如今裴夕禾同渡此劫，一道便花三日光陰，但縱有十萬八千雷劫加身，耗費漫長時光，我道不滅，真我便不損，終可抵達彼岸！
……
天虛神州。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萬重山上，身材瘦小的老頭穿着灰色麻衣，站在山崖上，看向遠方翻滾的雲霧。
他眸子不似沉暮之人，依舊清明如許，微閃精芒，只此刻縈繞着難以驅散的擔憂神色。
身材高大，周正剛毅的男子身穿青色道袍，腰間別着一把極大的長刀，信步走到老頭的身邊，心中輕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師傅，小師妹有氣運庇佑，自會逢凶化吉。”
趙青塘不復以往的邋遢模樣，眉宇清明，端正方剛，瞧着要比往日更爲年輕些。
聽了他的話，趙晗峰嘆了口氣。
“唉。”
他右手掌心翻開，露出一道玉牌，上有十七道猙獰裂縫，幾乎要將整塊玉牌粉碎了去，但幸好還有着最後一點維繫。
“你師妹當年突而失蹤，應當是離開了此界，當時她的魂息玉牌便是裂開了三道大縫，我便知她遭逢險境。”
趙青塘抿了抿脣，接過話茬道：“那天狐到來，道明瞭部分緣由，只可惜有天機遮蔽，便是他也無法全數道明說出。”
但至少告知了他們兩人，赫連九城曾以觀氣之術見過裴夕禾的鼎盛氣運，生死應當無憂。
除此之外，小師妹這百年來竟無半點蹤跡，他們也去尋過天機門人，卻只得那姬長生搖頭說道他還不想死，不敢再推衍其命數。
(本章完)